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饭过后,段特使就带着两个教廷士兵——柴东进并没有出现——把牧清牢里拖出来,自由世界的晨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抬臂挡住晨光——手铐哗哗作响——回望地牢,心中百般惆怅。我在这里渡过了昏天黑地的几十个昼夜。师傅在这儿死去了,我的善良是不是死在这儿了?父亲和师傅的仇还能报吗?天启宝藏的钥匙,还能夺回来吗?
    就在感怀惆怅的当儿口,牧清脚下停滞,行动迟缓了一些。押解他的教廷士兵身为不满,推了他一把,还骂:”小王八蛋,走快点儿。当心我用鞭子抽死你。”
    段特使记恨牧清昨日对他的不敬,不阴不阳发布命令说:”你们俩替我好好招呼这位小兄弟。不死即可。”
    两个士兵阴恻恻地笑了。挥鞭又抽了三五鞭,鞭鞭入肉。
    段特使很满意。”牛三木是重犯,打入囚车!跟黄直关在一起。”
    “是!”
    士兵打开囚车的门,在牧清后背上狠狠一推:“进去!”
    牧清把持不了平衡,踉跄向前冲,直接撞向囚车右侧底角的铁棱——如果撞上,不死也是重伤——在这个关键时刻,一道瘦长的身影冲过来挡在牧清身前,咚得一声响过,牧清结结实实撞在这道白影上。
    囚车咔嚓落了锁,士兵坏笑着骂一声:”这都撞不死你?算你命大”。他们坏笑着转身离去。
    牧清抬头看,只见自己撞在一个人的胸口上,这人也带着手铐脚镣,穿一件血迹斑斑的深色衣服,脸上更是皮开肉绽,有一道道的鞭痕。
    特使说他是重犯,重在哪儿?犯了什么罪?难道也和我一样怀揣至宝?牧清又详细打量了他几眼,这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在他凌乱破败的外表下隐隐有一种高冷的贵族气质。牧清断定此人必定大有来头,他想探探虚实。
    牧清把白袍人撞得着实不轻松,痛得他脸都变了形,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低着身,捂着胸口,一步一挪地回到原来位置坐下,侧脸望向囚车外渐行渐远的特使身影,一言不发。就像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牧清拱手道谢,手铐哗哗作响。”多谢大哥救命。在下牛三木,敢问尊姓大名?”
    白袍人靠在囚车边,依旧望着外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见牧清说话一般。
    是什么让他如此心神不宁,连话也懒得说呢?牧清与他面对面坐下来,看着他。”你叫黄直?
    白袍人终于回过头,与牧清对视了一眼,惊讶地问:”你如何知道?”
    “因为我能掐会算啊。”牧清有意打破沉闷气氛,故而用词诙谐打趣。
    但是白袍人对此极为不满,他尤其讨厌无厘头嘴脸,他嘲讽说:”那你帮我算算牧清死没死?或者死在了哪里?”
    牧清心脏咚地一声突跳,有了戒惧之心。我死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牧清是谁?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故人而已。”
    “故人?”牧清有些蒙圈。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位故人。”你找故人干什么呢?”
    “夺回我失去的东西,结束一段恩怨!”
    怎么又跑到恩怨上去了,我没记得抢你东西啊。”是什么恩怨呢?”
    “你很烦人。”白袍人臭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请你闭嘴。”
    是你要跟我结束一段恩怨的,还想让我闭嘴?”让我闭嘴很简单,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闭嘴,要不然我就一直唠唠叨叨的,让你……”
    “我叫黄直。刚才你猜对了。”
    “名字是假的吧?”牧清笑着问。
    黄直针锋相对。”牛三木这个名字就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啊。我可没说牛三木这名字是真的。”
    “那么,你的真名是什么?”黄直问。
    牧清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的真名叫间谍。我是柴东进派来监视你的。你信不信?”
    黄直冷笑。”这个笑话很好笑。”
    “笑话从何说起呢?”
    “从你进入青山谷那一刻说起。”
    牧清眼睛睁得大大的。”从我进入青山谷说起?!”
