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肩接踵的里市,看得大半年没有进城的小妮儿眼花缭乱,不时拉着刘义真停在那捏着泥人儿,捏着糖人儿的小摊面子面前,露出一副渴望的表情。
    刘义真到是很想给小妮儿买,可无奈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二郎,小妮儿赶紧。我们等下还得置办很多东西。”韩老伯站在一家衣服铺门口喊道。
    “哦,来了!”应完声,刘义真轻轻在小妮儿耳边道:“小妮儿,等下买完东西我给你买。”
    小妮儿一听,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刘义真道:“真的吗?”
    “当然!”说着便拉着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小妮儿和韩老伯进了那家成衣铺子。
    “哟!客官。您是要买哪种颜色的衣裳了?”见着韩老伯进了铺子,还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珠子的掌柜忙迎着笑脸问道。
    “给我这孙子,孙女儿买。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衣物啊?”韩老伯笑问道。
    看了眼眉清目秀的刘义真和俏丽的小妮儿,那掌柜的忙笑道:“有有有,跟我来。”说着便领着韩老伯和小妮儿进了里间。
    正在打量铺子里挂着的格式衣物,无意间瞥了眼铺子外的大街。刘义真微微一愣,眉头轻轻一皱。刚才那个吊着左手的身影好熟悉。想着,刘义真眉毛一挑,也没有来得及给韩老伯和小妮儿打个招呼,便匆忙的跨出了成衣铺子。
    “二郎,你看这件衣服可以吗?...二郎!...二郎!...”
    刚挑到适合刘义真身材的长衫,韩老伯就笑着喊问道。可连着叫了好几声也没听到刘义真的答话,韩老伯心里咯噔一跳,一个转生就牵着小妮儿的手来到堂前,可哪里还有刘义真的影子。
    在说刘义真,一出成衣铺子,就在人流涌杂的里市里穿来走去,直直来到一个僻静的巷子。
    刚刚走到巷子口,就见得在离自己不到五步远的地方,恭敬的站立着十余名身着青布长衫的彪形壮汉,其中一人还吊着膀子。
    那吊着膀子的青年壮汉见到刘义真,啪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叫了声:“小郎君”便泣不成声。
    “桂阳公!”身后十余名汉子也是齐齐出声,恭敬的单膝下跪。
    刘义真见得,长长嘘出一口气,威严的挥了挥手道:“都起来,平身吧!”
    “诺!”
    “刘乞啊刘乞,你还活着!寡人很高兴。”刘义真三两步走到刘乞身边,心中也是感慨,他一直以为在如此多铁弗人的围攻下刘乞恐已是英勇就义,却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小郎君!”刘乞再次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刘义真内心也是一酸。想来这刘乞半月来也是受了不少苦。而且,怕还因为保护自己这个关中领袖不力,没少受到责罚。
    “行了,哭啥?”良久,刘义真正了正神情复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会在陈仓?”
    “那天晚上...”刘乞陷入深深的回忆道:“看着您的身影没入草丛,我和六子提着刀冲了过去,各自引开了一队铁弗人。我是在逃的过程中落入了猎人设的陷阱,幸好刚挖好没多久,下面也没有布置刃器。”
    “第二日是两个山中的猎人把我救起,并把我送到了陈仓县城。至于六子怕是尽忠了。在陈仓县城,我碰到了陈仓守将陈志毅。陈将军命人给我治伤,同时也通知了长安。王长史亲自过来,在陈仓周围秘密查找您的下落。太尉在知道您遇袭后雷霆震怒,末将本来是要被正法的,却因为是唯一知道您遇袭地点的,所以让末将将功补过!”
    刘义真听得点了点头,又道:“那王长史现在还在陈仓?”
    “是的!”刘乞恭敬的答道。
    “对了...”刘义真看了眼刘乞道:“你们刚才似乎是有意引我到这里来的,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到陈仓了?”
    “您在遇袭当日,因为长时间没有去到略阳。沈将军和傅将军就觉得事有蹊跷,所以命人绘了您的形影图。您今日快要到陈仓的时候就有秘密寻找您的士卒看到了您,并像王长史禀报。末将是怕惊扰到和您一起的那位老人家和那个小娘子,所以才擅自做主把您引到这里来的。”刘乞一口气说完,依然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听完,刘义真长长舒了口气。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大街上响起。无数身着裲裆甲的士卒手持长枪将街上的行人隔到大街两侧,中间留出了一条空旷的大道。
    一辆精美的马车缓缓驶到刘义真所在的小巷口,从一匹大马上翻身下来一个身着绯袍,头戴两梁冠,身形儒雅,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官。
    见到来人,刘义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只见那中年文官朝着刘义真躬身拱手道:“雍州长史王修,恭迎桂阳公。”
    刘义真虚空抬了抬手道:“王长史无须多礼,这几日因为寡人的事情让你们受累。”
    “桂阳公折煞臣等了!保护桂阳公不力还请桂阳公恕罪!”王修依旧躬身说道。
    “寡人赦爱卿无罪,遇袭乃寡人大意了!请爱卿平身吧!”刘义真走到王修身边,轻轻拖着王修的双臂道。
    “多谢桂阳公!”王修这才直起了身子,又道:“请桂阳公先上马车。”
    “等下...”刘义真摆了摆手道:“寡人先把阿翁和小妮儿接上一起回县衙。他们是寡人的救命恩人,寡人答应要让他们的一生衣食无忧的。”
    “桂阳公!”王修再次拱手道:“还是请您先上马车回到县衙。您嘴里所说的祖孙俩,臣以命人暗中保护。臣会帮您接来的。如今陈仓城中的铁弗人探子很多,臣怕再生什么事端,对您不利。”
    刘义真皱了皱眉,想想也是。要是在这陈仓还有铁弗人的死士前来刺杀,等下还不知会伤及多少无辜。便点了点道:“好,记住一定要把阿翁还有小妮儿接来。”
    “诺!”王修恭敬的拱了拱手。
    跨上马车,刘义真忘了忘宽阔的街道,似乎是在找寻韩老伯和小妮儿的身影,良久才一拉帘子。马车在大队士卒的护卫下,缓缓朝着陈仓县城而去。
    目送着越来越远的仪仗队,一时间陈仓县内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纷纷猜测那是谁的阵仗。
    .................
