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故意仰头哈哈大笑,可是这笑完全没有半点儿的豪放感,让人一听就是假的。可是,他却演得很投入,连刀都在不停地颤抖。
    笑罢,他才道,“你是瞎吗?看看我的这装束,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谁?”丁勤脑子里想了想,确实没有对这个形象的印象。难道是自己的仇敌?可是自己失忆了,又想不起来。
    那人见他还是不开窍,又道,“好,我提醒你一下。看看颜色。”
    “颜色?”丁勤喃喃地道。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词,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啊,我知道了。难道你是白无常?”
    白无常这话一出,对面的人反倒呆住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咆哮道,“白你个屁无常啊。看看,看看这儿,这是什么?”
    他的左手指着自己头顶上露出的那一片,“看看这儿!”
    丁勤看了几眼,故意拖延着一些时间,也好让自己的体力恢复一下。“那不是头发么?”
    那人一听,差点儿翻白眼。他往前一步,用刀尖指着丁勤,“少在这儿装蒜!这是黑头,这不是明显的黑头吗?白衣服上面有黑的,这不是黑头吗?我说你是不是傻?”
    黑头?丁勤几乎差点儿笑出来。这就是黑头?
    他慢慢站起来,“可是,黑头又怎么了?你又不是粉刺,黑头我也没法帮你拔啊。”
    不知道为何,面对这样一个威胁自己的人,丁勤心里根本不紧张,甚至还有种愿意调侃他的意思。可是,这明明与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相符。
    “黑头,就是黑头山的意思!我这是代表黑头山!黑头山说了,要杀了你,我是先下来的!我是个好人,不想杀人,你要是把你身上的腰带和匕首送给我,我就放了你,饶你一死!”
    露个黑头发就是黑头山?丁勤心中还是觉得好笑。而且,这个人说的,做的,与自己感觉的那种对自己真正有威胁的强匪,似乎差距很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黑头山啊。那我要是穿个红裤衩,再不小心尿湿了,是不是就能叫红海滩啊?”
    “红……红你个头!”那人显然有点儿被丁勤激怒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乖乖把东西给我,否则,”
    他又上前一步,持刀对向丁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丁勤顺势举起了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那你来拿吧。”
    那人一愣。之后,他还真一边拿着刀,一边向这边走了过来。
    丁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决定。但是,像是本能一般的,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整套的计划。这个人到跟前时,要拿走腰带,必然会弯腰。而在他弯腰时,就是自己的反击时刻。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否认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目前身体太虚弱了。可是,即使不执行这个方案,他的脑中还是会出现其他的战斗方案。而且,相比而言,这个方案是最稳妥的。
    因为其他几个方案,都是从远处动手。再加上分析来分析去,似乎自己想从这个人手下跑掉,可能性微乎其乎,而这腰带和匕首,尽管记不起名字,可是丁勤却是觉得,这应该是最重要的东西。
    到了丁勤跟前,那人还不忘把刀架在丁勤脖子上,“老实点,别乱动,不然一刀宰了你。”
    越是这样,丁勤越是觉这人极不专业,想把他打倒的欲望也就更为强烈。
    果然,那人在拔出银月之后,一只手没有解开腰带。就如同丁勤所料一样,他低下了头,去寻找腰带的接口处。
    丁勤的双手本来就是举着的。看举时机,他的右手突然发力,直接砍下,击在那人的后颈。
    可是,他现在身体太虚弱了,这一击并没有达到把对方击晕的效果。
    不过,那人被这样一打,还是出现了不小的效果。他的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拿刀的手也松开了。才反应过来可能是丁勤反击了,正准备采取行动时,丁勤左手也落下,再次击在他后颈。
    这一击,丁勤加了几分力道。在加力的过程之中,他有了一些特殊的感觉。
    身体之内,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按照特殊的路线流动,最终到达了左手。可是,这种力量是什么,又是怎么流动的,他说不清楚。
    这一下的效果远比第一次的要好。打劫的家伙闷哼了一声,直接晕倒在地。
    由于接连发了两次力,丁勤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但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便强忍着把自己的匕首拿回来,又从地上拣起这劫匪的刀,拎起干粮和饮水,起身就走。
