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顺利非常,胡瑗出马,赵允让哪里还能不欣喜,当胡瑗说出甘奇是他的衣钵传人之时,赵允让笑得都呛了起来,咳嗽不止。
    赵宗实也是全程参与,在一旁一个劲说好,极好,特别好。
    赵允让说得最多是话就是有劳了,尽快。
    甘奇这个女婿,似乎整个王府从上至下都极为满意一般。
    在甘奇连番道谢之中,胡瑗上了马车,倒也不急着走,知道甘奇与赵家兄弟相熟,也等着三人聊上几句。
    只是上得车架之中,吴巧儿见礼之后,忍不住发问:“老先生,那位王爷当真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家……公子?”
    胡瑗点着头,捋着胡须:“岂还能不愿意?道坚这般的好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老王爷都笑开了花。”
    吴巧儿下意识一语:“定是那老王爷还不知道那件事情。”
    “啊?什么事情?”胡瑗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的,既然如此,那当尽快把亲事定下来才好。”吴巧儿是怕万一老王爷知道了那事情,要反悔。
    “嗯,老王爷也是这般想法,尽快定亲成亲,明日老夫就选好良辰吉日,下得三聘,过书定下,就成亲。初步定在一个多月之后吧,待得道坚中举,双喜临门。”一个多月内完成所有程序,已然是快得不能再快了。
    却听吴巧儿还问一语:“老先生,还能再快一些吗?”
    这一语把胡瑗问住了,不过他也还认真答道:“再快就不可行了,已然是最快的了。”
    吴巧儿点着头,搓着手。
    胡瑗又看了看吴巧儿,忽然问道:“姑娘你几年芳龄几何啊?”
    “二十了……”吴巧儿轻声答道。
    “二十了,未曾婚配?”胡瑗有些吃惊。
    吴巧儿头已低了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唉……要说不顾律法拖延晚婚者,汴梁城里倒也不少,那大多都是想觅得一个东华门外的好郎君,但是拖延到二十的,那是无有的事情。”胡瑗叹道。
    “老先生,我愿一辈子都是甘家的人。”吴巧儿立马答道,显得有些激动。二十不嫁,这是违法的,轻者罚款,重者坐牢。
    胡瑗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啊,那倒也无妨。”
    胡瑗是懂了,这就算是给甘奇做妾了,倒也无妨了。
    吴巧儿又轻轻嗯了一声,再也不抬头。
    直到甘奇与赵家兄弟聊得许久,反复辞别之后上车,吴巧儿也没有再抬起头来。
    这一刻的甘奇,是个没有心的人,又继续与胡瑗说着话语,问着刚才在王府里谈论的内容。
    到得胡瑗家门口,胡瑗又让甘奇等了片刻,不得多久,几个小厮带着几摞打包好书籍送到了车上。
    胡瑗又出来了,反复叮嘱甘奇一定要好好把这些书看完。显然这些书都是胡瑗精挑细选出来的书籍。
    甘奇应答着,倒也应答得很认真,最近这一个月,他也没有事情要做,只会读书备考。胡瑗送的书,多读对考试一定有益。甚至这些书里,兴许还包含着明年省试会考的内容,这是一个猜测,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人终究是受感情支配的。大儒胡瑗,也是如此。
    甘奇带着几大摞书籍,回家而去,继续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生活。
    之前读书,甘奇是为了应付考试,如今再读,甘奇带着一种心虚,读得更加认真。胡瑗要甘奇继承他的衣钵,这件事情让甘奇有些担忧,这已然出了甘奇的舒适圈,是甘奇下意识里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好似真要被赶驴上磨,不做也得做了。
    这让甘奇心中有些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就会让甘奇对读书这件事情越发下苦工。
    面对缺乏安全感这件事情,每个人的应对之法都不同,有人会逃避,有人会退缩,也有人会积极面对,有时候这种积极面对不是因为内心有多强大,而是被逼无奈之举,没有办法,只能试着硬着头皮上。
    当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儒?
