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茶,液清,观之便有清冽之感,细细品来,又香馨流齿,别有一番滋味,端的是好茶。
    不过看着站在下首的猥琐三兄弟,陆宁有些无奈,自己这是,和什么人为伍呢?
    龙溪县县丞程知能和本州医药博士刘威淞,两个猥琐老头,加猥琐油腻中年男王敬轩。
    县丞程知能是正九品上官员,博士刘威淞是正九品下官员。
    此时两个猥琐老头和一个猥琐油腻中年都是满脸谄媚笑意站在一旁,活脱脱猥琐三兄弟。
    这时节要攀附自己的,自然是以往郁郁不得志之辈,不过程知能和刘威淞两个老头消息很灵通,昨天自己刚刚将刘鼎打入大牢,又下令喻给州衙佐官胥吏要审核他们的告病真伪,这俩老头,昨晚就都去拜会了王敬轩。
    又恰逢今日钱氏被正式召入公府辟为典医丞,顺便向自己禀明此事,自己便召见他三人。
    可是,怎么都这形象。
    陆宁心里有些无语。
    感觉自己现今,是真真正正的大反派,外来恶鬼,带一堆小鬼,要把威严正义的城隍造反推翻呢。
    “没事,有什么就说什么,本公一向不以言论罪!”
    陆宁刚刚,要程知能和刘威淞讲一讲,为何要来见自己。
    但两人都有些畏缩,赔笑不敢言。
    听主人这话,两旁大蜜桃和小蜜桃都翻白眼,直呼主人名姓挨打的还少了吗?
    现今发现,主人总喜欢挖坑给人跳呢。
    程知能犹豫了一下,终于躬身拱手,赔笑道:“小官能见东海公一面,幸莫大焉,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东海公之亲军,保境安民,诛土蛮如杀鸡,小官就想,东海公他老人家可是什么样的神圣呢?是何等神人,才能御下如此天兵天将?今日一见,小官就感觉,见到了佛爷一样,真是恨不得跪下给您老人家磕一百个头!以示小官心中之大敬意!”
    说着话,他还真的撩袍跪倒,嘭嘭磕头。
    王敬轩都满身鸡皮疙瘩了,这,这也太无耻了吧?还要点脸不?
    随之,更是深深的佩服,自己和这程县丞、程赞府比,修行差太远了,要不是这老头和被留从愿毒杀的前前任刺史董思安是姻亲,所以被猜忌才一直得不到重用,又哪里会窝在小小龙溪县衙?
    话说回来,董思安的姻亲,还能继续荣华富贵做人上人,也可见老头的本事了。
    陆宁看着程知能屁股高高撅着给自己磕头,笑了笑:“你起来吧!”
    这老头,可不是就知道拍马屁,他话里,也透露了关键的信息,他清楚认识到了自己公府亲军的实力,所以,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打哈哈的,更不是外面所传的荒淫无度的暴发户权贵。
    他敏锐的认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才来投靠。
    “是,是,小官再磕三个!”程知能又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这才起身站到一旁。
    陆宁目光,便看向了刘威淞。
    刘威淞是州学的医学博士,顾名思义,负责教授医药之术,他家学渊源,其家族和同是世代行医的钱家相交莫逆,他算是钱氏的世叔。
    不过刘威淞在家族中算是个异类,没有老祖宗淡泊的心性,更没有耐心钻研岐黄之术,一门心思想由医入仕,虽然几年前终于捞到个医学博士的官职,但不过是传道授业的差事,小油水都没,更别谈他渴望的权势,是以,他也一直在等待机会。
    见陆宁目光看过来,刘威淞忙躬身,咬了咬牙,道:“东海公第下,当年留从愿鸩杀董刺史……”
    “不谈此事!”陆宁举手打断了他的话,想来,这家伙是有什么证据可以指证留从愿,不过,现今可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是,是!”刘威淞忙站回原位。
    “好,你们都下去吧。”陆宁摆了摆手。
    三人不敢多说,都躬身告退。
    ……
    深夜。
    漳州名医蔡蓬家中。
    蔡蓬有些不安的在书房中踱步。
    今日,州里的司马王林玕找到他,给他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州上佐下佐共八名官员,需要他出证供,都是由他一人诊断,过去的这一个月,因为各种伤病不能上衙,而且,说明日,就要带他去见本州履任不久的刺史,也就是清源军副使、来自河南道海州东海县的东海公。
    王林玕没明说,但蔡蓬也明白,要自己一个人为八名官员做供,自然是因为,如果寻八名郎中,难保其中一些郎中被逼问出破绽,只寻自己一人,那么,八名官员的荣辱都落在自己一身,自己自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而且,自己一个人,更容易把控。
    蔡蓬虽然不太关心时事,但也知道,这东海公是唐主派来的,清源军泉漳二州一向由晋江王自治,东海公的到来,涉及到了唐主和晋江王对泉漳二州治理权的争夺。
    这种政治漩涡极为可怕,可是,显然自己已经避不开。
    蔡蓬长吁短叹,踱步间,一时有些彷徨。
    突然,他猛的一呆,却见灯烛摇曳,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黑影。
    猛地转头看去,桌案旁,一名黑衣黑裤便是头上也被黑布罩住眼睛都看不清的黑衣人。
    “蔡蓬,你一家六口,生活富足,很是安逸啊!”
    声音略有些嘶哑,甚至听不出是男是女。
    “你是什么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蔡蓬凝视着黑衣人,心里也在盘算,要不要叫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是为你好,指点你一条生路,明日,如果你听到谁说起‘搬仓鼠’三字,就要一切听从他吩咐,若不然,你一家大小,怕是会不稳妥!”
    “你到底是什么人?!”蔡蓬咬着牙,但隐隐的,感觉到,面前的黑衣人很危险。
    “没人能帮你,除了我,若不信,你明早就知道!”
    烛光似乎闪了闪,蔡蓬也觉得自己眨了眨眼,那黑衣人,好似瞬间就已经消失了。
    “记住了,搬仓鼠!”
    耳边,好似还传来黑衣人幽幽的声音。
    蔡蓬猛地打个机灵,看着空荡荡书房,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打了个盹,刚才的黑衣人,只是幻觉。
    ……
    不过,当第二天早上,蔡蓬愕然发现一家六口,包括他自己,脖子上都被浓墨画了一道痕迹后,猛地全身被冷汗打湿,那黑衣人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
    他昨夜睡得并不踏实,甚至一直是半睡半醒之间,可饶是如此,却被人悄无声息进了卧房,并在脖子上做了如此大的记号,自己却根本没有察觉,外间守夜奴仆更是没发现异状,毫无疑问,那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杀死自己一家,易如反掌。
    他急忙令妻子及儿女不要将此怪事对外人说,待忧心忡忡的洗漱过,奴仆来报,王司马接他的车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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