    只是,才绕过几棵树,没有走多远,刚刚特殊力量远行过的所有地方,同时疼痛了起来。这种疼痛有如百虫同噬一般,让丁勤眼前一黑,直接跪在地上,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滚到下面一处暗沟之中。
    过了一段时间,被丁勤打晕的劫匪也醒来了。他摸摸酸疼的后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看连刀都不见了,也顾不得去周围检查一下情况,拍拍屁股就往杨柳村的方向跑。一边跑,他一边把那白袍丢了开来,里面正是齐老二。
    夜幕降临,丁勤的身影逐渐在黑暗中掩没。
    杨柳村。
    齐老二坐在椅子上,后面一个丫头正在轻轻地帮他进行着颈部按摩。那个丫头动作很轻柔,也很小心,但齐老二还是时而发出哎哟哎哟的叫声,忍不住时还会直接骂上两句。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和他长得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年龄大一些,坐在那里的动作和神色也都更稳重一些。他穿了一身灰长长袍,在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都是瘦身劲装,看起来很是精干。
    “行了,看你这叽叽歪歪的样子。没本事就别鲁莽行事。还好是这人手下留情,不然,你晕过去,怕是小命儿都没了。”那人话语之中没有半分怜惜之意,倒是充满了责备。
    齐老二颇有些委曲地道,“大哥,你说我哪知道他走那么早。我还专门吓唬他不要走夜路,结果这人倒好,自己就跑了。我一来怕到手的鸭子飞了,二来见他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所以才去追的,谁知道他还有两手。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出的手,第一击下来,我就两眼昏花,他紧跟着乘胜追击,一下把我打晕了。”
    齐老二叫大哥,自然这人就是齐老大。齐老大叹了口气,“我在山上,见到你派去的人,和寨主请了个假,说家里有事马上就回来了。谁知道,还是晚了。行了,幸好你没事,不然就亏大了。”
    齐老二听齐老大没有去追的意思,马上让后面的丫头停了走,站起来走到齐老大跟前,“大哥,刚刚那红块儿你也看见了。这东西,明显的不是凡物。而且,他那腰带,你是没见到,你见到了肯定也会想要。我觉得,他应该还没有走远,我们是不是追上去?”
    “追么……”齐老大确实也还在犹豫,“可是万一真是个高手,咱们两个也打不过啊。”
    “你这不带手下了么?”齐老二指着齐老大身后两个人,“这又带刀又拿剑的,都是高手吧?”
    齐老大略显尴尬,“他俩?他俩就是装装样子。黑头山这地方,寨主把控得那么严,怎么可能把真正的战斗人员让我来带。他给我分几个人,主要目标是以我为纽带,来影响你,使杨柳村能依顺他,扩大他的影响力罢了。”
    齐老二挠了挠头,“那……这可怎么办?眼睁睁看他溜走?”
    齐老大想了想道,“你说的倒也是。我在那黑头山一天天憋屈着,你在这杨柳村一天天憋屈着,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有让咱们哥俩发达一下的机会吧。要不这样。”
    他深吸了口气,“去隔壁,找那老东西。把他绑了,让他孙女去找那个男的。人如果真是他们救起来的,我估计,他们应该知道这人去哪儿了。到时候,把他找回来,我们有人质,也不怕他不把东西交给咱们。”
    齐老二一拍脑门,“哎,这真是个妙计!还是大哥厉害!可是,这事儿,似乎不便我们俩出面啊……”
    “你们俩去。”他叫过身后两个人,把细节布置了一下,“注意,先不要伤人。让那个叫囡囡的去找。要是人真找回来了,拿到东西就撤回黑头山,在那里等我。”
    两个人鞠躬后,转身而去。齐老大看了看齐老二,“找个高处,我们俩坐上去看着。”
    杨柳村外的树林。
    月上梢头,夜已经开始凉了。昏迷了不短时间的丁勤终于皱了皱眉头,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体内的痛感已经退去,剩下的只是虚弱。这让他想起在开元城内,卖药的的一句广告词:好像身体被掏空。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他慢慢地坐起来,每活动一下,都像是经历了一场长跑,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而且,在这种疲累之下,他觉得自己的精神也有些涣散。休息了一会儿,他喝了些水,又从包袱里拿出些吃的,慢慢地嚼着咽下。
    没过多久,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应该是人踩在树叶上发出的。
    经历了刚刚那场啼笑皆非的打劫之后,丁勤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他把吃的暂时放下,屏住呼吸,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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