宋徽翊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吻她,湿湿热热的吻带着克制的悱恻,轻轻吻在她的额头和脸上。
    睁眼时她并不复往日的困顿,除了身体的酸痛,精神竟是难得的清明。
    窗外天还没亮,她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
    “我把你吵醒了?”早起的吴络声音低哑:“五点了,我得走了。”
    宋徽翊的身子很软,声线更加绵柔:“我中午想吃你做的饭……”
    “想吃什么?”本来已经站起来的吴络重新在她的床边蹲下来,与她耳语:“我练完车就买菜回来。”
    “我想吃芋儿鸡、干煸牛肉丝……”宋徽翊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说着说着眼睛竟又闭上了,露出香甜的睡颜。
    吴络低低笑了笑,拉开门踏入还披星戴月着的冬日清晨。
    宋徽翊睡了个自然醒,醒来时伸了伸懒腰,躺在床上发愣。
    吴络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不记得了……
    可是,心里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宋徽翊有些分不清幻觉和现实,犹豫间,她拿出手机给吴络发了条信息:‘你中午要来我家做饭吗?我好像做梦的时候说了我想吃你做的饭。’
    她不确定说话时对着的人是真实的吴络还是梦里的吴络。
    宋徽翊把被子掀开,用那双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腿颤颤巍巍地下床洗漱,刚挤好牙膏,便收到回复。
    ‘我听到了,一会儿结束后我去买菜回来做饭。’
    前面的话都很一本正经,可末尾居然附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宋徽翊盯着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小脑袋,几欲吐血。
    她放下牙刷开始打字:‘以后别发这个表情了。’
    半晌,她又发了一句:‘那你顺便买点安全套回来。’
    话一发出去,宋徽翊又有些后悔,买菜和买套无论怎么想都做不到顺便……最重要的是,安全套还挺贵的。
    宋徽翊含着满嘴的泡沫,她将电动牙刷暂停,又点开微信,她在转账金额那一栏停顿片刻,输入了好几个数字最后都删除。
    ‘算了,别买了,你不知道买哪种,我下午去买。’
    吴络完全没听出委婉的更深层意思,他说:‘我知道买哪种,买最薄的没有润滑的就好。’
    嗬!宋徽翊被他这隔着屏幕就不知道害臊的作风惊了惊,她正欲再次拒绝,忽然又涌进来一条信息。
    吴络:‘不用润滑是因为你的水很多。’
    …………
    他说得太正经了,倒真像是在从学术角度出发讨论,宋徽翊觉得自己的脑子正在裂开。
    *
    十一点,吴络提着大包小包回家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正派”,他刚一进门就直奔厨房,一刻也等不及就要干活的模样。
    宋徽翊跟在后面,糯糯地说:“累不累?先休息一会儿吧。”
    吴络把菜拿出来分门别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处理食材:“累什么?以前在里面的时候每天从睁眼开始就要做工,一直做到晚上。”
    他很少说出“监狱”那两个字,更多的是称呼它为“里面”。
    宋徽翊有些难受,她站在旁边看着忙碌的吴络:“那你以前都做的什么工?”
    “刚开始的几年是做衣服,”吴络拿出一条鱼,很熟练地处理内脏和鱼鳞:“后几年做的最多的是把一根根头发丝粗细的铜丝按要求缠绕在拇指大的电极柱上,缠好后再小心地减掉多余的线头。”他说得很不以为然:“每天只有完成了规定的四百个,余下超出的才是会按个数发到每个人手里的工钱,很多人刚做完的时候吃饭时手抖得连筷子也拿不稳,眼睛不好使的和手脚不利索的都不顶用,所以只有很少的人可以超额完成任务得到每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
    吴络说到最后有些得意洋洋,很明显他便是可以超出基本任务那一小批人之一。
    宋徽翊默默地把脸贴在他因为动作起伏偾张的背上,她的视线流转在他的下半身:”今天腿还痛不痛?”
    ”不痛了。“吴络放缓了动作。
    “那你要抽烟吗?我可以去帮你买。”宋徽翊说:“你上次帮我做防水的时候就在抽烟。”
    吴络顿了顿:“我不抽的,会抽只是因为在里面的时候其他人时常会为了一支烟挤破头,我太好奇了所以当时尝试了一下,之后就基本没有过了。”
    吴络在水槽处理好鱼,转头就在琳琅满目的料理台前犯了难:“……你能先给我介绍一下这都是些什么吗?”
    他指着满桌稀奇古怪的工具。
    “这是我做三明治的时候需要把水煮鸡蛋分隔切割时用的切蛋器。”宋徽翊做起示范:“你看,鸡蛋这样放上去,下来时自动变成了好多瓣。”
    “那这些呢?”
