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疯子!
    这就是华山剑门众弟子在江湖上的绰号!
    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为了剑道,万物皆可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怕是祖宗老子挡在自己跟前,阻了自己的道,也是一剑杀之,天潢贵胄又如何,若是阻了道,亦可杀。
    当然,杜睿并没有做到那样的程度。
    若是岳冲在密室内冲关即将成功,却被这报警的铃声惊扰,那么,这杜睿一行就是他的生死大敌,无论杜睿有着什么身份,他都要一剑杀之,哪怕之后亡命天涯,哪怕就此命丧黄泉,皆可不顾,若不然,念头不得通达,这一生,剑道之路也就断了。
    只是,杜睿等人的出现并未破坏他的冲关,而是无心的救了他的一命。
    若没有那报警的铃声,岳冲的神魂已然沉溺在黑暗的海洋之中,过不了多久,密室中便会多出一具僵尸枯骨。
    想到这,岳冲甚至觉得自己殊为可笑。
    明明下定决心闭死关,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所谓报警的铃声,这是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了后路吧?
    说实在的,黑蛟帮的死活存亡他一点也不关心,到了他这个地步,外部资源这些已经无用了,所以,黑蛟帮存在的价值已经消失了,所以,这报警铃声实际上是给自己留下的后路,如此,又怎能算是必死关?如此,又怎么可能不失败?
    或者,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吧?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已经产生了某种直觉,所谓秋风未起蝉先觉便是这意思,若非是被同等或者修为更高的高手蒙蔽,不然,对于生死有着极其特殊的感应。
    就像现在,他之所以走向杜睿,无非也是有着感应。
    两人气机纠缠那一瞬间,岳冲感受到了一缕破关的契机。
    这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哪怕是他,也觉得恍惚,就像是错觉一般。
    他须得确认,故而,向着杜睿靠近。
    哪怕是聂远已经喊出了杜睿的名号,他依旧不曾犹豫,跨步向前。
    另一边,聂广和张超已经懵了。
    张超没有什么急智,反应比较慢,这会儿,心里面不停地重复着,完蛋了,完蛋了……
    聂远已经向着岳冲奔了过来,下台阶时,被一个躺在地上的帮众拌了一下,整个人飞了起来,像皮球一般在地上滚了一圈,他顾不得这些,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前,一边大声呼道。
    “帮主,使不得啊!”
    岳冲若是杀了杜睿,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死,甚至会被诛灭满门。
    皇权虽然式微,却是对那些世家门阀,军阀节度而言,而非像黑蛟帮这样不入流的帮派,事情若真的发生,岳冲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在典狱司不死不休的追杀下亡命天涯,华山剑门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而他和张超这样的小卒子,那就悲催了!
    聂广凄惨的呼声,不过是从岳冲耳边掠过的一缕轻风。
    他依旧缓步向前,脚步看似缓慢,实则速度奇快。
    “当当当……”
    聂远依旧摆脱不了银龙的纠缠,御剑术乃是华山剑门的绝学,不是那么好容易破的。
    两者的境界其实只差一层,一个不曾将全身穴道打破,一个已经打通了周身三百六十处大穴,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便是如此。
    聂远的心态其实已经有些崩了!
    这样,更是难以摆脱。
    也就是说,杜睿只能自救。
    他轻轻抖动手腕,真气透入剑身,套在佩剑上的剑鞘寸寸断裂,化为一缕缕碎片,就像飞翔的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缓缓坠地。
    一缕银光在剑身上闪现,映照着西边苍穹最后的一丝霞光。
    剑尖斜斜向上,指着缓步而来的岳冲。
    真气不能外放,念头却可以。
    气机再次纠缠。
    杜睿抿着嘴唇,表情却淡然,眼神却有着火焰在燃烧,那是仿佛可以焚烧一切的天火。
    识海内,金色大鲤鱼疯狂地摆动着巨大的鱼尾,金色的符文化为光点向着四面八方飞去,消失在黑暗中,下一刻,又在金色鲤鱼身上生成,就像是一片片炫目的鳞甲。
    深吸一口气,这口气绵长如丝,细不可闻。
    意念沉入丹田,落在那一缕先天真气之上。
    真气若是逆运,念头若是爆炸,便能驱动这先天真气。
    这个爆发比起天魔解体大法还要恐怖,留下的后遗症也会超过使用天魔解体,当初,杜睿估算不足,利用天魔解体激发了体内真气,利用砾锋堂曾大师所铸造的宝剑之利,这才一剑杀了垂死中的薛卓,若非唐唐出手,现在,他要嘛是一缕孤魂游荡天地间,要嘛又转生去了另外的世界。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厉害。
    一旦激发先天真气,这具孱弱的身体绝对承受不起!
    生死间有大恐怖……
    那又如何?
    雄图霸业皆成空……
    那有如何!