    唉……甘奇更愿意去当一个大发明家。
    看书吧,一页一页认真看,桌案上油灯的灯芯,一次一次被吴巧儿挑起来,锅里熬的羹汤,从未冷却。
    无微不至的吴巧儿,一直守在一旁,还得谨小慎微得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人这一辈子,永远不可能不劳而获。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永远都只是传说。
    一个多月,甘奇除了与胡瑗去了几趟汝南郡王府,就是来回在城内城外两座宅子的路上,其他时间,从不出门,甚至都不到书房外的院子里走动。
    考场之外,来送甘奇考试的人不少,有甘奇的学生,有太学的同学,有吴承渥,有赵宗汉,甚至连赵宗实都来了。
    还有一辆车厢里坐着的赵小妹。
    所有人都看着甘奇入考场。
    甘奇有些紧张,除了上阵杀敌的时候,甘奇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紧张过,今日入个考场,却让甘奇紧张起来。
    填空默写,甘奇呢呢喃喃在背着。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诚者……
    好在,好在其实四书五经,拢共加在一起也并没有多少字。甘奇要求吴承渥跳背如流,对自己的要求却并没有那么高。背了一个多月,填空题算是应付过去了。
    填空题,是甘奇最大的短板,算是安然度过了。
    接着“名词解释”,思维发散一下,写出一点新意,新思想新解读,对甘奇来说不难,这是他的强项。宋朝思想开放,容得下各种解读思考。到得明清,这种题一般都会有标准答案,得按照先儒的思想来答题,考验的反倒是文笔。
    再考策论,题目是:秦何胜,六国何败。
    就看这题目,出题之人显然就是个务实派,强国之道,这在仁宗朝一直是最热的话题,甚至改革这种事情,在朝堂上也一直是最热门的话题,仁宗一次次要求朝廷减少冗费,这就是改革。
    范仲淹在朝之时就有庆历新政,旨在改革官员系统,收效显著,但是也并不很成功。
    但是这个朝廷,已经到了不能不改革的地步了,一个朝廷,连财政支出都不能平衡了,再不改革,就真的连工资都发布出来了。
    还有一点,大宋周边,强敌环伺。
    这大概就是这个题目的意义所在。
    甘奇自然能答,但是从什么角度去答,那就很值得思考了。关于秦灭六国的思考,历史上有一篇很著名的文章,那就是苏轼他爹苏洵著名的《六国论》,其中有很著名的一句话语: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苏洵是以其他国家的失败为出发点,来论其他国家为何会失败,论得极为有见地。也是在提醒朝廷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西夏与辽国。不能求一时之安稳,大概也在讽刺以往朝廷割地赔款的那些事情,韩琦就因为好水川战败,做过这种事情。想要朝廷以强硬的姿态面对这些敌人。
    苏洵的这种论法,大概应该是绝大多数人面对这一题的角度。甚至出题人应该就是看过苏洵的《六国论》,所以才有此题。
    甘奇来论,想要出众,自然不能再用这个角度去说,因为苏洵已经把这个角度说得极为透彻了,写得再好,也不可能比苏洵写得更好。这个题,其实不好答,因为有珠玉在前,不可能把《六国论》拿来抄一遍。
    显然所有考生都在抓耳挠腮,都因为珠玉在前而烦恼。
    甘奇却已然动笔,甘奇换了一个角度,六国何败就不用论了,甘奇只论秦何胜。为何秦国会胜利?
    因为制度问题,从商鞅变法,到秦国的生产制度,动员制度,乃至军功制度。与其他国家做个对比,秦国的胜利,就来自与制度上的不同。
    秦国的制度,很严苛,严苛到把每一个人都当做机器来安排,但是秦国的制度又很合理,对每一个作为机器一样的人,给的待遇很好。有用的人,田地钱财,贡献越高给得越多,没用的人,哪怕是世代权贵,哪怕是皇亲国戚,弃之如敝履。
    何以强国?甘奇大概是世界上第一个说出“唯有制度才能强国”的人。当然,这论的是一方面,强国的渠道有很多,比如科技科学,比如商业发展。
    一篇《制度强国论》,洋洋洒洒落于笔下,几千之言。
    写罢之后,甘奇又重新认认真真誊抄一遍。
    抄完,甘奇大气一出,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古代考试,考的不仅仅是脑力,还要考体力。小小的房间,两步见方,环顾四周,憋屈非常。
    提前交卷,那是不可能的,真要提前交卷了,说不定得到开封府大狱里去坐一坐,经受一番调查。人就算死在这里面了,不到时间,尸体都运不出去。
    喝口水,吃点面饼,看着来回巡视的差人与军汉。
    待得甘奇出门而去,即便是夕阳,也显得极为刺眼。
    门口等待之人,早已拥了上来,围着甘奇问个不停。
    还有一旁许多上前来见礼的相熟考生,甚至不熟的考生。
    “甘先生此番,必然是那案首解元。”
    “那是当然,甘先生之才,岂是我等能比的?”
    ……
    这些话语听得甘奇只是微笑应对,人怕出名猪怕壮,也不知几人说得真心,几人说得假意,更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甘奇的笑话。
    甘奇中解元,那是应该的。甘奇若是考了个靠后的名次,不知道多少人要笑掉大牙。
    甘奇若是落榜了。
    大概就有人鼓掌叫好了,甚至要到甘奇面前明里暗里奚落几句,才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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