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伸出手来,仿佛是在召她过去。

    雪狼王迷离着目光,迈着步伐,追随着她,向湖中心走去。一步两步,脚尖终于触到了那湖水。冰凉刺骨的感觉终于将她彻底包裹,那熟悉的感觉,再不能被她体内的力量驱走。她欣喜若狂,大步向着湖中走去。她不能如她般走在湖面上,湖水漫过她脚背,小腿,膝盖,大腿,腰际,胸腹,一直到她如此颀长的身高都无法触到湖底,依旧无法抓住那抹冰蓝身影。她终于被湖水没顶,雪白的发在湖面上海藻般浮沉,很快没了影踪。

    而那湖面上的冰蓝人影,风雪一吹,就这般消散于天地间。

    刺骨的湖水就这样将她细细密密包裹起来,一寸一寸地侵入她的血液骨肉中。这湖水比外头的风雪强多了,虽未结冰,竟能冰寒至此。她眸子半开半阖,洁白衣袍在深蓝湖水中化开,双手上扬,犹如一尊精致的木偶,毫不动弹地由着身子向湖水深处沉去。

    也好,也好,就让冰寒将我包裹,回归她的怀抱。我曾在这样窒息的冰寒中诞生,如今有此归路,当是天道循环。这一生,唯一的遗憾,是未曾与她相守下去。

    若真有来世…来世再还。

    湖底闪烁着白色的光晕,她隐约觉得熟悉。那光晕正漂浮上来,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她渐渐看清了,那是一张弓,一张洁白如雪毫无杂色的弓。

    她终于在冰寒刺骨的湖水中动了动身子,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湖水中泡得惨白。那手在湖水中不知伸出多久,终于缓缓抓住了那张弓。越发刺骨的冰寒就这样侵入她体内,她将那张弓抱入怀中,仿佛抱住了这世上的最爱。终于闭上了双眼,含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在湖水中睡去。

    冰晶将她包裹,化作晶莹的雕像,她就这样沉入了湖底的幽暗之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番外二十七)

    长洲府,十月初二,十日前冰雪异象已然褪去,这里又恢复了秋季时的清爽。只是,东山边的植物被极寒冻坏了根茎,如今多已败坏。满山光秃秃一片,看起来颇为萧索。

    红狐一行人停留在了长洲城的红嬛阁后院之中,那日,风雪之中,一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冰湖之中的雪狼王打捞出来。那时她已然冻成了一尊冰雕,吓得众人以为她就此活不过来了。好在,那雪神弓被她抱入怀中后没多久,就渐渐沉寂,变成一把普通的弓,不再暴走冰雪力量。而她自己也因为那一身奇怪的炎阳力量,慢慢融化了冰块,自救而出。只是至今,未曾醒来,处在昏迷中。

    十月初三,雪狼王苏醒,众人忐忑于她的身子和精神是否有损,皆都围在她床畔。可她却望着架在对面兵器架上的雪神弓愣神,良久,嘴角忽的扬起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

    众人惊愕,不知她这笑是何意。她却自行下得塌来,像个正常人一般着衣梳妆,玄司和雪月只得急忙在她身后服侍着,待她梳洗完毕,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空气里好像有一根弦绷着一般,就怕这弦断了,雪狼王会再次回复到那失控的状态中。

    一行人紧张兮兮地跟着她,雪狼王却迈着修长的双腿,一路闲庭信步,好兴致地游赏起红嬛在长洲这个分阁的花园来。游了半晌,她忽的转身,摸着自己的肚子,对身后一群紧张兮兮的人说:

    “孤饿了,有吃的吗?”

    众人:“……!”

    还是红狐机变,反应最快,急忙笑道:

    “当然有,这长洲糕点最是闻名,现下还不到晚膳时分,进些茶点,权当晡食【注】罢。”

    “茶就罢了,孤今日想喝酒,糕点、酒菜多备几样,孤很饿了。”她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娇憨意味,像是个求食的孩子。

    “好,好。”红狐连连道。

    众人真心不知道雪狼王目前这个状态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从前克制,甚少会这般进食,有时甚至两三月不会进一点食物,顶多饮一点酒水浆茶。可今日却甩开了那些克制,举止仪态虽然依旧优美,可那张嘴却像是个无底洞般,竟然整整吃下一桌的酒菜。看得玄司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师尊也是这么能吃的。

    她饮的酒是春秋吴越贡酒,春秋年间,红狐游历到吴国一带时,曾在这里埋下过几坛子。后来在这里设立了红嬛阁,这姑苏红嬛阁的吴越贡酒就成了上流士族趋之若鹜的佳品。平日里,红狐根本不可能给那些逛阁子的公子哥喝这等美酒,再有才华,再英俊潇洒,给再多钱也不行。如今却真真儿地就开了一坛给雪狼王,还带着一股子陈年的土腥味,成了膏状。好在盛出化开后,入口后却醇香无匹,酒韵悠长,正宗的千年美酒。

    及至宴席后来,菜又上了一轮,却也已经到了晚膳时分。雪狼王拖着所有人一起吃,再到后来,便成了灌酒大会,一大坛吴越贡酒,就这样被一桌子人喝了个底朝天。雪狼妹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红狐也是双颊绯红,颜色昳丽,趴在桌上,手臂曲起撑着脑袋,说话卷着舌头,唱着不知名的曲调。玄司在神界喝惯了仙神佳酿,如今人间美酒已然无法醉人,因此她只是红了面颊,神智倒是清晰。

    雪狼王不知何时已然离席,正负手站在窗棂旁,望着天上的明月。中秋已过一月半,现如今天上的明月乃是一弯月牙,好在这些日子长洲上空天际澄澈,夜间月明星稀,月牙很是明亮美丽。

    玄司悄悄起身,走到她身后,没有开口说话。

    不多时,便听雪狼王说道:

    “阿司,前些日子还在相州时,红狐曾给为师几本史书诗集,让为师了解一下这两千年来的朝代兴替,文俗变迁。那时,为师只是随意翻了翻,并未细看,但因着过目不忘,因而内容大半记下了。

    那本《唐本诗集》里,有这样一首诗,诗名《把酒问月》,是唐代一位名叫李太白的诗人所做,为师诵于你听: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诵完,雪狼王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于是二人陷入了沉默。

    若是换了从前的玄司,大约根本不明白师尊吟诵这首诗的意图在何,可现在的她,跟随师尊师母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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