    “是的。我曾经在青山谷外围徘徊一月有余,始终找不到入谷的机会。直到你出现以后让我觅得良机,我悄悄尾随在你身后进了谷……所以我知道你和柴东进根本不是一路人,不但不是一路人,我感觉你和他仇深似海。所以,你不可能是柴东进派来的间谍。”
    牧清忽然想起那天邹正怀疑身后有人跟踪的场景,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那天邹正说身后有人,原来是你。”接着,牧清脑子里猛然冒出一个坏坏地想法,他继续说,”既然你说我的名字是假的,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名儿。你坐稳了啊,我的真名叫——”他刻意托起了长音儿,还斜眼看了看黄直,黄直脸上都是‘说不说随便你,我根本不想听‘的表情,”——牧清!”
    黄直豁然挺身,初始眼睛里好似冒出一把刀,随时可以杀人;但是这把刀很快就不见了,换上了奚落的神情,冷冷地说:”你这个骗子。”
    “我怎么又成骗子啦?”牧清笑着问。
    “因为牧清名声可不好,卑鄙、下流、混账,败家子儿,总之就没有一个好词儿是形容他的,我可不相信如此坏到渣的人胆敢堂而皇之地宣布自己是牧清。另外,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想你也能猜到如果你是牧清的后果。”
    “杀我?”
    “也可能是一刀一刀的剥皮!”
    “还要剥皮?我和你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牧清隐隐觉得后脖颈子冷飕飕的,”算了吧,反正我也告诉你我的真名了,信不信随你。总之呢,我说假话你说是冷笑话,我说真话你又说我是骗子。你可真逗。”
    “那你告诉我暮雪寒山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暮雪寒山在哪里,即便你真的是牧清,我也不会杀你。”
    原来他真正的目标是我从未谋面的亲爷爷,想必他也惦记着宝藏。
    牧清说:”我也想找暮雪寒山,听说他有一个大大大的宝藏。你能尾随邹正而不被发现,说明你武功极高。喂,咱俩商量商量,如果你我能活着逃出去,搭伙找宝藏呗?”
    “贪财慕利,小人!有本事自己去找。”
    牧清撇嘴自嘲。”是的。我是没本事,我是小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小人,怎么会和你关在一起呢?”
    黄直兀得愣住了。
    牧清话锋一转,问道:”说说你呗,黄直大哥,你是怎么被抓到的?”
    黄直没有理睬他。
    “你不说我就猜不到吗?”
    黄直脸上浮现一种嘲弄。仿佛是在说,你猜啊,有本事你猜啊?
    “是不是因为我被抓以后,你没了跟踪目标,又不认识路,不小心触发机关被抓以后又被人下了筋虚散?”
    前面推测也就罢了,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猜到,让黄直感到震惊地是这个自称牧清的骗子居然连筋虚散这种事情都猜中,这可是奇了怪了。”你如何知道我中了筋虚散的?”
    “因为我能掐会算啊,”牧清诡笑着反问,”你难道忘了吗?”
    黄直忽然想起牧清是个药童,他摇头苦笑。”我倒了忘了你会医术这一节。”他开始正视牧清,”三木兄弟,刚才是我傲娇了,我道歉。同时我想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希望你我各守一隅,互不拆解如何?”
    你这算是服软退缩了?你的傲娇呢?你的嘲讽呢?切,算你识大体。牧清扬起手,示意双方击掌守约。黄直伸出右手迎上击了一掌。
    牧清说:”你我现在同处一囚,理应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黄直说:”可惜我中了筋虚散,否则区区铁牢焉能困得住我。”
    牧清用胳膊肘拱了拱他。”你莫慌,等咱们逃出去,我就想办法帮你解毒。”
    黄直摇头苦笑。”我很想为你的乐观精神鼓掌。可惜我们落在了教廷手里。”
    “教廷又怎么啦,你等着瞧,三天之内必有大事发生。”牧清下意识摸了摸柴东进塞给他的纸包。
    “你怎知道会有大事发生?”
    “因为我能掐会算啊。”
    黄直非常不喜欢他这种故弄玄虚的装样子,不想再理他,索性合上眼。”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
    此时,特使的车队启动了。车轮隆隆,囚车缓缓从北门出了青山谷。
    牧清看着已经睡去的黄直。他是谁?和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找我亲爷爷?想着想着,他也感到了困倦,靠在黄直身边沉沉地睡着了。在梦中他看到一个朦胧不清的老者对他招手:好孙儿,来伤麒森林吧。爷爷等着你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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