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方明亲自上门道过歉,之后就相安无事了,再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丁文志也能安心备考。
    八月初,桂花飘香的季节,丁文志奔赴府城赶考。
    原本杜晓瑜和丁文章坚持要送他去,可丁文志非不让,说他能和同窗们一起去。
    杜晓瑜也不好勉强,看了看他已经完全恢复的清俊脸庞,嘱咐道:“二哥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饮食上还是得注意,这一路切忌大鱼大肉,忌油腻,我怕你吃坏了肚子到时候考场上坏事儿。”
    丁文志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她,“小妹放心吧,我都记住了,一定按照你的嘱咐,专吃清淡的。”
    杜晓瑜满意地笑笑,“那二哥就慢走了,小妹祝你马到功成,早入仕途。”
    丁文章也道:“文志,一路上别贪玩,早早到了府城来封信,我们也能早安心。”
    丁文志挥挥手,背着书筐和他的同窗们一起走了。
    丁里正两口子等在村口送儿子,胡氏少不得又是一番衣食住行上的唠叨,说着说着,抹泪哭了起来。
    丁里正叱道:“出门之前我还听到喜鹊在天井里的枣树上喳喳叫个不停呢,儿子上府城考试分明是喜事,你哭个什么劲,没得哭些晦气出来。”
    丁文志失笑,“爹,我娘一直是这性子,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你还跟她叫什么劲?”
    胡氏忙抹了泪,破涕为笑,说道:“是啊,之前喜鹊一直叫,你爹高兴得不行,早早就让我跟着出来等着送你,文志啊,要不,让你大哥送你去府城吧,这么远的路,我这个当娘的总是放心不下。”
    丁文志摇头道:“娘,现如今只是院试呢,以后还有乡试,会试和殿试,若我真有那个能耐上京赶考,您岂不是更要担心了?”
    胡氏噎住。
    丁文志又说,“府城距离咱们桃源镇也不算太远,就几天的路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同窗陪着,一路上也有个照应,爹娘不必担心,我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到府城考场的,到时候要是有机会,就给你们来封信报平安。”
    “嗳,好好好。”胡氏哽咽着,“娘不盼你出人头地,就想要你好好的。”
    上次丁文志受伤的事,着实吓坏了胡氏,三天两头就往新宅跑,每次都要做些好吃的带过去,后来杜晓瑜告诉她,丁文志脸上有伤,不能吃油腻的,胡氏才消停下来,看还是去看的,只是没再带吃的了。
    丁里正倒是没在这件事上多掺和,其实他猜都能猜到丁文志压根不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而是跟人打架了,只不过儿子有心瞒着不想让爹娘担心,那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要全了儿子这个面子,索性连看都没去新宅看,就怕一看之下忍不住动怒,只是让胡氏捎去几句问候。
    胡氏为此还埋怨过丁里正,说他这个爹当得不称职,儿子都伤成那样了也不过去看看,成天只会叼个烟斗往田里跑,那田里的庄稼都快被他给踩平了。
    丁里正也懒得跟胡氏理论。
    送走了丁文志的头几天,胡氏就跟魔怔了似的,有事没事往新宅跑,常说梦到文志啥啥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丁文章听得也烦,皱着眉头,“娘,文志都走了好几天,没准他人都到府城了,你咋还是念叨个不停?我成天搁你眼前晃,也不见你念叨我几句。”
    廉氏捂着嘴笑,眼前的早不见晚见,哪里比得上那见不着的,再说小叔本来就乖顺,又还没成家,婆婆会一直念叨也是人之常情,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那边正房里正在给杜晓瑜梳头的水苏也笑,“夫人对二少爷也太上心了,这早上才来问过有没有书信回来,下晌又来了。”
    杜晓瑜表示理解,“二哥上回伤了脸,你也见着了我娘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恨不能替二哥全受了,这回又是出远门,不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么,我倒是觉得挺感动的,我要是有这么个亲娘,甭管她唠叨什么,我都能听进去。”
    水苏见姑娘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自己的身世上去,赶紧垂下脑袋,“都怪奴婢多嘴,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杜晓瑜的确是有些难过,想想她上辈子父母双全,是爸妈捧在手心里疼的独生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是一个赛一个地宠她,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一朝不慎阴差阳错穿越到这陌生的地方来了呢,没爹没娘不说,还险些成了人家的童养媳。
    杜晓瑜看着铜镜里那张与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面容,眼眶里慢慢起了水雾。
    水苏吓坏了,扑通跪在地上,“姑娘,是奴婢该死,您可千万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要是心情不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正巧静娘端了一盘鲜果进来,冲水苏使了个眼色,水苏马上退了出去。
    静娘走到杜晓瑜身后,轻声道:“姑娘,有长工送了棠梨子来,奴婢刚洗的,新鲜着呢,你要不要尝尝?”