    很多时候,杜睿可以虚伪,可以狡诈,可以表演,甚至可以卑微!
    只是,在生死关头,他有的只有宁死不屈的勇气,只有绝不匍匐于人的意志!
    当杜睿的念头包裹着丹田气海内的那一缕先天真气的时候,岳冲停下了脚步,他的身子在抖动,一点点抖动,袍袖就像是被风吹动一般簌簌发响。
    来了!
    那种感应又来了!
    这并非错觉!
    是的,自己成就先天的契机来了!
    就在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
    一开始,岳冲其实并不是想杀了杜睿,就算杜睿并非什么皇子,他也不会下手,他只是想把杜睿掳走,掳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的检查,一定要找到那个感应,为此,哪怕杜睿是皇子,他也要下手,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一次失败,下一次冲关已经变得遥遥无期。
    在奈何桥上转了一圈,他已经害怕了!
    然而,哪怕心中如此渴望,岳冲却停下了脚步。
    秋风未起蝉先觉!
    意念并未下达命令,身体却本能地停下了。
    恐怖!
    大恐怖!
    这是生命本能发出的警兆。
    若是继续向前,当有不测之祸。
    杜睿冷冷地望着岳冲,手中的长剑斜斜向上,看上去有些无力地指着岳冲,剑尖微微颤抖着,他的面色苍白,表情冷冽,却不见丝毫紧张和害怕。
    哪怕马上就要告别这个世界,哪怕所有壮志雄心皆泯灭,杜睿仍然没有紧张和害怕的情绪,在他前世,很久以前的他就明白一个道理,该来的始终要来,要走的始终留不住,任何情绪波动都没有用处,你只做好你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气,按照最好的选择去做……
    如此!
    无憾!
    岳冲沉思着。
    他在犹豫!
    这时候,聂广已经冲到了他跟前,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岳冲跟前,他往前一扑,一把抱住了岳冲的左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帮主,使不得啊!”
    “聒噪!”
    岳冲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发力。
    抱着他小腿的聂广莫名其妙地飞在了空中,身不由己地飞翔着,然而,动作姿势不见半点优美,在空中惨呼着的他异常的狼狈,最后,远远地飞到了院墙一侧,啪的一声,摔倒在地,继续向前,知道被墙角挡住这才停下,然后,就那样趴着,发出一声声呻*吟。
    空中,蕴藏在佩剑上的岳冲意念终于消失。
    长剑化作一道银光,嗖的一声,向着岳冲飞来。
    “受死!”
    聂远人在空中,挥动横刀,斜斜地向岳冲劈去。
    刀气呼啸而至,院子里凭空卷起一阵大风,飞沙走石。
    岳冲半转身,就像路上被一个好友叫住,朝着好友的方向转身一般,他挥动飞回到手中的佩剑,向着半空中轻轻一挥,一道剑光飞出,像一道白虹,飞向了空中的聂远。
    刀气和剑光相逢在空中。
    聂远闷哼一声,从空中坠落,就像是一坨石头。
    落地之后,飞出砰的一声巨响,尘埃飞扬而起,将其包裹。
    烟尘荡尽之后,露出他的脸,一张铁青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嘴角有着血渍,双脚陷入地面,一直到了膝盖处,一时间,拔将不出。
    另一边,岳冲神情不变。
    嚓!
    只是有着一声轻响,他脚下的地面多了几道裂纹,就像蜘蛛网一般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延伸,延伸了三尺左右也就停了下来。
    他扭头望向杜睿。
    杜睿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回望着他。
    在岳冲的目光中,杜睿并没有感受到杀气,也没有发现敌意的存在,不过,他并未放下警惕,意念依旧包裹着那一缕先天真气,随时准备将念头爆发,激活那一缕先天真气。
    杀气,敌意……
    这些都是可以隐藏的。
    岳冲将手中剑缓缓插回剑鞘,然后,单膝跪地,跪倒在杜睿跟前。
    “草民岳冲拜见殿下……”
    岳冲朗声说道。
    单膝跪地,这是礼仪,双膝跪地,这才是屈服。
    杜睿没有说话,他也收回长剑,不再指着岳冲,因为没有剑鞘,也就倒竖着放在身后。
    “草民愿为殿下效命!”
    那种危机感消失了,岳冲松了一口气。
    将杜睿掳走,然后当成试验品研究,这并非什么上策,一开始,岳冲只是迷了心窍,下意识地选了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然而,突然感受到了恐怖,也就恍然了。
    只要跟在杜睿身边,亦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非是交换而已!
    剑门弟子虽然是剑疯子,却不是傻子!
    他相信,杜睿不会拒绝一个准先天高手的效命,自己身为华山剑门弟子,乃华山一脉,天生就是杜氏皇族的左膀右臂,至于一开始发生的那些事,不过是误会。
    这是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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