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有了!”
    宁渝好生思索了一番,却是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道:“借钱的话就算了,我老父如今也算是敲了他们一笔,要是再敲下去怕是人都跑了,咱们得跟他们来个双赢才行。”
    “双赢?如何双赢?”李绂一脸的怀疑之色,心里以为这是宁渝想出来新的刮地皮的招数,若只是这换个名头,可也不能掩盖什么。
    要说起阴谋诡计,他李绂自信不输于任何人,说起诗书经纶,那也是满肚子的学问,但是谈到这个方面,他便一窍不通了。
    宁渝从桌子上端起了茶壶,然后将李绂面前的茶杯续满了水,笑道:“借钱那是无本的买卖,全靠的复汉军的一张脸皮和手里的刺刀,然而可一不可二,他们固然怕我们,可是时间长了,就没人愿意跟咱们一起玩了。”
    “关键就在于,咱们自己得给自己立下一些规矩,这样他们才敢放心到咱们的底盘上来经营,那么这些规矩我们就得遵守。”
    李绂有些不理解,他是属于那种为了达到目的比较不择手段的人物,在他的印象当中,宁渝不应该是属于讲究所谓规矩的人物,光看什么影子军情处的作风就知道,那可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无所不为了。
    宁渝一看李绂的神态,当下便知道对方对自己产生了误解,苦笑道:“先生,如今这天下,虽然是力胜者居之,可是对于当下来说,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大量的银钱资源才能迈过门槛,方能力胜。”
    李绂若有所思,追问道:“以大都督之意,这商贾之流,虽然不事生产,却能南北交流货物,也能聚集银钱为我所用?”
    “正是。眼下团结商贾,便能帮助我大军攻克江南。”
    宁渝自然不会跟他讲资本的恐怖之处,倒不是怕他听不懂,而是怕以李绂这样为首的士大夫,会一开始就表示反对,如果导致资本被提前弱化,那么到时候还能不能发挥其原本的作用,可就真不清楚了。
    更令宁渝担忧的是,实际上这一个苗头,在当下的复汉军当中已经出现了。
    目前的复汉军说起来也是一个缝合怪,将各种利益集团缝合在了一起,其中根本的支撑便是湖广的地主士绅,即宁、程、郑三家,可以说是自起兵以来便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特别是宁家掌权以来,另外两家也颇为识趣,没有闹出什么争权夺利的戏码出来,一向都是本本分分的。
    也正因为如此,宁忠源对程家和郑家也是颇为重视,将复汉军内和政事堂里的一些利益让渡了出来,可以说是精诚团结一致抗清。
    到后面宁渝当上大都督,一路率军攻克湖广,拿下江西,如今又占据了小半个安徽,这个阶段下来利益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特别是李绂为代表的江西士绅集团,对于复汉军还是颇为配合的,因此也让李绂成为了复汉军的核心成员之一。
    问题是这么一来,原先在复汉军内部的湖广商会,也就触碰到了其他大佬的利益,特别是像李绂所代表的的江西士绅,商会力量薄弱,难以与湖广商会竞争,自然也就导致整个江西士绅的利益在无形中被拔下来了一层。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麻烦,便是复汉军依然是让儒生做官的,像楚王府组织即将举办的春闱大典,也是选拔儒生当官。这么一来,那些饱读圣人诗书的读书人,自然也就对商会力量太强大而感到不满。
    多重的利益纠葛,让如今的湖广商会,在复汉军内的举动也有些举步维艰的味道。正因为如此,宁渝才想着在这个基础上,给商会更多的利益,从而来扩大对方的影响力,继而支持自己拿下江南。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复汉军东进都督府为名,以江南土地为饵,吸引商贾前来参与,以支撑我大军东进的基业。”
    宁渝笑眯眯道,随后又进一步解释,“眼下的江南虽然还不在我的手里,可是不妨我先把江南的田地当成货品,卖给那些商贾,当然不是直接卖地契,而是售卖土地券,以土地券之名先将那些田地给许出去。”
    “然后等到打仗结束了,咱们再根据土地券来赎买田地,比如说当时的土地券能卖到多少钱,咱们就在这个价格的基础上,再加上一成反向赎买,便能提前筹集到一大笔的费用。”
    李绂细细思索了一番,眼睛却是一亮,他兴致勃勃道:“大都督真乃天生奇才,此法却是能够让商贾们自行估价,若是想要压价,到时候无非就是多出一成赎回也就是了,土地还是咱们自己的,可如果价格过高,到时候无非就是把那些田地卖给他们。这中间不管怎么算,咱们都是有赚无赔。”
    宁渝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得意,这个法子他也是想了许久,兴奋道:“不仅仅如此,这批土地可是在江南,那么不管是他们想要土地还是想要银钱,那就得千方百计支持我们拿下江南,否则的话他们可就血本无亏了。”
    “那若是他们怀疑咱们拿不下江南,到时候又该如何?”李绂顺着宁渝的话头,将最后一个问题点了出来。
    宁渝站起身子,负手而立,端是一副潇洒朗阔的风貌,他点了点远方的那一片硝烟还未彻底散去的战场。
    “那里,便是咱们给他们立下的军令状!”
