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上前两步,声线略有些沙哑,“久等了吧?”
    弘顺帝很快听出来,“你果然不是他,怎么,段濯真的死了?”
    他一直觉得,段濯那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死,而之前庆国出兵的时候说段濯死在大魏境内,不过是庆国为了得到百姓的支持胡乱编造的借口罢了。
    没想到,三年过去,段濯真的没有来。
    见黑衣人不答,弘顺帝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黑衣人似乎很避讳这个话题,沉默了会,开腔道:“药只有一颗,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弘顺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似笑非笑,“朕就知道,你们肯按时每隔三年送一次药,等最后一颗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图。”
    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说:“要不要随你。”
    弘顺帝当然想要。
    或者说,即便他不想受人威胁,也已经由不得他了,蛊虫闻到药的味道,兴奋得很,带动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药给吞下去。
    “条件是什么?”
    “想办法,让我带走一个人。”
    弘顺帝听罢,嘴角冷冷勾起,“二十年前,段濯从朕这儿带走了一个,二十年后,你又想带走一个,把朕的皇宫当成什么了?”
    “你就说,答不答应。”黑衣人语气决绝。
    昏暗的光线中,弘顺帝额头上青筋鼓了鼓,怒咬着牙,“谁?”
    “太子妃,杜晓瑜。”
    弘顺帝被气笑,“你要太子的女人?”
    黑衣人沉默不语。
    弘顺帝说:“她就在东宫,你那么有本事,自己去找。”
    “我要是能直接带走她,还用得着和你谈条件?”黑衣人的情绪显得有些不稳定,似乎还有些暴躁。
    弘顺帝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些戾气来,愣了下神,“你到底是谁?”
    杜晓瑜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媳妇,哪有公公直接出卖儿媳的?
    弘顺帝自觉还要这张老脸。
    黑衣人再度陷入沉默。
    弘顺帝皱皱眉头,“能不能换个条件?”
    老七对他那个太子妃宝贝得紧,哪怕他是皇帝,也没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杜晓瑜带出来交给黑衣人。
    “那好,七日后,你让她来歇山亭见我,到了那一日,她若是不出现,我便将这颗药从崖上扔下去。”
    弘顺帝心下一急,“阁下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商量,七日后是吧?到时候朕一定让她来见你。”
    顿了一下,又问:“既然阁下要见她,总得留个名姓吧?”
    “我是谁你不用管,七日后你把人带到就行了。”
    黑衣人从窗户离开后,弘顺帝陷入了沉思。
    七日后,正月初六,那天似乎是什么日子。
    弘顺帝揉揉额头,人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有的事,可能当时记得很清楚,回头就给忘了。
    想到这儿,他越发坚定了要得到最后一颗药的决心。
    养心殿里没点烛火,他一个人在暗沉沉的龙榻上坐了会儿,才对外把吴胜给喊进来。
    吴胜手上提着一盏灯笼,待走近看清楚弘顺帝,才小声问,“皇上有何吩咐?”
    弘顺帝摆摆手,“把烛火都点上。”
    吴胜遵命,没多会儿就让整个内殿里亮堂起来。
    弘顺帝这才觉得踏实,躺回龙榻歇下。
    ——
    大年三十。
    指挥着下人们把东宫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杜晓瑜换了身衣裳,和傅凉枭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先入宫去拜见皇贵妃。
    霓裳知道两个孩子要来,特地给傅离忧准备了很多小食。
    去年来的时候,傅离忧还小,吐字都不清楚,今年已经能蹦蹦跳跳了。
    入了正殿。
    杜晓瑜对他道:“上面坐着的,是你祖母,快跪下给祖母磕头。”
    傅离忧按照杜晓瑜在家里教他的那样,先做了个揖,然后小腿一弯跪了下去,奶声奶气地说:“离忧给祖母拜年。”
    霓裳一听,满心欢喜,“好孩子,快起来。”
    傅凉枭向他伸出手。
    傅离忧将自己的小手搭在爹爹手掌心,被爹爹轻轻一拉就站稳了,然后冲着霓裳甜甜一笑。
    霓裳很喜欢这个小孙子,招手让他上前去,给他好吃的,又让杜晓瑜和傅凉枭坐。
    杜晓瑜抱着傅少安,就坐在傅凉枭旁边,中间隔着方形茶几。
    见孙子迈着小短腿朝自己跑来,霓裳忙伸出手,一把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问他,“有没有想祖母?”
    傅离忧说:“先想完娘亲和爹爹,再想祖母。”
    霓裳被他逗乐了,“那爹爹和娘亲在你心里,谁最重要?”
    傅离忧想也不想,说:“娘亲。”
    霓裳挑眉,“那爹爹呢?为何不重要了?”
