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与建奴作战,到时候一定会打得更好,取得更大的战果。
    何可纲轻轻摩挲着银质“忠勇”勋章,出神地思索着。好半晌,他才珍而重之地将其放入盒中收好。
    这是他率军参与旅顺堡联合作战的奖励,那是一场大胜,斩首数甚至超过了广宁之战。
    当然,大胜的原因也很简单,也不只一个。
    首先是建奴不适应明军的新战法,在轻敌的基础上,遭到了依托阵地防御的明军的大量杀伤;
    其次则是兵力上的对比,辽镇、登镇、津镇,再加上东江军左协,总兵力几乎与建奴相当。但在武器优势上,却又超过建奴;
    作战的经过,以及他在此战中的经验和评价,何可纲回来之后,便向熊廷弼作了详细的汇报。
    而且,辽镇的中高级军官也齐聚宁远,听取了他和参战军官的报告,并进行了认真的研讨和总结。
    这个程序是皇帝特别要求,并通知各军镇的,武学也是特别强调。
    每次作战之后,无论胜败,都要进行复盘讨论,总结经验和不足,并形成书面文件上呈兵部。
    尽管获得了大胜利,但包括何可纲在内,研讨复盘的结论,还是被找出了不少漏洞和缺陷。总之,就是不够完美。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朱由校认为不能光是嘴上说说。而这个战后总结,则是他抄袭借鉴来的。
    他所知道的历史已经证明,有这个法宝,并善加利用的话,土包子也能变成名将。
    何可纲对此已经是深有感触,对万岁钦服备至。同时,他也对与建奴的下一次作战,充满了信心。
    当何可纲走出房门时,发现祖大寿和新调任辽镇的游击金国凤正在等他
    “老何这是把勋章收藏起来了。”祖大寿看了一眼,便笑着打趣道:“怎么,准备留给子孙当传家宝,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娶妻成亲了。”
    金国凤只是笑,向着何可纲拱了拱手。
    何可纲呵呵一笑,也不回答祖大寿的打趣,直接开口问道:“二位如何在此?是专等某家嘛?”
    金国凤笑道:“正是。何将军奏凯回师,某与祖将军置酒备菜,欲为将军贺。”
    祖大寿点了点头,说道:“你不是还要回觉华驻守嘛,趁着没走,咱们畅饮一番。”
    “那就劳二位破费了。”何可纲拱手致谢。
    祖大寿撇了撇嘴,说道:“何老弟,你这就不地道了。又得勋章,又得赏银,没人比你更风光。这酒钱,合该你出呀!”
    何可纲心中喜悦,对此哪能计较,大笑道:“是某小气了,勿怪勿怪。走,咱们这便去痛饮。”
    宁远城中虽无百姓居住,却有酒馆商铺,乃是军中眷属有此长技者经营,主要还是为了方便驻守官兵。
    除此之外,宁远驻军还养猪放羊,在城外种植蔬菜,改善伙食的同时,也尽量减少朝廷的负担。
    城外暂时没囤田种粮,但种了不少苜蓿,人能吃,主要还是要喂马,充当草料。
    三人说笑着来到一家酒馆,点菜上酒,边吃边谈。
    对于何可纲的授勋领赏,祖大寿和金国凤是羡慕的。对于建奴的溃败,二人又是比较惊讶的。
    在之前,这可是没有过的事情,他们既感到惊讶,又想多了解些情况。
    正好有这个机会,吃吃喝喝,既增进感情,又获得了更多的信息,两全齐美。
    何可纲也猜出了二人的心思,两杯酒下肚,便主动打开话匣子,“在广宁之战时便看出建奴攻坚之虚弱,就算没有城池,构筑的工事也是一样的效果。”
    看到二人投来关注的目光,都在凝神听着,何可纲继续说道:“要说防守,我军不惧建奴;但在近战肉搏上,还是有些差距。”
    金国凤点了点头,说道:“我军在作战经验上还是欠缺,建奴却多是征战经年。无论是武技,还是悍勇,强过我军也不奇怪。”
    “这么说的话——”祖大寿摸着下巴说道:“在中远距离的对射,我军倒是不吃亏了?”
