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衡与小荻两人漫无目的的见店便进,随意乱逛。
    不知不觉逛到一家玉器店,雷衡信步走了进去,一眼瞧见方才那对兄妹也站在里边。看到有人进来,那少女还回头看了他俩一眼,这一来雷衡想退出去也不方便了,否则不免被人耻笑他胆小怕事了。
    少女扭头看见是雷衡,不由嫣然一笑,又回过头去掂量案上的一块白玉。
    雷衡不懂得玉石,不过也不便见了人家返身便走,所以装模作样也拿起一块佩玉看了起来,眼光却不免悄悄瞧向那少女。
    那少女正低着头看玉,看模样那块白玉倒的确是玉中精品,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少女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好玉,老板,这块玉多少钱?”那个六十多岁的老板满脸谗笑地道,“小姐好眼力,这块玉可是先秦之物,您要是喜欢,给三十金拿走。”
    少女吃惊地张开了小嘴儿道:“三十金?这块玉虽不错,三十金还是贵了些,我看……也就值十金吧。”
    老板砸了砸牙齿掉落得差不多的嘴巴道:“小姐,您看这玉的质地,还有这作工,一分钱一分货,这么上品的玉,要您三十金可是一点不多呀。”
    少女无声地笑了,颊上露出浅浅的笑涡,显得极是动人,红唇微启时贝齿如弧,那种美态便是站在侧边的雷衡都不禁怦然心动,少女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显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已,不过神色间并没有不悦之色。
    少女扭过头对老板说:“老板,我是诚心要买你这玉,这临江县除了我,怕是没其他人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块玉了。这样吧,十五金,你要是愿意,我就做你这笔生意。”
    那白发老头儿又砸巴了一下嘴,点头道:“好吧,货卖识家,小姐既然这么说,那这玉老汉就卖给你了。”
    少女听了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摸出一个荷包来,从里边倒出一颗珠子,放在白嫩的小手掌心,托到老板面前道:“好,这里有颗上好的珍珠,就算放到小地方也值二十金,我用这颗珠子换你的玉,也不算亏你。”
    这个时代的黄金是按斤算,真的是一斤黄金重一斤(汉斤,1汉斤约合现代半斤),笨重而不方便携带,所以以物易物的方式在民间仍然十分流行,所以少女的行为也不奇怪。
    老汉接过珠子来,眯着眼迎着阳光看了看,果然是一颗上好的珍珠,这少女用这么一颗好珠子换他的玉,这生意倒的确不亏。
    不过……老汉贪婪地又看了眼珍珠,暗暗盘算:眼看着年关将近,这颗珠子到了手还得想办法脱手卖出去,这兄妹二人自已并不认得,肯定不是本地人,说不定是路过这里的,如果凭白地昧了她这颗珠子,自已一家下半辈子的生活便有了保障。
    想到这儿老头儿贪念大起,屈指一送,将那颗珠子顺着袖筒儿滑了进去,呵呵笑道:“小姐,我这玉只要黄金交易,你若真想买就拿黄金来吧。”
    少女听了,嘴唇嘟了嘟,想来她身上的黄金并不够这些数目,她顿了顿脚,说道:“你这老板,明摆着送你一桩便宜买卖,还要推三诿四,罢了,把珠子还好,我不买了。”
    老头儿狡狯地眨了眨眼,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道:“珠子?什么珠子?你来我店里买东西,又不是来卖东西,我哪曾见过你什么珠子?”
    “什么?”少女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愤愤地一拍柜台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想赖我的珠子么?”
    她那哥哥一听勃然大怒,探手一抓,一把抓住了那干瘦老头儿,竟然硬生生将他从柜台里边提了出来,怒声骂道:“他妈的,竟敢赖我妹子的东西,你当我严杰是好欺负的么?老狗,快把珠子还来。”
    老板马上扯开嗓子嚎叫起来:“强盗啊,打人了啊,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我老张头做生意一向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呀,外地人上门欺负人了呀。”
    他看雷衡是本地人的打扮,那时人们的乡土观念极重,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寻思这一喊街坊邻居都跑来,再加上这个本地人作证,这对外地人只能吃个哑巴亏含恨离开,实在不济自已还有两个儿子,难道还怕了他们外乡人不成?
    这一喊那自称严杰的青年更是怒不可遏,他怒冲冲地抬手要打,口中骂道:“奸诈老狗,真是欺人太甚!”
    这时后面帘儿一挑,一个四十出头蓄着胡须的壮汉冲了出来,一见这情形大吼一声,猛地一拳打了过来,恶狠狠地道:“放开我爹,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欺到我张家门上来了。”
    这壮汉看来颇有几份力气,这一拳打得虎虎生威,严杰见了轻蔑地一笑,手臂一扬,那老头儿被他脱手甩开,他身子立在那儿动也不动,只伸出一只手去,“啪”地一把握住了那壮汉的拳头,五指合拢慢慢收紧,那壮汉疼得唉唉直叫,被他一扼手腕,竟然痛得跪了下去。
    严杰冷冷笑道:“想扮拦路抢劫的贼子么?难道就只有这把子力气?”
