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王乃汉室宗亲。于汉家天下言,乃是主。
    故不在六雄之列。
    “有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用不世之臣,必能立不世之功”。注曰:“不世者,言非代之所常有也。”言指,非一世所能有。是谓罕有,引申为非凡。
    此语与稍后,“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异曲同工。庸主不能用良臣。“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于是《荀子·王霸》:“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三者,明主之所谨择也,仁人之所务白也。”
    《商君书·修权》:“凡人臣之事君也,多以主所好事君。君好法,则臣以法事君;君好言,则臣以言事君。君好法,则端直之士在前;君好言,则毁誉之臣在侧”。便是许攸所言,“投君之所好,毋投君之所恶”。
    如何规范?
    是故,“国之所以治者三:一日法,二日信,三日权”。
    法,王法也。约法三章前,需先为人主。如何为王?义立而王。于是,『王法,立义也』。用后世话说。王法,必须惩恶扬善,维护公平正义。
    足见,诸子百家,儒、法、道。义理皆是相通的。
    董侯机敏。
    与王太师,一问一答。看似童心未泯,却令殿中百官,各有心得。
    如二袁,不过六雄之一。蓟王却是雄主。刘景升,甚至不在六雄之列。如何与雄主并列?若一意孤行,必激蓟王怒。若无蓟王? 忠君之事。甄都顷刻间? 飞灰湮灭。何必二袁来攻。
    百官心思各异,朝堂一时落针可闻。
    便是曹太保? 亦不敢轻易触蓟王虎须。
    董侯眼中? 一闪得色:“荆州之事,当做何为?”
    尚书令桓典? 持芴跽奏:“回禀陛下。臣,窃以为? 先除淮南袁术? 可解荆州之危。”
    桓典一语道破关键。袁术好比一颗獠牙,深嵌关东腹地。只需逐走袁术,江北防线,上下通连。足可防江东逆袭。更有甚者? 淮南乃合肥侯封国所在。若能被甄都所据? 可灭江东嚣张气焰。
    “何人可除袁术?”董侯顺势发问。
    “先前,卫将军曾掘环渠,火攻寿春,逐合肥侯过江。”不其侯伏完,持芴跽奏:“何不令卫将军? 再除袁术,竭尽全功。”
    卫将军曹操? 兼领司隶校尉。亦是三独坐之一。闻此言,曹孟德眼中? 戾芒一闪。
    不等曹太保,朋党反驳。董侯居高下问:“卫将军? 以为如何?”
    “臣? 愿往。”曹操不动声色? 持芴而跽。必有人阻拦,何须自辩。
    “曹太保,意下如何?”董侯又问。
    果不其然。“老臣,窃以为。乱臣贼子,尚未诛尽。卫将军需护甄都周全,不宜轻动。”曹嵩答曰。
    “敢问太保,何来乱臣贼子。”不其侯伏完,持芴发问。伏完位居九卿,当可一问。
    “小沛吕布,淮泗宗王。”曹嵩朗声答曰。
    “这……”百官失声。不料曹嵩竟将淮泗宗王与吕布,相提并论。
    话说,曹嵩洛阳丢官后,辟祸琅琊。待曹操得势,又举家迁往甄都。若非偶遇蓟王门下,必举家被害,无可幸免。岂有今日上公之位。何人指使,曹嵩心中必有疑凶:“袁术不过二郡之地,又孤悬江东之外。何恃而不恐也?”
    便有御史中丞荀彧,闻风奏事:“闻,袁术以传国玉玺相质(押),与陈王宠暗结同盟。”
    便有太尉赵谦,持芴跽奏:“此乃风闻,不足为信。”
    赵谦,字彦信,蜀郡成都人。太尉赵戒之孙,去年,以光禄勋为太尉。太尉马日磾,迁官太常。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荀彧出口成章:“不可不防。”
    司空种拂,亦进言道:“如御史中丞所言。传国玉玺,兹事体大。洛阳二宫大火时所失。闻先为孙坚得于井中,后为袁绍窃据,献宝于合肥侯座前。今江东亦不见玺。陈王宠素有大志。若得传国玉玺,恐生异心。”
    种拂,字颖伯,名臣种暠之子,洛阳人氏。去年,代朱儁为司空。朱儁迁司徒。大司农仍为张温,廷尉亦是皇甫嵩。
    曹嵩乃大宦官曹腾养子。“(曹)腾用事省闼三十余年,奉事四帝,未尝有过。其所进达,皆海内名人,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等。”
    正因“好进达贤能,终无所毁伤”。故曹腾所积政治遗产,方能为曹嵩、曹操父子所承。甄都上下,朋党无数。甚至大司农张温,亦与之相善。每每附议其言。
    言及传国玉玺,董侯亦知事大:“若果在陈王处,何不索回。”
    太尉赵谦答曰:“正因无有定论,故难取之。”
    董侯叹道:“陈王果有异心乎。”
    曹太保遂言道:“正因陈王,忠奸难辨。故不可不防。且逆贼吕布,副将张超,仍驻陈国大营。卫将军若征袁术,甄都危矣。”
    见百官频频点头,曹嵩话锋一转:“武威将军公孙度,奋武将军公孙瓒,号公孙二雄。二雄择其一,可灭袁术孤军。”
    “太师以为如何?”董侯求问。朝议至此,逐渐明朗。欲除荆州之危,必先逐袁术。不然,唯放权刘表,加官以持重。然若加刘表为大将军,恐激恼蓟王。故此议作罢。
    然关东形势,扑朔迷离。吕布屯兵小沛,淮泗宗王,心思莫辨。卫将军曹操,需拱卫甄都,不可擅动。论能征善战,唯剩公孙二雄。却不知王太师,意下如何。
    “回禀陛下。奋武将军公孙瓒,可攻淮南。”王太师果然大局为重。
    “便依太师所言。”董侯暗松一口气。
    从始至终。执金吾王斌,皆不置一语。谓“好事多磨”。又说“宜缓不宜急”。刘表所求乃大。即便无上公之争,亦非一日之功。待甄都朝堂,穷尽对策,仍不能逐袁术过江。必有人旧事重提,加官刘表以自重。那时,百官束手无策,唯有听之任之。事可成矣。
    奋武将军公孙瓒,临危受命,厉兵秣马。已备雪化路开,攻淮南,逐袁术。
    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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