    傅离忧挺了挺小胸脯,“娘亲最重要,爹爹最疼我。”
    “……”
    霓裳伸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尖,“你个鬼灵精,豆丁大点儿就这么会说话,等长大了,还不得上天啊?”
    傅离忧嘟了嘟嘴巴,眼珠子瞄着霓裳放在一边的零嘴小食。
    霓裳看出他的意思,笑问,“是不是想吃零嘴?”
    “不想吃。”傅离忧摇摇头。
    “哦?”
    傅离忧的两只小肉手互抠着,眼睛看向霓裳,道:“娘亲说,去做客要有礼貌,不能随便对着主人家的东西流口水,主人如果也有礼貌的话,她会主动拿给我的。”
    杜晓瑜:“……”这个锅她不背好吗?
    黑着脸瞪了傅凉枭一眼。
    傅凉枭冲她笑了笑。
    杜晓瑜低嗤,“你还有脸笑?看你,都把儿子教成什么样了?”
    简直跟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句话都不肯吃亏,这小祖宗要是长大了,会不会上天杜晓瑜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他一定比他爹还黑。
    他爹是黑芝麻馅,他就是黑煤灰馅的!
    霓裳听完傅离忧的话,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开,把碟子端过来,送到他的小手边,说:“你看,这里的主人够不够有礼貌?”
    傅离忧拿起一块金丝糕咬了一下。
    霓裳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好不好吃?”
    “有点甜……”
    霓裳秒懂,赶紧换了一种,看他咬了一口,又问:“好不好吃?”
    “有点硬……”
    霓裳再换一种。
    ……
    等把桌上的小食全都换了一遍给他尝够,傅离忧才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然后在霓裳的脸颊上啵唧亲了一口,还沾了些糕点屑在霓裳脸上。
    杜晓瑜没眼看,手里抱着傅少安不方便,用眼神示意傅凉枭去给孩子擦擦。
    还不等傅凉枭动作,钟粹宫的宫女已经给霓裳递了帕子。
    霓裳接过,先给小孙子擦了擦,再把自己脸上的也擦了擦。
    傅离忧吃了人家东西,还把人家的脸给弄脏,他有些心虚,怯怯地看着霓裳,“祖母是不是生气了?”
    霓裳啼笑皆非,“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
    傅离忧道:“没生气,那你笑一个?”
    “……”霓裳正在喝水,结果没绷住,直接呛咳起来,跟着就掩着唇笑个不停,最后才看向傅凉枭,说:“你们家这个儿子,开智太早了,早得我这个做祖母的都招架不住。”
    傅凉枭道:“是筱筱教得好。”
    霓裳的目光移到杜晓瑜身上,见儿媳微笑看着自己,眼神明澈,神情不卑不亢,没有邀功的意思,也没有流露出怯色。
    直观上来讲,这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哪怕不是世家出身,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练就一副世家千金的气派。
    可能正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所以才会造成了傅凉枭不顾一切的迷恋。
    一个还不足二十岁的姑娘,霓裳也没指望她能在这个年龄段体会到什么,感悟到什么,甚至是跟她承诺什么。
    姑且这么着吧!
    杜晓瑜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婆婆目光里的冷淡,虽然没有出言指责,但大过年的,还是会让她心里觉得难过。
    不过为了不让傅凉枭两边为难,她还是尽可能地保持着微笑,尔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给少安擦口水。
    傅凉枭朝外面看了看天色,“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娘也早些做准备吧,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走过去抱起傅离忧,叫上杜晓瑜,二人很快离开了钟粹宫。
    走在甬道上,傅凉枭特地停下脚步看了身后的杜晓瑜一眼,“没事吧?”
    “我没事啊!”杜晓瑜弯了弯唇,“怎么突然这么问?”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杜晓瑜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都能看出来,不过见她不乐意说,想来是不想自己为难,他索性也不挑破,从她手中抱过少安,“给我吧!再抱下去,你的胳膊该疼了。”
    杜晓瑜看着他抱孩子的娴熟动作,心里那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消散了。
    ——
    今日很热闹。
    已经成家的几位王爷都带着各自的王妃和孩子来。
    还没开宴,承光殿前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嬉戏打闹。
    魏王妃、燕王妃和豫王妃三个站在花台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祁王妃和宁王妃虽然跟她们站在一块儿,却迟迟没出声,显然是没有共同话题。
    宁王妃见到杜晓瑜往这边来,双眼一亮,轻唤道:“七嫂。”
    杜晓瑜冲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众人一听,转过头来,见到傅凉枭和杜晓瑜,忙蹲身行礼。
    傅凉枭看了一眼,男宾们都已经在殿内就座了,他对杜晓瑜道:“我带着离忧和少安先进去,你别在外面待太久,天冷。”
    杜晓瑜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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