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说。政治其实是利益的博弈。派系便是利益的集群。
    越是站在上层建筑的顶端,背后所集合的利益群体,便越复杂多样。
    现如今,何进已不知不觉,成为世家豪强的利益代表。那么世家豪强的利益诉求,又是什么呢?
    首当其冲,限制皇权。以求达成后世所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其次便是,削弱宗室。山中无老虎,猴子方能称大王。
    再次,对尚武精神进行阉割。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又说侠以武犯禁。与武人之乎者也,讲道理,终归是对牛弹琴。
    最后,割裂文武,独将“学文”宗教化。儒家变儒教。从思想上固化,获得义理上的神性。再往后,便是蝇营狗苟,官场现形。
    后二者,言之尚早。而前两个诉求,却与外戚一拍即合。
    这便是为何,袁绍虽与刘备相交好友。却义无反顾转投何进门下的原因。
    简而言之。派系不同。或者干脆说,阵营敌对。
    刘备乃宗室。必然要与世家、外戚,争权夺利。
    时下谈儒教还尚早。后世皇朝“官本位”,亦不过苗头初露,远未能根深蒂固。不妨以典韦与李永为例。李永曾任富春长。按照后世官本位,一县之长,乃县中最有权势之人。结果呢,去官家居,与襄邑刘氏结怨。典韦替刘氏复仇,杀永及其妻。
    “噗嗤!”
    “啊!啊!”
    “吧唧。”
    前任县长大人,就这么死了。
    竟敢刺杀县长大人!此贼必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便是天涯海角亦抓捕到案,凌迟三日,以祭县长在天之灵。此乃官本位的逻辑。没毛病。
    可结果如何。典韦浪迹江湖,一战成名。并没有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喊杀。
    投军后反受重用。更因忠心护主,而青史留名。
    显然,记录典韦事迹的刀笔吏,亦怀揣着和时下民众一样的义理。此,便是时代的风貌。用后世被阉割了道义的封建王朝那一套,去反推我煌煌天汉,何其缪也。
    换言之。典韦为友杀人,在时下乃是义举。前县长又如何。手戟之下,夫妻双双毙命。
    然而。反过来想。站在前富春长李永的角度而言。本官寒窗苦读十载,一朝为官,又平稳上岸。正当功成名就,颐享天年。结果被人当街刺死。又岂能心甘。于是,阉割尚武精神,变成了世家必然要做的事。
    先除佩剑风俗,又禁刀剑弓弩,再绝菜刀铁器。最后只剩秃笔一根。整日之乎者也,“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为何有恃无恐。只因内心足够强大时,纵然对手妙笔生花,笔笔见血,却终归不痛不痒,杀不了人。又奈我何。
    若有如典韦者,手持长刀,雄立身前。再男盗女娼,试试看呐。
    文治武功,缺一不可。两手都要硬。
    如何才能左右皆硬。当如蓟王般,将双手剑技,练到满级。
    又如张让所言。陛下,便是要蓟王,做一孤臣。游离在外戚、勋贵、世家之外。不受利益左右,不受情义绑架,毅然决然,废长立幼。
    回望两汉四百年。能达成废立新帝,而权倾天下者,凤毛麟角。且多是外戚:霍光、王莽、梁冀。
    刘备比上述三人,更困难的地方便在于。陛下想他,废长立幼。而皇长子,乃皇后所出,大将军何进之甥。
    首当其冲,需剪灭何氏外戚。而后才是世家、豪右,乃至全天下。
    正因前途荆棘障道,艰险无比。非大智大勇之人不可胜任。陛下才对蓟王荣宠备至。即便事若不成,也需护皇次子一世平安。
    只因蓟王乃长情之人。所谓浓情后续。亦是诸葛丞相肺腑之言:“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己度人,诋毁刘备大奸似忠者,何不去看我诸葛丞相。
    盖棺定论,忠奸自辨。
    首当其冲。需理解我煌煌天汉之“家国天下”。
    切莫以后世皇位继承之义理,反推我大汉。
    富贵险中求。
    一千万琉璃宝钞,取或不取。
    张让以身为例。当取。
    且窦太后还有言在先。事成之后,另有重赏。所谓重赏,显然要比这枚琉璃宝钞,更加贵重。如此重利,张让岂能错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没毛病。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陇山,大震关。
    一队兵车,呼啸而过。赤鹿焰角,三足踆乌。正是蓟国兵马。入悬楼列肆,亦未减速。
    路上车辆纷纷避让。何事如此紧急。
    见前方开道的骑士,身披金麟甲,胯下胭脂马。正是蓟王宫女骑。行人纷纷猜测,是否蓟国突生变故,蓟王要提前东归。
    车队一路冲上关首,女王即刻领人前来接应。
    不等车辆停稳,开道女骑,这便摘下头盔。浑身白雾升腾,汗如雨滴。
    “安德莉娅!”女王一声惊呼。
    来人正是以安德莉娅为首的,九位第一批抵达西域的亚马逊。
    安德莉娅踉跄下马。还未开口,便双膝一软,扑通跪地。身后女骑亦仿佛传染般,各自跪地。目光呆滞,气喘吁吁。
    “且慢!”女王正要上前搀扶,却被闻讯赶来的高等女祭司喝阻。
    高等女祭司,快步上前。逐一翻看女骑眼瞳,先是长出一口气:“不是瘟疫。”
    女王急忙上前:“那是何故。”
    高等女祭司的表情,却比感染了瘟疫还可怖:“女主人。她们中了‘阿弗洛狄忒(?φpoδ?tη)之魇’。”
    此话一出,在场亚马逊,皆猛然撤步。足见赫赫凶名。
    “确定是‘阿弗洛狄忒之魇’么。”女王沉声再问。
    高等女祭司的表情,已说明一切:“我的女王,我确定。”
    一路深受病魇折磨的安德莉娅,艰难伸手。指向身后那列长长的车队:“都,都……”
    “所有人是么?”女王急忙挥手。
    十御卫纷纷上前,打开车厢。
    “女主人,症状皆如安德莉娅。”阿希瓦娅的双眸,瞬间被恐惧装满。
    “我就知道会这样。”饶是精通黑暗驱魔术,号称“大秦圣祭”的高等女祭司,亦花容无色:“只是没想到,女神的梦魇,来的如此迅捷而酷烈。”
    “该当如何。”女王问道。
    “速带去见主人。”受女王一问,高等女祭司猛然惊醒。
    “‘泡沫之梦’不会传染,速将同伴背下马车。”女王一声令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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