    那老头儿被来被他揪着衣领扇了两记耳光,这一被甩开,他指着严杰喊得更起劲儿,只是叫了两声,忽然脸色涨红,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身子一下萎顿在地没了气息。
    严杰扼着壮汉的手腕还待耍威风,左右店面的邻居街坊们已经闻声围了过来,有人扶起那老头儿,忽然大喊道:“张二啊,快来看看你爹,老爷子不行了”。
    严杰扭头一看,只见那见财起意的店掌柜脸色灰白,软绵绵地被人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心里不由吃了一惊,手上也不自禁地放开了。
    那个叫张二的壮汉连忙抢过去抱住老子探了探鼻息,竟然气息全无,不由立时哀嚎一声,眼泪鼻涕地道:“爹啊,可怜你偌大年纪,竟被贼人打死了,爹啊……”
    后门儿这时又跳出一个年纪相仿的汉子,后边女人孩子跟着一帮,看来都是张家的人闻声跑了出来。
    严杰本来还以为这一家子又要装死诡诈,所以只是冷笑不语,这时见他们一家人围过去又是爹又是爷爷哭叫个不停,脸上不禁变色,心中也胆怯起来。他悄悄一拉妹妹衣袖,向她使了个眼色,挽着她手腕就要往外走,张家的人哪里肯放,呼啦啦围上来一帮推推搡搡,忙乱中有人去外边喊来了两个巡街的衙差,听说是打死人命的大案,那两个衙差也不敢怠慢,随在邻人后边,闯进店来大喝道:“杀人凶手在哪里?”
    严杰见官差来了,杀官造反的胆子他是没有的,顿时也不敢再造次了,玉器店老板的儿子指着他道:“就是他,就是这贼人杀了我爹”。
    严杰有些气虚地道:“我没有,这老板年纪大了,昧了我家珠子被我揭穿,自已羞怒昏厥、气血攻心而死,与我何干?”
    哪有杀人犯说句人不是我杀的就放人的道理?那两个衙差根本不理会他喊些什么,其中一个从后腰上扯下一条细铁链,哗啦一声就套到了他的头上,把他捆了个结实,另一个手执腰刀,只要他敢反抗,准是当头一刀。
    捆好了严杰,那衙差一拉链子,喝道:“有话对县尊去讲,走!我说老张家的,不要哭了,带上你爹去衙门说去,各位乡邻麻烦你们一块儿去做个见证。”
    那少女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眼看哥哥要被捆走,急忙伸手一指一直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雷衡道:“我哥哥没有杀人,这个人一直在场,他可以作证。”
    雷衡在一旁倒是一直看了个明白,这个严杰虽然年轻气盛,不过那老家伙昧人财物,倒也真算得上是个老贼了。看他方才情形估计是有什么脑溢血心脏病一类的毛病,被严杰一打一骂,又气又急,情绪一激动,结果为了昧一颗珍珠,倒把命搭上了。
    按刀的衙差听了,本来已经半迈出店门,又硬生生兜了回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如此,这位也请跟我们回去做个人证。”
    眼看那美丽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满脸哀求之色,雷衡心中一软,于是点了点头。一行人来到县衙门,张二上去击鼓鸣冤,雷肃忙匆匆穿上官袍升堂问案。
    “啪——”雷肃一拍惊堂木,“下跪何人,有何冤情速速禀来……”
    “小人张二,是死者张老头儿的小儿子。这贼子打死了我父,请县尊大人为张家主持公道……”
    雷肃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又扭头冲严杰呵斥道:“犯人姓名,籍贯,是否有此事。”
    严杰当然不会承认,辩解道:“巴郡严杰,绝不曾对张老板下过重手,有一书生可作证。”
    雷肃又喝问道:“书生何在?”
    雷衡不情愿的站出来,小声答应道:“见过县尊大人!”
    “衡……很……很好!”雷肃一眼认出这是雷衡,赶紧先改口应付下去。
    雷衡当堂说了自已所见所闻,证实严杰的确不曾对张老板下过重手,张家老老少少就跪在那儿哭哭啼啼大讲他老子平时身体如何之好,必是严杰行凶杀人,一时间场面嘈杂混乱。
    雷衡赶紧眼神暗示此中别有内情,雷肃把袖子一拂,大声道:“把严杰暂行收押,尸体由忤作看管。其余一干人等先行回去,待本官戡验一番再行定案。”
    “安敢如此对我,我乃严家……”严杰一听要将他关押定罪,立马挣扎反抗,被衙役整治一番后只得老实收押。
    少女急得就要扑上去阻拦,雷衡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小声劝诫道:“小姐稍安勿躁,晚些必有计策。”
    少女惊疑不觉的功夫,严杰早被押下堂去,只得听从雷衡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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