    杜晓瑜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有些涩,不过味道还可以,她又尝了一个,问:“我娘走了吗?”
    “还没呢,在大少夫人那屋。”静娘问:“姑娘要过去吗?”
    “不了。”杜晓瑜摇摇头,“让她们婆媳好好聚聚吧,我去外头走走。”
    静娘发现杜晓瑜今天的情绪不对劲,不敢让她单独一个人出去,便说道:“奴婢陪你吧!”
    杜晓瑜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出了村口,便顺着田埂一直往前。
    杜晓瑜不开口,静娘也不好多言,就只是默默地跟着。
    期间遇到好几个在田间劳作的长工,一个个热情地跟杜晓瑜打招呼。
    杜晓瑜勉强笑着回应,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两边的田地,估算着产量。
    白头村并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把地卖给了杜晓瑜,比如李老三家和狗剩家就没卖,而有的人家只是卖了一两亩地,只收卖地的钱,干的是自家地里的活。
    全部把地卖给杜晓瑜的有五家人,一家最少能出三个工,加一起也有将近二十个长工了,因为第一个月发工钱的时候尝到了甜头,从那以后长工们干活就更加的卖力,庄稼照顾得很好,再加上今年没出现天灾,不用想都知道收成有多好。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粮食收成以后存放在哪?
    第一季水稻收割时舂出来的米不算太多,就四麻袋,新宅人多,杜晓瑜留了两袋,老宅就丁里正两口子,杜晓瑜只留了一袋,剩下的那一袋,给每户长工家分了一斗,让他们都尝尝自己种出来的粮食。
    这么匀着吃,到现在也吃得差不多了。
    而现在跟着就要秋收了,每天都要吃的大米可以直接进宅子,但占位置的玉米和土豆不行,新宅里的库房并不算大,况且已经摆了不少的东西,再加上库房通风不好,土豆和玉米不能直接放进去,老宅更不行,地方太小,虽然只要杜晓瑜开口,丁里正和胡氏一定会想法子给她腾出地儿来存放粮食,不过杜晓瑜不想让二老操这份心。
    “静娘,咱们或许该盖一间专门存放粮食的仓库,你觉得怎么样?”杜晓瑜转过身来,看着静娘说道。
    静娘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姑娘出来,是因为刚才在房里想起了自己心酸的身世而伤感,想来田间散散心的,没成想这么一会子的工夫,姑娘的心思早就转了几个弯了。
    “姑娘是打算等过段时间把所有的粮食都储存进去吗?”静娘问。
    “嗯。”杜晓瑜颔首,“这么多粮食,不专门弄个存放的地方可不好办。”
    静娘又问:“那这些粮食,姑娘是打算自己吃还是做别的用途?”
    关于这一点,杜晓瑜早就规划好了,“粮食的话,自己吃一些,等到年节的时候,奖励长工们一些,剩下的大头,趁着新鲜劲卖一部分给酒楼,其余的晾晒干来,卖给粮商。”
    静娘很是欣慰,“原来姑娘早有计划。”
    杜晓瑜道:“每天都缺钱,不计划不行啊,再说,那么多粮食存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光凭我们自己家,哪吃得完,可别都给放坏了,那我还不得肉疼死。”
    杜晓瑜要建粮仓的消息露了出去,沉寂了大半年的白头村终于又再次热闹起来了。
    长工们要下地干活,自然没办法来帮忙,这下可把没卖地的那些个人家给高兴坏了,几乎是争着抢着要上工的名额。
    杜晓瑜这边八字都还没一撇,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送礼“贿赂”。
    有抱着老母鸡来的,也有赶着鸭子来的,更有因为媳妇儿坐月子,送了染过的红鸡蛋来的。
    杜晓瑜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一帮子村民,有些哭笑不得,直接道:“各位叔伯,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建粮仓的地皮和材料都还没准备好呢,只是暂时有了计划而已,具体的,我还得再寻思寻思,不能草率做决定。”
    当即有一人道:“小鱼儿,你宅子后面那块地就是我家的,你若是瞧得上,我明天就带着婆娘去把里头的土豆给收了,再帮你把地翻一翻,你之前跟他们买是多少钱一亩,我家的地就按照那价钱来,你看咋样?”
