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焦仲卿是灰溜溜地回了庐江府,焦母对二儿媳刘兰芝又恢复成早先那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刘兰芝哀哀凄凄不敢多言。

    焦淑清也看出娘亲正在气头上,便只好容后再做盘算。

    …………………………

    “阿弟,快尝尝,这是我做的糖渍桃花,肯定比焦淑娘的好吃。她春日里不是和陈家大妞去采桃花了吗?那都是我摘剩下的,最好看的、最鲜艳的桃花都被我摘了。”吴思思敲开弟弟的书房门说道。

    吴思贤放下手里的毛笔,上下打量了自己刚完成的课业,漫不经心地说:“若不是看在阿爹的面子,你摘了那许多要留着结果子的桃花,必定是要受罚的。”

    “谁说的。那焦淑娘不照样也摘?”

    “她摘的,都是枝桠上繁冗的花朵,和你一样?”

    “哼,你又没亲眼见着她摘,你怎么知道。别说这个了,快尝尝,糖渍桃花……怎么样?”

    “唔,还行吧。”

    “还行是怎么样?”

    …………………………

    “桃花肉质本就不厚,不像桂花、菊花有嚼头,不管是做桃花酱或者糖渍,都需要极多的原料。咱们拾不到那许多,所以才去向秦大伯娘家讨要了些酒曲,我大哥二哥都是好酒的,大妞你爹爹也爱喝酒,但是现下粮食紧缺,官府不许私人酿酒,米酒价格也是连年高,咱们小小酿几坛桃花酿(1),既风雅、又解了他们的酒馋……”焦淑清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小坛子上的泥封,酒坛子仅成年人两个拳头大小。

    陈大妞眼睛也不眨地看着焦淑清雪白的小手轻轻拍碎泥封,用坛口的布兜住了:“这就成了?”

    “对啊,咱们三月三酿下的,已经过了三十日,该是成了。”桃花酿还是跟着黛玉时学会做的,那时候宝玉黛玉刚成亲,蜜里调油,最爱做些风雅之事,淑清闻了闻酒香,觉得应该是成功了,“有小碗吗,得尝一尝。”

    “我去拿。”陈大妞一溜烟跑去灶下。

    因为陈家地方大人口少,酒坛子就存在陈家菜窖里。

    陈大妞拿来小碗,后面还跟着小尾巴。

    淑清冲大福微微笑了笑,大福憨厚地挠挠头:“我姐把这几个坛子看得可牢哩,我想看看是啥她也不答应。”

    陈大妞瞪了弟弟一眼:“淑娘说了,没到三十日不能打开,打开了就变味儿了。”

    最后三人尝了一些,度数不高,很适口。

    淑清觉得若是加一些蜂蜜、青梅会更好些,不过出于成本控制,目前的口感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陈大福眼馋这一小坛已经开封的桃花酿:“淑姐姐,这一坛子,能不能送给我啊?”

    “你拿着就是了,不过喝完了坛子得给我保存好,下一批梨花醉我还得用上它呢。”陈大妞帮自己一起摘桃花、洗桃花、晾桃花……花了不少心力,本就打算分一半给大妞家里的。

    陈大妞来不及说什么,大福就小心捧过小坛子:“放心吧,淑姐姐,必定把坛子囫囵地还给你。对啦,你得把剩下的拿回家?我帮你!”

    “那就先谢过大福弟弟了,当初大妞也帮我很多忙,还凑了一份的饴糖给我,这里留一半给她,我带走四坛就尽够了。”

    陈大福找了箩筐,铺了干草,把四个小坛子放进去,出门前,还对姐姐说:“姐,那坛子喝过的是我的啊,别弄混了。”

    “放心吧,你这个护食崽子。”

    …………………………

    淑清对家里人说,桃花酿是闹着玩儿的,没曾想真的酿成了,不过做得不多,就得了这一些,送给焦母、大哥、二哥各一坛,自己留了一坛。

    焦家人对焦淑清的动手天赋是很有体会:无论打络子、刺绣都精巧;灶上的手艺也很妙;最最让人佩服的还写了一笔的好字、弹得一手好箜篌。

    焦母和焦大哥夫妇是不懂字啊、琴啊的,耐不住每回每回老二夫妇的夸赞。

    如今,不止二货夫妇觉得焦淑清是天生大才,连焦母也觉得自己生出的闺女确实聪敏过人,焦大和小何氏恨不得小虎子能有他亲姑姑的天赋。

    …………………………

    “你猜我姐和淑姐姐用桃花做了啥?”陈大福见到吴思贤就忍不住显摆。

    “淑姐姐?”

    “就是焦家的姑娘,总和我姐一块儿的那个。嘿嘿,猜不着了吧?她们酿了酒,桃花酿。我是说不出那个滋味,天上神仙喝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桃花酿?”

    “看在你平日对我多有照顾的份上,我给你留了一些,下学后去我家?”

    下学后。

    吴思贤跟着陈大福一起走。

    拿起小坛子,白净少年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贴在坛身的红笺,上书“桃花酿”三个大字,角落写着:建安九年三月三日(2)。

    “这笺子上的字是谁写的?”

