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天光微亮,鼓声隆隆。
    对垒双方,各自厉兵秣马,整装待发。以备天明,一决雌雄。
    见河岸大营,果是多摩梨将士先驱。列国联军诸将,心中窃喜。
    即便盔甲旌旗,以假乱真。身毒象兵,又岂能假扮。且行军对阵多年,是否为列国奴兵,一举一动,只眼可辨。
    以二十万多摩梨降兵为先锋,蓟王失算矣。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号角声中,联军兵士,列队齐整。士气爆棚,倾巢而出。
    数十万大军,如一字长蛇,于圣河北岸,迤迤逦逦,铺展开来。数千头战象,鹤立鸡群,恰似移动坞堡,震慑敌群。
    对面多摩梨战阵,亦不逞多让。阵中千头披甲战象,煞是惹眼。
    双方阵线,不断靠近。犹如层层浪涛,便要迎头相撞。对面来人,越发清晰可辨。距一箭地,各自驻足。前排站定,后排依次停步,怒涛层层堆垒,密集人山人海。急促呼吸,兵甲相击。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双方陈兵数十万人马。恰似“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话说。便是蓟王,南征北战,亦从未见过,此等阵仗。
    单论人数,看似五五相开。蓟王十万人马压阵。二十万多摩梨为先锋。对面列国联军,亦足有四十万众。
    诚然。若多摩梨先锋,当真临阵倒戈,挥师反击后阵。纵有白波楼船,蓟王亦难免,兵败如山倒。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说无益,后退无门。唯彼此壮胆,挥刀先前。
    功名利禄,皆抛脑后。尽显男儿,铁血本色。
    大战一触即发。
    便在此刻。多摩梨战象,忽起重影。对面敌阵,不及看清。从同伴身后,另起一排披甲战象。不及细数,足有千头之巨。
    定睛一看,心头骤惊。
    此象非彼象。
    身披水绿清钢琉璃甲,背负各式机关器。便是两根长牙处,亦有机关另架。一眼扫过,战象披挂,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圣河旗船,琉璃爵室。不等多摩梨王先问。
    蓟王这便道破天机:“『机关战象』,出象林苑。乃孤南征林邑时所获。”
    “莫非背上所负,皆是机关兵器。”多摩梨王惊问。
    “然也。”蓟王笑答。
    多摩梨兵士,藏身机关战象身后。从先锋,变成援后。
    兵卒皆暗松一口气。
    与对面敌阵,所思所想,截然不同。多摩梨二十万兵卒,无人以此战为儿戏。更不知反反间计。
    背水一战,有进无退。
    “那便战!”蓟王一声令下。
    机关战象先发。
    象鼻倒卷,如臂使指。转动牙上机柄,为扭簧机枢上劲。
    蓄满扭力,扳机脱离。
    机簧声中。但见一道扇形乌影,自机匣中,一挥而过。数百头战象,几不分先后。再仰看半空。落石呼啸,好似天女散花。
    又似石雹天袭。
    敌阵皮开肉绽,血崩如雨。
    不及反应,落石又起。战象两侧,圆盘机匣内,机臂轮转,好似风车。将圣河两岸,随处可见之鹅卵石,攒三聚五,抛射半空。
    无穷无尽,石如雨落。
    凡有命中,头破血流,脑浆迸溅。侥幸逃生,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好比,暴雨疾风,冰雹天灾。
    更有甚者。只需骑跨象颈之驯师,间隔俯身,塞一根香蕉入口。大象便干劲十足。
    自动装弹,象力所驱,毋需瞄准,覆盖攻击。
    “此,何物?”多摩梨王,目瞪口呆。
    “『旋风砲』。”威力,蓟王亦是初见:“乃由少年马均所创。可比风车,旋转机臂抛石。”
    “此机关,着实凶暴。”多摩梨王,心有余悸。又忽生窃喜。
    万幸早降。
    无怪后世人云:“攻者利器,皆莫如砲。攻者得用砲之术,则城无不拔;守者得用砲之术,则可以制敌。”
    敌阵四处血溅,一片狼藉。阵型散乱,章法全无。
    借“旋风砲象”掩护。另有机关战象,冲至阵前。
    机簧声中,利刃弹出。“破阵冲象”,长牙上架刀障,杀奔敌阵。背上砲台,大黄肩盾弩,趁势击发。破甲箭应声入脑。敌象前足一软,哀嚎跪地。累及背上骑士,失重前扑。合身撞上刀障,血肉碎地。
    血腥扑面。
    更有“猛火奔象”,背上火喷十丈。所过一片火海,左右皆成焦土。
    数年间。得蓟王授意。将作寺将武装战象,打造成机关炮台。并针对各兵种,研发出专属装备,及机关兵器。
    作为体积最庞大之陆行兽。大象当是时下,绝无仅有,最佳机关载具。
    头顶落石如雨,眼前猛火狂卷。更有刀车,直撞当面。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天下地下,三位一体。更加二十万多摩梨,乘胜追击。
    列国联军,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
    大象不善疾驰。正好断后。两翼骑兵,先败如潮。重骑弃甲丢盔。步兵一哄而散。
    “象军止步,其余向前。”蓟王再出王命。
    “象军止步,其余向前——”
    “象军止步,其余向前——”
    声音,次第远传。二十万多摩梨精锐,高昂士气,不舍紧追。这顺风仗,着实痛快。
    眼看行营在望。
    忽听一声响锣,营内旌旗蔽日,乱箭如雨。
    “哈哈!此营已为我所得。尔等鼠辈,何不早降!”正是牙门将张郃。
    眼看追兵将至。唯含恨绕营,再向南逃。
    你追我赶,人困马乏。前日宿营地,终是在望。
    不及抵近,又遭乱箭。
    “哈哈!此营已被我所夺。尔等鼠辈,何不早降!”正是牙门将华雄。
    苦也!
    便有兵士力竭倒地,无力再逃。
    兵卒皆是奴隶,贱命一条,弃之不惜。我等皆为国之上将,岂不惜命。众目相对,各下决心。咬牙打马,继续逃窜。
    只需逃入迦征伽罗废都。伽郎婆大营,仍有奴兵留守。可护我等周全。
    心怀最后一丝希望。狂奔一日一夜。
    终抵达迦征伽罗废都。再看左右,只剩寥寥数百骑。
    九国连兵,数十万众。一夜败尽。
    悲从心起,不及拭泪。先入营保命,不提。
    楯墙高耸,砦门紧闭。风平浪静,好一处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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