    宅子后面那块地正是杜晓瑜看上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谈,如今听到那块地的主人亲自开口了,杜晓瑜便也乐得顺便,点头道:“那就谢谢大伯了。”
    那人高兴起来,“那你看,等上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留个缺?我们家又添了个大胖孙子,正是用钱的时候呢!”
    买了人家的地皮,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杜晓瑜爽快地点了头。
    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殷勤起来,什么理由都有,杜晓瑜知道他们想挣钱过年钱,可是自己真的要不了这么多工人,要知道每多一个工人,她就得多支付一笔工钱。
    她的钱可都是来之不易的,哪怕有花生油的分成,再加上偶尔进山采几株草药去卖点外快,也只能勉强维持家里的开销和支付长工们的工钱,太贵的东西从来不敢买。
    至于从薛方明手里拿来的那五百两,杜晓瑜是给丁文志留着的。
    她相信丁文志能考上秀才,如果他有机会入京读书,那她就把五百两都给他,毕竟上京需要路费盘缠,到天子脚下读书,多少都需要打点,银子是必不可少的。
    五百两银子在白头村这种小地方是笔巨款,可到了京城,面对那高昂的物价,五百两或许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杜晓瑜脑子里又浮现了两个字:赚钱。
    等明年第一批草药收成,她一定要趁机做一批这里没有的丸药出来攻占市场。
    几句话把村民们给打发了,那些个鸡鸭杜晓瑜也没收,就只收了生了娃那户人家送来的红鸡蛋,她又让静娘拿了一些红糖,干果和一筐子鸡蛋送过去给产妇坐月子。
    之后,杜晓瑜快速去跟卖地的那家人办了过户手续,又请人量地皮计算材料。
    粮仓比不得宅子,用不着青砖围墙,直接用土舂墙,顶上铺瓦片就成,所以临工们的工钱并没有建宅子的时候高,一天就25个铜板,外加两顿饭。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些人也还是很乐意来上工,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确需要挣点过年钱,二来,上次盖过宅子的人都知道,杜晓瑜给工人们提供的伙食是相当不错的,每顿都有菜有肉,分量足,管饱。
    听说这次工人少,伙食会更好,他们自然更乐意了。
    粮仓要求通风好,杜晓瑜唯一的硬性要求要求是在靠近顶部的四面墙上开三角通风孔,一面墙开三排,交错开来。
    至于其他的,全都交给木匠安排。
    地皮量好,木料和瓦料的大致数量也都估算好,由丁文章带着人去县城买。
    之前盖宅子的时候丁文章在采买建材这方面就已经有了经验,这次交给他,杜晓瑜完全放心。
    至于舂墙的土,是丁二庆带着儿子丁文祥去隔壁村挖来的红土,再弄些灰沙土和碎石子拌进去,舂墙的模具墙合也是丁二庆家的。
    知道丁里正要管田地里的事,丁二庆前两天就主动上门说要帮着盖粮仓,这位名义上的二叔是自家人,杜晓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欣然应下了。
    有了丁二庆和丁文祥两父子,再加上卖地的那家人出了一个工,杜晓瑜便只另外招了七个工人,看了日子就开始动工了。
    这次工人少,十个人的饭不算太多,胡氏生怕杜晓瑜又花钱请人,直接开口包揽了,“十个人的饭菜我还做得过来,就交给我吧!”
