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似乎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之后几日,倒是常常以各种理由去找陈默。
    总的来说,董卓对吕布是不错的,不过一来丁原的事情让吕布在道德上就处于挨骂的地位,二来董卓出入都带吕布在身边,防止了好几次刺杀,让人更不喜吕布。
    如今吕布的处境就是士人不待见他,而西凉军将领却是嫉妒吕布被董卓宠信,也排挤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说起来也是吕布太过高调了一些。
    陈默偶尔也会点点,比如第二天,吕布便向董卓告假,去祭拜了丁原一番,平日里,也低调了许多,甚至董卓的护卫之责,吕布也是请董卓让他和华雄轮流来。
    华雄是董卓麾下悍将,跟随董卓多年,结果吕布一来,感觉上好像是华雄被疏远了,心里自然不好受,现在吕布跟董卓这么一请命,而董卓也答应了,这样一来,华雄就承了吕布一份人情,而华雄作为董卓麾下老将,又是昔日董卓麾下第一勇士,华雄这个口子拉开了,其他将领对吕布的排斥自然也就少了不少。
    其实吕布手中的牌是不错的,只是不会用,很有趣的一个人,明明想跟陈默亲近,却又不主动开口,多数时候都是装作恰巧遇上,然后顺理成章的同行,谈不上多喜欢,但也不会讨厌,性格孤傲,却又渴望旁人认可。
    “人就是如此,你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温侯你勇武无双,但你在厉害,除了你手下的将士觉得跟着你打仗痛快,于旁人而言,温侯强弱与否,其实并不重要,而你如今又受太师器重,位高,不屑于旁人,却又相让人家佩服你,怎么可能?”洛阳下了细雪,不大,但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两人走在雪幕中,陈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你说这些太过繁琐。”吕布能够实实在在感受到这几天大家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了,但跟那些人说话,武将还好些,跟士人说话,一个字累,反倒是陈默这个边缘人说话虽然也弯弯绕绕的,但却不让人讨厌。
    “官场……不,与人相处,就是这般,不违背原则的东西,退一步有时候比寸步不让更好,温侯厉害的是拳头,其实没必要变太多,若真的你与我一般,恐怕也没有这冠绝天下的勇武。”陈默咂咂嘴,扭头看了一眼吕布那比自己粗了好几圈的胳膊,哪怕是藏在衣服里,也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爆发力,如果吕布真的跟官场老油条一般,到了战场上,还能有那种有我无敌的气魄吗?估计很难。
    “这话倒是不错!”吕布傲然道。
    陈默:“……”
    这人不能夸。
    见陈默不说话,吕布想了想道:“这似乎并非去臧府之路。”
    “拜访蔡翁。”陈默点了点头道。
    “你去吧,那老儿……”吕布闻言,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蔡邕说话,有时候理解起来比较困难,吕布跟蔡邕也没什么交情,不想去。
    “平日里若是无事,可来臧府,最近很闲。”陈默看着吕布的背影,突然笑道。
    “某很忙,不一定有空,若是有暇且正好路过,便去看看。”吕布装作不在意的顿了顿,也没回头,继续大步离开。
    这种性格……陈默摇了摇头,不去评价,继续往蔡邕府上走去,他跟蔡邕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这几日没事的时候会去下棋,顺便蹭顿饭,不过今天,是蔡邕主动相邀,陈默觉得应该早些过去,虽然谈得来,不过陈默总觉得蔡邕最近对自己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贤侄来的正好,且先入席吧。”蔡邕见到陈默显然颇为高兴,对着陈默招手笑道。
    “叨扰蔡翁。”陈默客套一番后,径直入席,却见席间已有一女子,虽未见过,但看身段,正是当日凉亭中抚琴女子。
    今日见得正脸,给陈默的感觉是很漂亮,但还不足以令人惊艳,最吸引人的,反而是她身上那股文静、淡雅的气质。
    微微一礼,陈默也没多看,径直入席,盯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看是很失礼的,蔡邕显然是将他视作亲近之人,这次吃的算是家宴,或许还有其他一些意思在里面,但人家把你当自己人是想亲近,你把这里当成你家可就是无礼了。
    “此乃吾女,名琰,年岁与贤侄相仿。”蔡邕给两人介绍了一番:“陈将军少年英雄,文武双全,其名吾儿当听过。”
    “小娘琴声动人,默是十分钦佩。”陈默对着蔡琰微微一笑,开口称赞一句。
    蔡琰轻轻颔首:“将军也通音律?”