    冬日的夜空依旧繁星点点。
    突然,原本安静的陈仓县衙内一阵鸡飞狗跳,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被几名士卒抬进了陈仓县衙的大堂。
    “咚咚咚。”已经熟睡的刘义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刘义真有些警觉的起身问道。
    “小郎君!”
    “刘乞?什么事?”刘义真疑惑的问道。
    “鸡溪村那边出事了。”刘乞在门外有些焦急的答道。
    “什么?”刘义真心中咯噔一跳。只穿了睡衣便打开了房门。
    望着大冬天也是满头大汗的刘乞,刘义真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白天保护那位老者和小娘子的三名侍卫,今...今夜在鸡溪村遇袭,只...有一人拼死回来,如今也是不行了。”刘乞感受到身边怒气越来越大的刘义真,声音也是越来越小,最后都不敢抬起头。
    “换装!”刘义真怒吼道。接着便有两名侍女小心翼翼给刘义真穿好衣裳。
    “点起兵马随寡人去鸡溪村!”再次出得房门的刘义真面色黑到了极点。
    这时王修也来到了刘义真的屋门外,等刘义真说完,才有些愧疚的道:“请桂阳公治罪。白天臣下安排人去接那位老者和小娘子时,他们已经出了城。臣下就命人保护他们,想着等明天才去接。”
    刘义真只是沉着脸摆了摆手道:“不怪王使君,恐怕是铁弗人的报复。随我去鸡溪村。”
    “诺!”
    陈仓守将领着数百骑兵,护卫着刘义真和王修快马加鞭往着鸡溪村而去。
    离着鸡溪村越近,刘义真心中的不安愈强烈。
    “吁......”还没到鸡溪村口,刘义真便勒住了马。只见得不远处原本应该是漆黑的夜空如今被火光照的通亮。
    “驾!”怒不可遏的刘义真狠狠一甩马鞭,直直奔向那个已被自己当成家的山村农家。
    来到和小妮儿抓鱼的那个地方,望着山腰上同样火光冲天的家。刘义真呼吸急促,双眼一黑要不是一旁的王修眼疾手快刘义真恐怕坠下马来。
    一把推开王修扶着的手,刘义真定了定神,唰一下翻身下了马。
    只听刘义真言语间没有丝毫感情的说道:“命人去前头的鸡溪村看看还有没有受伤活着的村民,如果有救活他们。”说着顿了顿道:“王长史,刘乞,陈将军带人随我上去看看,让人救火。”
    “诺!”
    踏着沉重的步伐,望着半山腰上那个带给自己许多欢声笑语,如今却是烈火熊熊的地方,刘义真心如刀绞。
    站在那颗杏树底下。感受着袭来的热浪,刘义真泪如泉涌。扶着那颗杏树,嘴里不停的喃喃念道:“阿翁,小妮儿,阿翁,小妮儿......”
    经过上百人打半个时辰的扑救,大火终于灭了。
    只是,在那到处是泥水的晒谷场上,静静的躺着一具用白布轻轻盖住的尸首。那是士卒在火灭后从原本小妮儿的房间搜出来的,不过从外形判断是具男尸,是韩老伯的。
    静静跪在那具尸首面前的刘义真,任凭王修怎么劝说就是不起。
    只是轻轻的说道:“如今只发现阿翁一人的尸首,说明小妮儿应该还活着。从陈仓再调人手来,对整个陈仓山拉网式搜查,一定要找到小妮儿。并且从今夜开始,凡我北府军控制的地方全面剿杀铁弗人斥候。我要让铁弗人血债血偿。”
    说到这,刘义真强忍着心中的悲伤道:“命人打具上好的棺材,将阿翁入殓。”
    “诺!”
    太阳慢慢露出了头,折腾了大半夜的刘义真依旧静静的跪在晒谷场上,直到晌午从陈仓送来上好的楠木棺材,等到韩老伯入殓刘义真才在王修和陈志义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看了眼身后的残垣断壁,良久刘义真才从回忆中醒来,轻轻对着刘乞道:“选块好地让阿翁入土为安。将鸡溪村因我而无辜冤死的村民们好生安葬。”
    “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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