    杜晓瑜看得出来,要是自己再拒绝,胡氏一准不高兴,只好无奈地点了头,“成,既然娘争着抢着要给工人们做饭,那就交给你了,我带着静娘她们去买菜。”
    家里有自己种的蔬菜,还有火腿腊肉腊肠和去年杀猪时做的血豆腐,只需要再给工人们买点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就行。
    这里的血豆腐不是血旺,而是在杀猪之前就把豆腐做出来,把要用的装一部分在盆子里,剁姜蒜末和肉末进搅拌均匀,等杀猪的时候去接新鲜的猪血再继续搅拌,拌匀之后捏成一个一个紧实的豆腐团子,找个簸箕铺上麦秆子或者菜叶子,将血豆腐团子放上去,之后挑着晴天端出来晒,要是冬天的话,也可以放在火炉边。
    等血豆腐团子全部晒干变硬就可以吃了,因为太硬,要先用滚水煮过才切得动。
    这里的人是直接切下来就放进锅里煮汤。
    杜晓瑜不喜欢这么吃,她喜欢将血豆腐煮软,切成薄片,先过油炸一道,这时候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水煮成汤,再放一些青菜和几片番茄。
    到镇上买了花生米和其他的一些姜蒜调料,杜晓瑜去了第一次卖麝獐的聚缘酒楼,掌柜的一眼就认出她来,笑呵呵地问:“姑娘今儿又是来卖猎物的吗?”
    “不是。”杜晓瑜道:“过几天我们就要挖土豆掰玉米了,想问问掌柜的,你们家酒楼需不需要,若是需要,我可以提供,想要多少都有。”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两样我都要,不过这价钱……”
    杜晓瑜莞尔,“只要掌柜的肯收,价钱自然好商量。”
    掌柜的敲打道:“姑娘不妨给个实价,我掂量掂量。”
    杜晓瑜道:“来之前我就打听过了,市面上的土豆是两文钱一斤,玉米三文,如果掌柜的真打算从我这里批发,那你先说你要多少,我再酌情给你减价。”
    掌柜地道:“土豆先要一千斤,至于玉米,我大概要不了那么多,而且我只要嫩的,刚从包谷杆子上掰下来的那种,叶子还别剥了,每天只要四五十斤,姑娘如果不嫌麻烦,可以让人送来,你不乐意送,我也可以直接跟镇上的人买。”
    杜晓瑜沉默了一会。
    镇上并不是每天都有集,每五天才有一回,也只有那个时候,酒楼的生意才最火爆,平时的话,生意相对冷情一些。
    土豆能长时间摆放,玉米虽然也能,但不管是清炒还是炖排骨,都需要最嫩最新鲜的玉米做出来才好吃,掌柜的要不了那么多也可以理解。
    不过每天只要四五十斤的话,应该是能供应的,毕竟那些玉米并不是同一时间栽种,有的先栽,到现在已经老了,没多少浆水,尝不出甜味来,后栽的倒是还很甜嫩,再说,李老三补种的还有半亩没长成呢!
    早上出门之前,静娘还特地去田里掰了几个新鲜玉米棒子放锅里煮,说是路上吃,来的路上杜晓瑜尝了,哪怕已经放冷,吃到嘴里还是很甜。
    收回思绪,杜晓瑜道:“如果掌柜的每天只要四五十斤,那么玉米棒子的价钱就不能减,三文钱一斤,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玉米一定是每天早上刚从地里掰下来的,绝对不隔夜,保证新鲜,至于土豆,你自己都开口要一千斤了,我自然不能太狠,那就给你减半,一文钱一斤,您看,怎么样?”
    掌柜的寻思片刻,点头道:“成,那就这么着吧,姑娘什么时候能送?”
    杜晓瑜道,“土豆还在地里,没挖出来,需要点时间,玉米明天就可以送了。”
    掌柜地说道:“玉米的钱,你送一天我结一天,土豆的话,你直接送来,我一次性付清。”
    “好。”
    谈妥了,杜晓瑜没再耽搁,带着静娘和水苏坐上牛车回村。
    三人没在镇上吃中饭,这个时辰都有些饿了,静娘赶紧把早上没吃完的玉米棒子拿出来,一人递了一个给她们。
    水苏一边啃一边感慨,“奴婢瞧着土豆地比玉米地还多呢,卖了一千斤恐怕也没减多少,剩下的又该怎么办啊?”
    杜晓瑜笑笑,“你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个来了?”
    水苏道:“奴婢是想着咱们家就那么几个人,又不是顿顿吃土豆,一年下来能吃多少啊,剩下的还不都给放坏了,岂不可惜?”
    “坏不了。”静娘倒是淡定,不疾不徐地给水苏分析,“你没见姑娘已经准备建粮仓了吗?”
    水苏点点头,“我知道。”
    静娘道:“那就说明,姑娘压根没打算在短时间内把收成的粮食卖出去,姑娘是想着囤货呢!”
    水苏突然瞪大眼睛,“囤货?”
