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花园中,望着满园艳丽的秋花,心中却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他不住地思量着玉衡的话,的确,对于天潢贵胄来说,诱惑实在太多,自己现在虽是一片钟情,但很难保证将来会不会改变心意,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更别说玉衡了。如果玉衡现在接受了自己,将来若有变化,他恐怕是受不了的。

    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就此罢手,放玉衡离开?

    宇文真摇摇头,他现在实在离不得玉衡,一会儿不见都会觉得难受,怎么能真的从此永远不见面呢?

    留下玉衡,但自己对这份感情也处于矛盾之中,实在给不了他一生一世的保证。

    对与玉衡究竟应该怎么办?宇文真觉得这个问题比他所处理的国家大事还难。

    苦思冥想了好久,宇文真终于忍受不住,将手中捏着的一枝花一把折断,自言自语道:“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将来的事何必现在理会,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且先随着自己的心意好好疼爱他好了。”

    解开了这个结,宇文真又变得神采飞扬,兴冲冲地向内堂走去。

    玉衡自从对桃奴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桃奴果然很少再劝说他,每天只陪着他说说闲话。而宇文真好像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每天殷勤备至,若让外人看了,定会以为两人是一对情深意重的爱侣,只是现在其中一个在闹脾气罢了。

    转眼便到了重阳佳节,宇文真揽着玉衡道:“九九重阳乃是人间佳期,本应登高望远,可你现在走不得远路,我们便在府中赏花也是好的。”

    说完便将玉衡扶了起来,搀着他慢慢走进后花园。

    玉衡虽已能下床,但腰脚却都是软的,走了这一段路就觉得累了。宇文真见他有些气喘,忙半扶半抱地将他安顿在铺了厚厚软垫的坐席上。

    玉衡歇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一些,这才有心思看园子里的布置。

    见虽已至深秋,但这里却丝毫没有秋季花木萧条的景象。几株红枫枝叶鲜艳,有一种潇洒的灿烂。假山旁,花圃内,一丛丛一盆盆各色当令花卉争相吐艳,将深秋时节装点得繁华如锦。尤其是正对着座位的十几盆玉色菊花,当真如霜雪塑成的一般,玉条般的花瓣竟有些透明,还隐隐泛着清寒莹润的光,仿如月光下积雪反射的雪光一般。

    玉衡心中暗自叹息,人说富贵风-流,果然不假,寒门士子只见到秋季的衰败冷落,吟出悲凉的诗句,哪知在这豪门之中,秋色竟被渲染得如此鲜艳明丽,金几玉爵,鲜果杂陈,美婢环绕,香气袭人,布置出这般美好的景致,以供他们玩赏逸乐,寒素之人在贵族这样高傲的金粉银装光彩夺目的生活面前,无论如何清高,也只能自惭形秽。

    宇文真从容而风趣地给玉衡介绍园中的花木。宇文真口才很好,又所学甚杂,从稗官野史中搜罗了许多奇闻掌故说给玉衡听,又不断引诗论词,将园中的仙鹤顶、黄狮球、胭脂痕、绿微山等等珍奇花卉讲解得极为生动,颇具诗情画意。

    玉衡听他说得有趣,虽然心中对他仍是排斥,却也不由得津津有味,暗想这人虽然性子邪恶,但博学多识,品位风雅倒真难得。

    宇文真见玉衡凝神细听,眉宇间也和顺了一些,心中得意,暗想这样有文才的人多半喜欢风花雪月的东西,和他讲这些,果然听住了。

    待得肴馔摆了上来,宇文真先喂玉衡吃了点菜,便命人斟了酒,但却只有一杯。

    宇文真端起酒杯,道:“重阳日饮菊花酒再赏菊花,真是赏心乐事。玉衡,我知道你身子还弱,饮不得酒,但这菊花酒并不烈,十分清甜,你略沾沾唇好不好?真的像糖水一样。”

    说着便将酒杯凑到玉衡唇边。

    玉衡素来不喜欢饮酒,认为酒能乱性,不是好东西,而且酒的辛辣味他也受不了,但现在宇文真殷勤相劝,只得张开嘴抿了一点,做做样子。

    那点酒水入口后,才觉得这菊花酒果然芬芳甘洌,居然半点辛辣味也无,甜甜的就像蜜水一样,口中更弥漫着一股菊花的清香。

    他哪知这菊花酒是内府秘方,取甘菊煮汁,配以蜂蜜、人参、阿胶,再加糯米放,以秋露水酿成的琼液,最是补养气血的,更不知道这酒由于清甜可口且不易醉人,是专供皇家贵族的女眷饮用的,宇文真有意无意地便将他当做了女子对待。

    玉衡觉得这酒十分香甜,很想再喝一点,便不由自主地向那酒杯望去,却见宇文真端着杯子,就着自己刚刚抿过的地方便喝了一口,然后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会儿,对着玉衡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真是好酒!”

    听着他这语义双关的话,玉衡脸上一阵发烧,忙低下头去,再不敢流露想喝酒的意思。

    宇文真最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他在欢场中如鱼得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纵然身份显赫,也要知情识趣才好。见玉衡的眼神掠过酒杯,再看他那因为被酒液浸润而显得水滟滟的娇嫩双唇,宇文真心头一阵发痒,将酒杯又送到玉衡嘴边,让他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怕他饮酒伤胃,忙夹了点菜送到玉衡嘴里。

    这时云冉亲自捧了一大盘红通通的蒸蟹过来,笑着放在桌上,道:“主子,公子,九月的螃蟹可正肥呢,庄子上送来四篓螃蟹,奴婢捡了大个团脐的让厨下蒸了,给主子和公子送酒。”

    宇文真听她将自己和玉衡并提,心中高兴,道:“难为你这么尽心,这种端菜送酒的事情让旁人做就成了,你是府中掌事的,何必做这些。”

    云冉眼波盈盈地向玉衡一瞟,掩口笑道:“多谢主子抬举。从前内院没人镇着,云冉斗胆拿个大管点事,今后内院里有了主子,奴婢只该依令而行罢了。”

    宇文真听了她这话,更加心花怒放,喜意从十万八千个个毛孔里透了出来,一边抚摸玉衡身上,一边说:“你可不知你这个主子是最不耐烦那些账目杂事的,今后府里的事还是你管着吧,莫让他操心,凡是玉衡要什么东西,你尽力去办就是。”

    云冉笑着答应了。

    玉衡听他们这样一唱一和,已将自己当做宇文真的身边人,心中一阵怨怒,脸色便不好起来。

    宇文真见他不开心,立刻不敢再说,从盘子里挑了个最大的螃蟹剥了起来,道:“‘秋风起,蟹脚痒’,果然不错,这个时候的蟹是最肥美的,重阳日持蟹对菊,可真快活得很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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