    “这是切菜神器,绞肉机,沥水架,压蒜器,蛋清蛋黄分离器,剥玉米器,压丸子器,生食置物盘,蒸菜用的小花隔板,放调料的电子秤,还有切菜时切到末尾处可以贴在食材上按住防止手被切到的金属压管。”宋徽翊说。
    “……”吴络深吸了一口气:“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收起来,砧板和菜刀给我就行。”
    宋徽翊哦了一声,一路小跑到厨房的另一边,在不同颜色和大小的砧板前问他:“你是要切生肉还是蔬菜还是熟食?”
    一摞砧板上每一个侧面处都贴了一个小标签标明用途,吴络走过去,随手拿了个最大的,开始切菜。
    他切菜时的动作快而流畅,左手手指飞速往旁移动,右手上刀的动作行云流水,切出来的莴笋丝根根都是一样的细长。
    宋徽翊看得瞠目结舌,她根本没看清动作,只见左边的莴笋越缩越短,右边又突然冒了一大堆细丝出来。
    她揉了揉眼:“我是开了二倍速吗?你简直是人形切割机,强迫症的福音!”
    吴络看见宋徽翊居然当真拿了手机进来要拍自己的切菜特写,他握刀的手顿了顿,随即展示了一个更快的切姜大法:“中午就做一个松鼠桂鱼,一个红烧排骨,再清炒一个莴笋丝,行吗?”
    “行行行,”宋徽翊狂点头,抱着他哇哇乱叫:“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吴络没再跟她说话,他做起事来统筹运作,往往是这边的水刚烧开,那头的料头也切好了,几个灶台和锅都没闲着。
    宋徽翊走到客厅接电话,吴络端着菜出来时她刚刚结束与某个租客的对话。
    他站在厨房和客厅的必经之路上,侧着身问道:“你的哪个房子又出什么问题了?简单的我可以帮你做,难的我也能帮你找人。”
    宋徽翊摇摇头,她走进厨房里帮忙盛饭:“是有一个商铺的租约快到期了,他想续租。”
    餐桌上很快摆好一桌子菜,颜色好看,味道浓郁。
    两人对着坐下,吴络拿起筷子:“你怎么要买那么多房子?”
    “还不都是因为我爸。”说起这事宋徽翊觉得有些好笑:“我读大学的时候我爸爸跟他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其他几个叔叔的孩子年龄都比我稍大一点,不知道怎么说起来的,他们突然就决定每人拿一亿出来给自己孩子做闯社会的启动资金,几个人一拍即合,我爸爸也不甘落后,别人都拿了他不可能不给我拿呀。”
    “他当时特别痛心疾首,觉得这钱一旦给我不是打了水漂就是会被享乐挥霍。”宋徽翊说:“我这人特别笨,创业什么的想都不敢想,投资就更没眼光了,我怕被骂,又觉得这钱放在我手里早晚也是稀里糊涂花出去,就干脆全拿去买了房子和铺面,当时一口气买了十几套,剩的钱也拿来装修了。”
    吴络没想到这故事这么离奇,笑道:“那你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其他创业的人有混出头的吗?”
    “创业小分队全军覆没了。”宋徽翊说:“投资的也是有盈有亏,我都算是投资有方的了,除了我,还有魏叔叔的儿子,他把钱全拿去投了他一个朋友的科技公司,现在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比我还有钱,我俩算是唯二把这笔钱熬出头的两个人。”
    她啧啧道:“我现在每个月所有租金加起来十万出头,在他面前可能也不值一提了。”
    吴络说:“那你当美术老师每个月工资是多少?”
    “算上年终绩效,分摊下来大概是四千多。”
    吴络还活在温饱挣扎线,他在外面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活着,为了生存。
    他虽然很徜徉憧憬更有创造性更有价值成就感的工作,但若说为了什么崇高的职业理想和教书育人的桃李之情他不觉得宋徽翊有:“那你为什么还要上班?”
    宋徽翊思索了一会儿:“主要还是为了调整作息。”
    她剔起一块鱼肉,还没放进嘴里,门铃忽然响起来了。
    两人俱是一愣,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和失措,宋徽翊更多的是前者,吴络自然是后者。
    宋徽翊走到门口,当她看见张宁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出现在可视屏幕里时,她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隔着一层门板,张宁有些不耐烦地又按了按门铃。
    宋徽翊被吓得差点当场摔了个跟头,她迅速往回跑,拉起吴络就往卧室奔:“快快快,快躲起来。”
    宋徽翊急得边跑边跳,她慌不择路地拉开衣柜,高大宽阔的空间里挂了很多衣服,大衣长短不一,留出底部的一些位置。
    宋徽翊瞅准了一个空隙就把吴络往里推,他盘起双腿,弯着腰,总算是塞进去了,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解释,她把衣柜门迅速推过来关好,又一阵风似的卷出来把门口吴络的鞋子和他正欲吃饭的碗藏到了阳台,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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