    “对。”静娘颔首,“如今正值秋收,对于这些山里人来说,土豆玉米之类的粮食是最不缺的,可过了年,到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有人家开始买粮吃了,大米精贵,并不是每家每户都买得起的,但土豆和玉米面便宜,到那个时候姑娘再出手,把价钱压得比粮商低,就不愁没有买家。”
    杜晓瑜转过头来,赞赏地看了静娘一眼,笑说:“还是静娘最懂我的心意。”
    水苏不解,挠挠头,“可土豆和玉米面已经很便宜了,若是再压价,咱们不是亏了么?”
    静娘没说话,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道:“我就没指望能从这些粮食上赚多少钱,今年不过是试产,所以粮食种得多了一些,等来年见了成效,我会酌情减少粮食的种植,换成果树,至于粮食,把咱们一年的口粮种够就行了,种的太多不划算,赚不到钱不说,还白白占了地方。”
    水苏好奇起来,“姑娘除了会种药田种粮食之外,还会种果树吗?”
    杜晓瑜摇头,“种药田是我最拿手的,种果树的话,我不太擅长,到时候得请个有经验的果农来指点指点。”
    水苏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又问:“那姑娘种出来的果子也是打算卖出去吗?”
    杜晓瑜道:“当然。”
    不过,水果她不会再像粮食一样直接卖在这些小地方了,她的计划是销售往京城,而且早就在心里合计过了,水果挂果需要好几年的时间,这几年之内,她要找个稳妥的地方挖地窖,一到冬天就专门储藏冰,等水果能摘的时候,就提前联系好京城的买家,从这里现摘下来用冰镇住走水路,很快就能抵达京城。
    几文钱的东西,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才瞧不上,这用冰镇着送过去的,自然有的是富家太太小姐们稀罕,到时候一斤水果卖多少钱,还不是她说了算。
    不过,挖地窖储存冰是一项大工程,需要钱,请果农来指点也需要钱,为了让水果早些抵达京城走水路更需要运费。
    总而言之,什么都跟钱脱不了干系。
    一想,杜晓瑜又郁闷了,她这个地主当得也太穷了些,得赶快挣到钱才行。
    至于联系京城买家需要的人脉,杜晓瑜想着一旦跟回春堂的三爷谈成了药材上的生意,说不定还能请他帮帮忙。
    回村的时候,杜晓瑜直接赶着牛车去老宅。
    工人们今天打地基,胡氏在做饭,廉氏抱着丁安生过来的,几次想去帮忙,都被胡氏给赶出来了,“去去去,你不去带孩子,跟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廉氏无奈,只好抱着儿子在外面玩。
    丁安生是个好动的,半岁多会爬的时候就特别皮,如今一岁开始学走路了,他娘在后面弯腰扶着他生怕他跌倒,他倒挺可乐,抬脚就去踹前头啄食的鸡。
    那鸡被他吓得扑腾着翅膀到处跑。
    杜晓瑜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廉氏黑着脸,伸手拍了拍丁安生的屁股。
    丁安生小脸憋屈,鼻子一抽一抽的,看样子要哭。
    廉氏又心疼,放软语气,“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能随便踹鸡,你咋就是不听呢?”
    杜晓瑜笑道:“安生还小,嫂嫂又何必跟他计较这些?”
    廉氏态度坚决道:“这孩子啊,就得从小教,免得长大了到处惹祸害人,在自个家里是觉得没什么,等出去了,说句话做件事都会让人瞧不起,到那时候,人家或许不会说他什么,却会骂他有个不会教养的娘。”
    杜晓瑜微愣,没想到廉氏平日里性子挺温顺的一个人,在孩子的教育方面竟然会这么严苛。
    杜晓瑜蹲下身,把丁安生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他穿着干净的小衣裳,脖子上围了个口水兜,但是一点口水都看不到,不是丁安生不流口水,而是廉氏太爱干净。
    在杜晓瑜的印象中,廉氏是个宁愿自己邋遢也不会放孩子脏的女人,尤其是丁安生才两三个月大的时候,意识还没现在那么明显,要拉屎拉尿他也不哭,直接来,不少时候直接弄在廉氏的衣服上。
    廉氏从来不会先顾及自己,都是随便用破布擦一下就先给丁安生清理,等把他的小屁屁用温水洗净擦干重新换上开裆裤和尿布才开始把自己身上的换下来洗。
    在这种地方,别家的小孩很少有每天换衣服的,甚至有的,衣服上玩了多少泥也不见大人换一换,丁安生跟他们不一样,这小家伙每天都干干净净,再加上他的小脸越来越白嫩,还肉,看起来就越发的可爱了,任何时候见了都想抱过来亲一亲。
    “小家伙,你说说你都干啥了,你娘为啥要骂你,嗯?”杜晓瑜假意揪揪他的小耳朵。
    丁安生啃着手指,好半天才用沾了口水的小胖手指着墙角的鸡,嘴里含糊不清地吐了个音,大眼睛却是看向杜晓瑜,那样子好像是在告状。
    杜晓瑜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
    廉氏被杜晓瑜弄得没脾气,笑骂道:“这皮猴子管都管不住,就该打,你还笑。”
    杜晓瑜道:“其实小安生还是会听话的,不信你看着。”
    说完,又看向丁安生,跟他对视,问:“小安生,你说,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踹鸡了?”
