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扬长避短,胜战之道。以弱攻强,智者不为。于攻守双方而言,曹孟德最强,便是来去自如,盖海舰队。袁术最强,乃墙高壁厚,雄城寿春。
    正因如此,曹孟德若弃舟登岸,即便借攻城舫车,强攻城头。必然死伤无数。袁术麾下纪灵,堪称良将。能攻善守,不可等闲视之。
    荀彧足智多谋,必有计较。
    果然。所谓掘土成丘,不过轻敌之计也。
    得荀彧暗授机宜。兵士先围绕土丘,掘以深坑。再堆土于前,借土丘遮掩,暗中掘进,两侧延展。待左右相通,遂成环形沟渠。
    稍后,曹操毁去土山、开凿壕沟,包围寿春。围圈达四十余里。
    最初沟窄而浅,兵士抬脚便可越过。袁术在城上看见,放声大笑。左右皆摇头赔笑,轻慢之心,溢于言表。
    主簿阎象,手指水上巨舰言道:“此浅沟,乃为诱我等出城也。”
    袁术轻轻颔首:“沟渠距水岸,不及千步。我等若出城填沟,船上必万石齐发。”
    见袁术按兵不动,不出城填沟。曹操派人乘夜疏浚。一夜间,将浅沟阔成宽、深皆二丈之深壕。
    翌日袁术登城再看。心中一惊。仍强装镇定,指点江山。不为所动。
    五日后,深壕已宽六丈,深三丈。
    十日,深壕已宽十丈,深四丈。
    “决堤灌水。”曹操一声令下。
    麾下兵士掘开淮水大堤。白浪滔滔,直灌深壕。
    眼见深壕满水,遂成环渠。便有斗舰顺下,冲入环渠。
    “诸将勿慌!”城头袁术汗如雨滴。仍强辩道:“环渠距城仍有三里余。曹孟德鞭长…莫及!”
    自盖海腹中斗舰,眺望城头。曹操笑道:“文若妙计,袁公路已成瓮中鱼虾也。”
    青州牧刘岱,亦不禁慨叹:“碧水环城,寿春已成死地。又当何为?”
    荀彧笑道:“不急攻城,再掘深壕。”
    “哦?”刘岱一愣。
    见刘岱尚未会意。曹操笑道:“此乃诱敌之计也。”
    果不其然。见船翼翻转,又有兵士列队下船。于千步内,再掘壕沟。
    寿春城头,一片死寂。
    如袁术所言,环渠距城下,仍有三里之遥。船上发石车,远攻不及。然若再进千步,开凿深渠,寿春城头,已入射程。
    投石八百步,投火油可远射千步。城头一片火海,陈列机关诸器,皆成焦炭。再无还手之力。
    “纪灵何在!”袁术怒不可遏。
    “末将至此。”纪灵抱拳出列。
    “领军出城,踏平敌阵。”
    “喏。”纪灵领命而出。
    闻寿春城头战鼓隆隆。荀彧笑道:“计成矣。”
    曹操一声令下。掘渠兵士,立刻结阵而守。步步为营,徐徐后退。
    待纪灵点兵出城,敌兵散落环渠沿线,三五成群,并无大阵。一时间,竟不知该攻打何处。
    “分兵杀敌!”事已至此,岂能不战而退。纪灵兵锋所指,步兵分数路,扑向敌阵。
    俯瞰寿春守军,倾巢而出。曹操忽起长叹:“无怪玄德,分置城港。”
    荀彧言道:“蓟王素有远见。南港与王城,相隔数里,便为防水军攻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曹操心中一动:“文若说我迁都甄城,距河十八里。可亦是此因?”
    “然也。”荀彧笑答。
    音犹在耳,机关轰鸣。
    环渠内斗舰,投石俱发。落石如雨,砸入敌阵。
    一时血肉迸溅,人仰马翻。
    机关战器,威力之恐怖。于敌我双方而言,皆是初见。
    拼死冲出落石杀阵。仰面忽见斗舰侧舷,遍开三重箭窗。不及反应,船身上下,箭如飞蝗。居高下射,穿胸洞背。更有甚者,斗舰且射且走。竟在环渠内,徐徐绕行。
    箭如雨喷。
    眼看突前骑兵,乱箭穿身,人马倶亡。袁术险咬碎钢牙。
    “鸣金收兵!”
    “将军速退!”纪灵浑身浴血,由张弓搭箭,死战不退。便有心腹举盾遮掩。
    “速退!”环顾左右,遍插箭羽。丛生荆棘。无数袍泽,葬身箭下。纪灵心中悲愤,可想而知。
    每一艘机关斗舰,便是一座移动坞堡。机关器层出不穷,已将战争模式,悄然改变。
    便是始作俑者,曹孟德,亦心生敬畏。环视被利箭收割,伏尸遍地的战场。曹孟德忽问:“若我是袁术,当如何御敌。”
    荀彧答曰:“足备鱼油、水肥(石油),倾倒渠中。引火焚之,譬如广宗之战。”
    “鱼油,寿春可足备?”曹操惊问。
    “料想,必不足备。”荀彧答曰:“袁绍率大军东渡。船只、兵器,多被携往江左。”
    “正当如此。”曹操这便心安。
    荀彧又进言道:“袁术一战破胆,恐弃城而走。如何行事,明公当早决。”
    “围三阙一。”曹操已有定计。
    “围师必阙。”荀彧心领神会。
    待败军入城。
    联军兵士,列队下船,打扫战场,故技重施,再掘深壕。
    待此壕掘成放水,机关斗舰再入环渠。便可远射城头。城上人马器械,皆成火海。
    此战必败。
    寿春王宫,百官哀叹。
    事已至此,合肥侯反无喜悲:“尚能战否?”
    “回禀陛下,曹孟德,假机关斗舰之利,掘渠注水,群舟并进。大将军精锐尽出,攻略江东。苦无御敌之策。此战危矣。”袁术答曰。
    “若不能战,言和可乎?”合肥侯又问。
    “曹孟德裹挟私愤,恐难善罢甘休。”袁术如何能不知。
    “何来私愤?”二袁暗中行事,合肥侯如何能知。
    袁术叹道:“待面见大将军,陛下一问便知。”
    事已至此,合肥侯如何能不领会。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须臾,合肥侯又问:“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将“迁都”二字,吞之入腹。袁术忽灵光一现:“或可向陈国求援。”
    “陈王宠?”合肥侯亦是一愣。
    “然也。”袁术再接再厉:“先前,淮泗诸王皆以陈王刘宠,马首是瞻。王允狐假虎威,夺诸王权。唯陈王宠,孤身幸免。淮泗诸王,敢怒不敢言。谓‘唇亡齿寒’。若寿春不保,江淮之间,再无与甄都匹敌者。那时,陈王宠又如何苟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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