    “不懂。”陈默摇了摇头笑道:“这也正是在下钦佩之处,能让在下这不懂音律之人沉浸其中,小娘于琴艺一道,已然超越技之极限,小娘年岁与我相仿,却能在一道之上,达到此等境界,实在令人钦佩,他日必为琴道大家。”
    “将军过誉。”蔡琰轻轻摇头道:“将军棋艺、书画皆有过人造诣,家父少有夸赞人,但这几日琰所闻皆是将军之名。”
    说到这里,多少有些抵触的情绪在里面,蔡邕都快把陈默捧上天了,这说得多了,反而容易败人好感。
    陈默疑惑的看向蔡邕,没事说自己干什么?
    “难得见到少年英杰,老夫也是爱才。”蔡邕笑道:“对了,贤侄可有婚配?”
    “家中有一妾氏,婚配之事,尚需经家母同意。”陈默摇了摇头。
    蔡邕闻言点点头,理当如此,妾氏的话,谁没有。
    “若是将军他日有了亲事,女方却要求将军赶走妾氏方可成婚,将军可愿?”蔡琰突然问道。
    陈默疑惑的看向蔡琰,也没多想,摇了摇头道:“我那妾氏虽身份低贱,但却是患难之交,虽弃之亦无人会管,然于默而言,心难安,况且此等女子无疑乃妒妇,便是委曲求全,娶回家中,他日也会家宅不宁。”
    “将军为一妾氏如此,是否不值?”蔡琰有些好奇,这年代,妾氏相互赠送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见解不同吧,出身有时候是没得选的,况且这也并非妾氏的问题,若有女子尚未入门,便插手家事,此乃德行有亏,况且一女子肯在我落魄时不离不弃,寄人篱下,便是妾氏,得势时为求富贵便相弃,其人又与禽兽何异,或许连禽兽都不如。”陈默微笑道。
    一开始也只是蔡琰好奇所问,不过陈默所答,多少与如今的观念有些相悖,两人的交谈也开始从妾氏问题,延伸到女诫,再后来就不再拘泥于某书,蔡琰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父亲所言博学,陈默熟读万卷不说,其论点往往叫人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兄长既然如此博学,棋、书、画皆有不俗造诣,为何独不学琴?”一番畅谈,蔡琰跟陈默倒是亲近了不少,称呼也在蔡邕的建议下以兄相称。
    “家师弹琴时……”陈默脑海中不由出现臧洪当年给自己示范弹琴时的样子,揉了揉眉心道:“有些……不太文雅,所以一直觉得弹琴便是如此。”
    臧洪于音律并不精通,当年为了提起让陈默的兴趣,故作高雅之态,但其造诣显然没有蔡琰这么高,这么故作姿态,结果声音毫无美感不说,而且弹了几下不但断了三根琴弦,手指也鲜血淋漓,从此,陈默就没了学琴的兴趣。
    陈默虽然说的委婉,但蔡邕大概能够猜到,能让一个天资横溢而且好学的弟子对一门学问避如蛇蝎,臧洪当时想必十分狼狈吧。
    “确实未曾听说子源于音律之道擅长。”蔡邕忍不住笑道。
    一场家宴,也算是宾主尽欢,而且蔡琰所学之丰,也让陈默有些惊讶,自己有系统神仙相助,得了过目不忘之能方有今日所学,这蔡家女与自己一般年纪……莫非生来就有过目不忘之能?
    宴席过后,又与蔡邕对弈几盘,蔡琰在旁抚琴,倒是颇为享受,直到入夜,陈默方才告辞离开。
    “我儿觉得此子如何?”蔡邕让管事送走陈默后,看向蔡琰笑问道。
    “便如父亲所言一般,博学多才,人亦风趣。”蔡琰一边弹琴一边道。
    “若为父选他为婿,我儿可愿?”蔡邕闻言笑道。
    蔡琰想了想陈默刚才宴席上的姿态,陈默自然没多想,但蔡琰是抱着以考教夫君的目的去见陈默的,闻言脸上也有些发红,低声道:“兄长未必愿意。”
    “自有为父去说。”蔡邕好笑道。
    “婚姻之事,自是由父亲做主。”蔡琰将头低的很低。
    其实这年月的婚嫁,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在成亲前能见面的不多,像今日这样蔡琰亲自老考教,更是少之又少,也可说是绝无仅有,要想谈情说爱上一段时间,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为父这几日便去说。”蔡邕摇头笑了笑,这两年,为了能帮女儿招到满意的女婿,蔡邕可是愁白了不少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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