    丁安生看了墙角的黑母鸡,又转过头仰起小脸看了看廉氏,见他娘不理他,心中一阵害怕,忙摇头。
    “这就对了嘛,你要给鸡喂食,等鸡长大了,就能宰杀给你吃肉喝汤了,你现在把它给踹死,以后吃啥?”杜晓瑜说完,顺手抓了一把小麦糠,扶着丁安生走过去,教他怎么撒糠。
    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不快,乐呵呵地伸出小胖手从杜晓瑜手里把糠抓过去,撒在黑母鸡跟前,见到黑母鸡过来啄食,他就兴奋得不行,咯咯直笑。
    杜晓瑜带着丁安生在外面玩,静娘和水苏把买来的东西送进厨房,顺便帮着胡氏一起忙活。
    老宅厨房小,挤不下那么多人,廉氏就算有心,也帮不了忙,只好进堂屋搬了两个小凳子出来,递了一个给杜晓瑜坐。
    杜晓瑜想到去镇上的事,对廉氏说道:“嫂嫂,我今天跟聚缘酒楼的掌柜说好了,卖他一千斤土豆,每天再送五十斤新鲜的玉米棒子过去。”
    廉氏惊了一下,“一千斤,那得卖多少钱啊?”
    “也没多少。”杜晓瑜道:“一文钱一斤,一千斤,刚好一两银子,玉米棒子因为要得少,而且每天都得送,就要贵些,三文钱一斤。”
    廉氏道:“其实现在到处都开始挖土豆了,本来就便宜,妹子你完全可以过段时间再卖,没准儿能卖到两文钱一斤,多赚一两银子不是更好。”
    杜晓瑜摇头,“一两银子的买卖,我也没指望能赚到哪儿去,主要是,想卖聚缘酒楼的掌柜一个人情。”
    廉氏不解,“卖人情?”
    “对,他去跟别人买土豆,先不说那一千斤里面有多少是次的,光是价钱也不可能降到一文钱一斤,而我这里,保证每一个土豆都是人工精选出来的,小的,挖坏的,都不会以次充好混进去,还只卖一文钱一斤,先给他点甜头尝尝,以后再想找他做生意就容易多了。”
    廉氏恍然大悟,“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我就说嘛,妹子一向精明,怎么可能在他们手上吃了亏。”
    杜晓瑜笑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若是做生意把一两一文都计较得那么清楚不给别人留点甜头,会自己先把路给堵死的。”
    中午的时候,丁二庆带着人过来吃饭,丁里正从地里回来,丁文章也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廉氏忙起身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水。
    丁二庆晃了晃手中的茶碗,看向杜晓瑜,乐道:“还别说,这丫头就是厚道,连招待我们这些粗人都用茶水,这要搁我们家,一年苦到头也见不着一颗茶。”
    杜晓瑜心道其实这些茶也不是很贵,贵的都留着自己人吃,招待工人用的是最便宜的茶,不过丁二庆没说错,整个白头村,会用茶水招待人的也就他们家。
    丁二庆的儿子丁文祥道:“茶水算啥,我刚进来的时候,还闻到炖火腿的香味了呢!”
