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尔苏脸色有些阴沉,虽然是他下达了截杀复汉军哨探的命令,可问题是千不该万不该,让其中一队哨探给逃了回去,这样一来等于让复汉军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了黄家铺这一块有问题,这样一来自然便会有了防备,到时候也就无法发挥出奇兵的作用。
    整个局势已经开始变得不受掌控起来,这让讷尔苏心里有些焦虑,自己这回也算是独当一面了,可是办差却办出了岔子,委实不好跟皇上交差。可即便如此,讷尔苏也得硬着头皮,将这个消息立即告知康熙皇帝才行,否则便是延误军机的大罪。
    战时不比寻常,讷尔苏可不敢拿自家的身价性命去赌,很快便草就了一封战报,随后交给了身边的亲兵,骑着快马孔城方向而去。
    “奴才讷尔苏有直言禀报,楚逆哨探于今日午时,逼近黄家铺,我骁骑营大军无法撤离,亦无法掩盖,遂斩杀哨探.....楚逆或可侦知骁骑营大军踪迹。”
    “啪!”这封战报虽然写得较为委婉,可是依然让康熙怒不可遏,他将战报狠狠拍在了桌子上,却太过于用力,让手掌红了一片。
    “好一个讷尔苏,亏得朕对他如此信赖,将这一手好不容易藏起来的棋子交给他,却出现如此事端,实在是行事不周,告诉讷尔苏,人头朕暂且记下,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康熙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真的是万分委屈,总是需要给自己的这帮臣子来擦屁股,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憋屈,越想心里越是气,当下便又对众臣发作起来。
    “托赖,白潢此时可还关在牢里?”
    刑部满尚书托赖连忙跪下道:“启禀皇上,桐城失陷贼手之后,白潢便带着数十人赶到了军中,随后便下了大狱,至今还关在牢房里。”
    “哼!桐城是我军的命脉,也是后勤关键要地,朕在南下安庆之时,便将桐城委以阿尔松阿和白潢二人,阿尔松阿年轻气盛,正是需要白潢辅佐,亦是心里看重白潢,想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康熙一脸恼怒,“可到头来桐城还是丢掉了,阿尔松阿愧对君父,如今已自戕以谢天下,朕亦不忍心多加怪罪。可是白潢一介老臣,丢城失地不说,如今还有何等面目苟活于世?”
    众人听完算是明白了,这是要赐死白潢,不过白潢只是一介汉人,倒也没人替他出头说话,连兵部满尚书逊柱也是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倒是张廷玉,跟白潢还有一些交集,如今也只好暗自叹息。
    刑部满尚书托赖当即领命离去,想来去找白潢去成全大义了,只是经过了这么一番,群臣都有几分战战兢兢,这几日康熙的脾气越发地暴戾,动辄便是发落一番大臣们,众人虽然苦不堪言,却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如今骁骑营的行迹即被探知,想要以鲁共山为饵的想法,怕是行不通了。你们都有什么想法?”康熙的脸色有些难看,环视了一眼众臣。
    事关兵事,自然是兵部尚书得先出头,眼看着兵部汉尚书白潢都被发落了,逊柱也不敢继续装聋做哑,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这个.....奴才以为.....当下或可令领侍卫内大臣辅国公普照率领两万绿营大军先行出击,进攻桐城,以试探楚逆虚实....”
    这个意见却是听得康熙眉头一皱,说起来也是逊柱冤枉,他历来就没有接触过战事,早年间也都是在工部、吏部和户部当官,后来接替殷特布做了这个兵部尚书,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交给了汉尚书来做的,他自己是当真不太清楚。
    如今这番军前奏对,自然不能让康熙满意,一来念在逊柱作为一介满臣,面子上需过得去,二来也不好当众再废掉一个兵部尚书,到时候可就真没合适的人来干活了,当下便挥了挥手,逊柱便如蒙大赦一般,退到了一旁。
    就在康熙面带失望之时,却是有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声道:“启禀皇上,奴才以为,逊柱大人所言有失偏颇。”
    这话却是让众臣都感觉到一丝不自在,当着康熙皇帝的面来指责兵部尚书有失偏颇,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只是再看看这人,却又感觉理所当然。
    原来这个大臣的来历着实不简单,名叫法海,姓佟佳氏,背景可是吓死人,乃当朝国舅佟国纲的次子,而且佟国纲的弟弟佟国维还是康熙的老丈人,因此佟佳氏在朝廷里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大,在这种情况下,佟佳氏子弟俱是高官,像佟法海的哥哥鄂伦岱,之前便是领侍卫内大臣,因此甚至有人说当今一朝有佟半朝的说法。
    不过佟法海却不同于寻常的佟佳氏子弟,他本来就是庶出,乃侍婢所生,自幼也未曾得到父亲佟国纲的重视,跟兄弟的关系也不和睦,可以说父不以为子,兄不以为弟,弟不以为兄。
    在这种情况下,佟法海可以说是相当努力,从小便刻苦学习,二十四岁就考上了进士,因此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物。后来佟法海也渐渐得到了康熙赏识,二十八岁就被康熙选派成为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师傅。
    然而,好运并没有始终眷顾佟法海,他在太子案当中,因为十三阿哥的原因受到了牵连,被直接降成了检讨,一直到前几年才官复原职。后来康熙还将佟法海提拔为广东巡抚,颇有政绩,因此也受到康熙的看重。
    “佟法海,以你的看法,我军该当如何?”
    康熙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似乎已经慢慢变得沉静了下来,只是望着佟法海的眼神,却柔和了几分。对于有能力的人,康熙向来是比较宽容的。
    佟法海谨慎道:“当下我大军局势被动,便在于楚逆可以耗,我军无法长久久耗,如果进攻桐城,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攻进去。”
    这倒是一句大实在话,要是清军的战斗力真的那么容易打下桐城,如今的局势也不会变的这么恶劣,康熙自己心里也不会有这种奇怪的幻想,而这么一说自然是全盘否定了逊柱的意思。
    “至于我军当下的难点,便是如何化被动为主动,逼得楚逆不得不与我军出城决战,关键点便在于北硖关,只要我军做出进攻北硖关的态势,那么复汉军无论如何也会出城相救。毕竟北硖关本来就是一座小关,容纳不了太多的人,地势也不险峻,想要攻克并不算难。”
    康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佟法海的想法其实与他还是比较相似的,自然心里也多了几分赏识。
    “以北硖关为诱饵,引楚逆出城相救,而后我大军与其对阵,骁骑营在黄家铺准备好侧击,想来是能逼退眼下这股楚逆大军。”
    佟法海低着头跪地上,脸色却是越来越平静,这些年所受到的所有磨练,终于将这柄剑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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