    何可纲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在总结会上讲过,火枪比弓箭的杀伤力要大。只要盔甲精良,至少也是一对一的交换。”
    “还有我提出的建议,给士兵装备铁面具,防护脸部。”何可纲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一些建奴的射术还是很准很毒的,在较近的距离能专射头脸。”
    在战场的“枪林箭雨”中,脸部确实是易被攻击的部位。而且,一旦被击伤,往往就是重伤。
    所以,在历史上,佩戴铁面加以保护是很早就出现的事情。
    比如唐代,吐蕃军队就使用“衣之周身,窍两目”的盔甲;两宋时期,金国“铁浮屠”所佩戴的头盔就“止露双目”,以此来保护骑手的安全。
    只是限于各方面条件,能佩戴铁面具的,往往都是较为精锐的部队或者高级将领。
    比如南宋名将扈再兴,就“募死士著铁面具,披毡”,作为冲杀在前的前锋;金军在作战时,也“摘强兵披厚铠、毡衫、铁面而前”。
    到了明代,佩戴铁面具也曾经较为普遍。在明代兵书《武备要略》中,就记载了用于保护面部的铁面,面具下还加装了保护喉咙的护喉。
    后来嘛,不仅盔甲兵器越造越差,铁面具就更不再是士兵的标准装备,几乎完全从明军中消失了。
    对于何可纲的说法,金国凤笑了笑,说道:“何将军的建议极为正确,可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
    说着,他扳起指头算了起来,“我军的铁甲应该是装备齐全了,可还有东江镇、登镇、津镇,以及其他军镇的官兵需要吧?”
    “再加上打造火枪大炮、船只军械,支应军粮兵饷,以及平定西南叛乱的费用,万岁把今年的金花银差不多都花光了。”
    “万岁还蠲免了陕西、河南、山西等地的纳粮,又将关税银子拔付地方加强海防。光这打造海船、购买红夷大炮,就是一大笔花销,还要持续数年才能见到成效。”
    金国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你们算算,朝廷今年还能拿出银子打造铁面吗?”
    何可纲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某还真是不知朝廷的花费如此繁多,也不知道万岁把金花银都拿出来了。”
    “金老弟刚从京师调来,消息自是比咱们灵通。”祖大寿说道:“没有铁面也无妨,之前还不是照样跟建奴打。”
    金国凤举杯敬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轻轻嘘出酒气,缓缓说道:“该提的建议也还是要提,让万岁知道有这事,早晚会有安排的。”
    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金国凤说道:“至于朝廷的财政紧张,我等也不用太过忧心。万岁英明睿智,定有办法解决。”
    何可纲和祖大寿对视了一眼,疑惑地看着金国凤,不知他是哪来的信心。
    “圣旨!”金国凤笑道:“二位仔细想一想,万岁的圣旨上是如何讲的。”
    何可纲垂下眼帘,祖大寿皱眉摸下巴,都认真思索起来。
    半晌,祖大寿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万岁并未催战,反倒告诫我等勿因一次胜利而轻敌冒进。”
    何可纲也琢磨明白了,笑道:“万岁不急,就说明有办法缓解财政,继续与建奴耗下去。”
    金国凤哈哈一笑,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某和众多军官从武学奉调出京时,万岁还是按惯例予以召见赐宴。席前便说到,以稳求胜是坚定不移的策略。”
    伸出一根手指,金国凤一副卖关子般地神情,笑嘻嘻地问道:“你们知道万岁还把这个战略收缩、耗死建奴的战略称作什么嘛?”
    “以守为攻。”
    “封锁消耗。”
    对祖大寿和何可纲的回答,金国凤连连摇头,最后才把伸出的手指勾了两下,笑不可抑地说道:“万岁说:战略收缩就是告诉建奴,有能耐,你就过来呀!”
    过来呀,带足粮草物资,越过河流,走过近百里的荒凉地区,来打我呀!
    这个,还真是形象啊!祖大寿与何可纲互视一眼,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建奴是肯定会来的!
    此时,辽东经略熊廷弼正在城外,观看着新建骑兵的训练。
    火器的犀利,城池或者说是工事的坚固,肯定会让前来攻打的建奴损失惨重。
    但要真正地击败建奴,光防守肯定是不行的。
    而要野战获胜,至少是有抗衡之力,则首先要在近战肉搏中不被轻易击败,其次则是要有一支比较强大的骑兵。
    这一点,朱由校老早就对熊廷弼有交代,并暂定了三年之期。
    当然,朱由校也是清醒的。知道在个人骑术上再怎么训练,估计也赶不上从小就骑马打猎的满人,更别提马背上的民族蒙古人了。
    但骑术只是一方面,决定强弱胜败的还有其它因素,完全可以另辟蹊径嘛!
    所以,熊廷弼一面按照自己的设想和计划训练骑兵,一面按皇帝的意思,组建了另外一支被称为龙骑兵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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