    这一说,还没吃饭的工人们纷纷馋得流口水。
    白头村几乎家家都养猪,每年最少都要宰上一头,不过除了杀猪当天用来招待客人的那些肉,前后四只腿和两边肋排都是要腌起来拿去卖的,一般会把猪头和猪下水留在家里吃,所以即便腌火腿出自他们手上,他们也舍不得多吃两口,毕竟腌火腿比新鲜火腿值钱,分量足的,一只后腿能卖一两多银子,前腿虽然便宜些,但也差不多在一两银子上下。
    杜晓瑜竟然用火腿招待他们,那这伙食就不是一般的好了。
    看着众人馋得不像样,杜晓瑜道:“今天的确是炖了火腿,你们再等等,一会就能吃了。”
    其实这只火腿还是去年她要还李家银子的时候村民们送的,如今拿出来炖,也算是还他们的恩情。
    闻着厨房那边传来的一阵阵炖火腿香味,有好几个工人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生怕当着东家的面闹了笑话,忙捧起茶碗来猛灌了几口茶水。
    好一会,水苏才从厨房那边过来通知他们可以摆桌吃饭了。
    杜晓瑜正想说自己和嫂嫂去摆桌,就见那几个大男人抬桌子的抬桌子,般凳子的搬凳子,三两下就把桌椅安置到天井里。
    十个工人加上杜晓瑜、后面进来的傅凉枭和丁文章夫妻以及丁里正夫妻,正好十六个,分两桌。
    丁文祥和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小伙来杜晓瑜他们这一桌,丁里正和丁文章换过去跟那帮糙老爷们喝酒划拳。
    水苏和静娘在厨房里吃。
    酒足饭饱之后,工人们各自找了地方午睡,杜晓瑜找到丁文章,对他说道:“大哥,我今天跟镇上聚缘酒楼的掌柜谈了一桩生意,想请你帮我跑跑腿。”
    丁文章拍拍胸脯,“没事儿,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大哥一准给你办妥。”
    杜晓瑜道:“我答应卖一千斤土豆给他们,你一会去趟田里,看看哪家负责的土豆能挖了,让他们尽早动工,另外,我还答应了酒楼掌柜一天给他送五十斤新鲜玉米棒子过去,玉米棒子我每天起早去掰,但你得负责帮我送去镇上。”
    丁文章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就送几十个玉米棒子那么简单,没啥,妹子放心啊,大哥明天一定早起帮你送。”
    “好,谢谢大哥,那你去午睡吧,我就不打扰了。”
    午休过后,丁二庆又带着大伙继续上工了。
    盖粮仓的事交给丁二庆监督着,田里的草药和庄稼交给丁里正,丁文章负责每天早上去给聚缘酒楼送玉米棒子,杜晓瑜则是亲自跑到土豆地里看着长工们挖,又叫上水苏和静娘,三个人提着竹篮子在后面捡,一边捡一边把土豆上的泥给抠掉,然后装进麻袋抬去过称。
    一千斤土豆挖了两三天,牛车送了两趟,杜晓瑜跟着去的,酒楼掌柜一袋袋打开亲自检查,见一个坏的都没有,心中很是满意,对杜晓瑜道:“姑娘是我见过最有良心的生意人。”
    杜晓瑜道:“那么,往后还请掌柜的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掌柜道:“往后姑娘要有什么想卖的,都可以优先选择我们聚缘酒楼,我一准给你实价。”
    杜晓瑜道了谢。
    酒楼掌柜满意她卖土豆的态度,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一只烤鸭和一只烧鹅,鸭子是刚烤的,皮很脆,光是闻着那味道,杜晓瑜就忍不住地流口水,她一犯馋,直接走不动路了,索性找个位置和丁文章一起,两兄妹直接把一整只烤鸭都给吃了。
    吃完烤鸭,杜晓瑜的目光又落在烧鹅上。
    丁文章虽然也在吞口水,但还是理智占上风,“妹啊,咱们都吃了一只烤鸭了,剩下的烧鹅就带回去给他们尝尝鲜吧!”
    杜晓瑜舔了舔舌头,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打开了包烧鹅的荷叶,说道:“没事儿,吃了就吃了,一会我去买一只烤鸭和一只烧鹅带回去就是。”
    说完,直接扯下一只鹅腿。
    丁文章也忍不住了,跟着她吃了起来。
    把烧鹅也消灭完,兄妹俩这才算填饱了肚子,杜晓瑜笑眯眯地喝了口水,心满意足地返回酒楼买了一只烤鸭一只烧鹅,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丁文志书信到的时候,正值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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