    陈大福并未目睹姐姐酿酒,不确定地道:“该是淑姐姐吧?大贤,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字真好看,和你比也不相上下了吧?”

    吴思贤没注意大福又喊自己“大贤”,把坛子举在手里端详了许久,终于是小心翼翼地揭下红笺,折好放进衣襟里。

    陈大福说道:“你怎么把笺子撕了?我还得把坛子还给淑姐姐,她说下一回酿新的,好像叫梨花醉。”

    “字体不错,我拿去揣摩一二。你就说洗刷坛子的时候冲走了,就是了。不是说让我尝尝吗?”吴思贤面色如常地说。

    陈大福不疑有他:“哦,快,闻道那股桃花香味没有?”

    吴思贤是个嘴刁的,里正平日里也那筷子沽起酒水给他尝过,并笑言“男儿不识酒,枉称男儿。”

    吴思贤轻啜一口之后说到:“可惜了,若是换成上好的酒曲,味道肯定更佳。”

    “你怎么和我爹说得一样?我娘和我姐姐就说这已经很好了,我也觉得很好啊,从来没喝到过这么好喝的酒,既不涩也不酸。”陈大福摇头晃脑。

    吴思贤嗤笑:“你才几岁,就说得自己好像阅尽千杯似的。”

    “你不就比我大两岁么,大贤,你也才十岁!”陈大福愤愤不平。

    “都说了,别喊我大贤……”

    ……

    回到家后的吴思贤准备去书房温书,看见姐姐吴思思在缠着娘亲撒娇,不知道是又看中了什么。

    小少年摸了摸怀里的红笺,踱步离开。

    …………………………

    经过了焦淑清大半个月的周旋,焦母对刘兰芝总算不在吹胡子瞪眼了。

    这期间,焦淑清从二嫂嘴里打探出焦母发怒的原委,又细细给二嫂分析:“二嫂,娘一直是为整个家操心,这许多年了,扒拉着我们三兄妹,不容易。老人家总是想要享享儿孙福的,你们说要搬去县里典屋子住,且不提开销。二嫂,我知道你嫁妆丰厚,但是焦家也没有用媳妇嫁妆过日子的道理。再别怪我多嘴,你们一提搬出去,娘和大嫂指定以为你们想分家。”

    这番话其实从一个年仅九岁的女娃嘴里说出来,是有些过于老成了,但是焦淑清一年多来显示出的能力,很难让刘兰芝把她当成普通小女娃。

    刘兰芝甚至已经开始把小姑当做自己的同龄人:“难怪娘这么生气,这可怎么是好?我与你二哥都没有这个意思呀。”

    “二嫂不如趁这几日给二哥去封书信,让二哥下次回来,当着大家的面儿时,啥也别提,就当这事没法生过。然后私下找机会和娘表明心迹,就说是求子心切,才想了这法子。”最后这一句,焦淑清斟酌着说出来,想着自己这么说,也只是有些露锋芒而已,并不算是“多智近妖”。

    刘兰芝倒是被小姑最后四个字说的面红耳赤,想着:自己和夫君的心思难道这么容易被看穿?连小姑都知道了……哎呀,真真是羞煞人也。

    饶是如此,刘兰芝也没忘记悄悄劝小姑:“淑娘这些话对着我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再对别人说。”

    看来情商虽然不是很高的刘兰芝,心地还是真不错的。

    是以,焦仲卿再次休沐浴回来,住了一夜后,母子冰释前嫌。

    小何氏是一时弄不清楚老二夫妇给婆母灌了什么*汤,但是只要现在不分家,她就安心了。

    这回焦仲卿走时带上了那一小坛的桃花酿,引出另一番机缘。此处暂且不表。

    …………………………

    吴思思终究是知道了焦家淑娘采了桃花是酿酒的,分量不多,有陈大妞爹爹吹嘘口感绝佳,事实上也没几个人真正尝到。不过乡里乡亲倒是传开焦家淑娘有一双巧手。

    吴思思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自己以为终于有一回能够占上风了,结果自己眼里的对手却又出其不意地甩了自己一条街。难道自己真的是样样不如焦淑娘?

    作者有话要说:1:桃花(农历三月初三日采集)及上等白酒各适量。将桃花倒入酒坛中,加上一些白酒,以酒浸没桃花为度,加盖密封,浸泡30日之后启封,每次取药酒5~10毫升饮用,早晚各1次。将桃花瓣放回酒坛,加适量白酒再浸45日,作为第二次药酒,每次服10~20毫升,早晚各1次。可以美白祛斑,丰肌美颜呢。不过月经量多者忌服。(实际上只有酒曲是不够哒)。

    2:东汉风气没那么封建,不会像红楼那样女子字迹概不能外泄,看看蔡文姬就是了。原剧刘兰芝回家后县令、太守儿子都来提亲。只是本文设定里,刘兰芝是传统汉家女,比较守旧。

    3:为毛觉得自己把种田文写成了美食文?因为我是纯吃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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