    三日后,李绂乘船顺着长江一路西进,直奔武昌而去,他这一次便是作为宁渝的代表,来跟湖广商会的商家们谈这一件事,除此之外,他还作为江西的商会代表,来跟湖广商会谈条件,目的自然是希望能够将江西商会与湖广商会彻底合并在一起,成为复汉军将来攻略江南的支柱力量。
    宁渝在将李绂打发回武昌之后,也没有选择继续停留,而是准备回师安庆,彻底拿下安庆城,将来便以安庆为支柱,成为进攻江南的后勤重心。
    至于还在安庆城内苦苦支撑的岳钟琪,宁渝已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因为这个人无论如何蹦跶,都已经很难有别的作为了。
    在前世的时候,宁渝对于岳钟琪的大名还是颇为耳熟的,可是在这个时代,反而没有了那种重视的感觉,或许这是一个英雄彻底落幕的时代,技术革命的发展,让一切所谓的英雄都成为了冢中荒骨。
    要知道,在武昌还关着一个傅尔丹,放在后世那也是所谓的天下第一名将,可实际上带着一万八旗兵,最终也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十二,宁渝率领复汉军一路南下,回合了原来驻守在练潭镇的守备第二师,接着又来到了安庆城下,与钱英的守备第六师,一同将安庆城保卫得严严实实。
    此时复汉军的兵力已经达到了整整三万多人,而城内的绿营兵则仅仅只有一万人出头,还有一万多青壮来一同守城,看上去似乎人数相差并不远,而且清军还是守城一方。
    可是任谁都清楚,复汉军的战力与清军绿营的战力可不是一个档次的,毕竟就在前不久爆发的那场对决大战当中,宁渝可是硬生生凭借三万人吃掉了康熙的七万大军,最后清军只剩下不到万人逃去了庐州,连康熙都一直陷入了昏迷不醒。
    在这种情况下,清军人心思乱,不少人都已经打算偷偷出城投降了,反正都是出来当兵吃饷,在哪吃不能吃?之前那些投靠复汉军的绿营兄弟,现在可是人人十亩田的待遇!
    岳钟琪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汇聚而来的复汉军大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显得身影越发地萧索。一阵寒风袭来,岳钟琪终于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岳山手中拿着一件大氅,给岳钟琪披上,看着他消瘦的脸庞,不由得劝道:“少爷,别再多想了......身体要紧啊.....”
    岳钟琪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开口道:“听说,皇上昏迷了.....似乎没多少日子了......”声音悠远而萧索,还带着一些孤寂的味道。
    实际上这个传言在城里已经是传得头头是道了,当然在眼下这个的时刻,所谓的传言全都是影子和军情处在城内传播的,就是要以此击破清军的士心,从而兵不血刃地拿下安庆全城。
    虽然岳钟琪原先已经清理过安庆城内的军情处,可是毕竟没有断根,再加上清军的局势越发显得微妙,这城内的大族也就顺理成章地跟军情处重新勾搭在了一起,这么一来,整个安庆城内也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此时的安庆倒真的如了岳钟琪的愿,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毕竟原先的时候,还有康熙的十万大军在外策应,清军在坚守安庆城时,心坎里也有个指望,自然能够一直坚守下去,可现如今康熙都跑路了,也就再也不会有援军前来了。
    等到岳钟琪返回到提督衙门时,却发现门外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看上去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脸色红润无比,头顶上还带着一个瓜皮帽,正一脸笑容地望着归来的岳钟琪。
    一旁的岳山见到此人,顿时心生警觉,暗暗将手放在刀把上,身子微微侧着挡在了岳钟琪的身前,以防备此人所行不轨。
    中年男子见此却是没有丝毫惊讶,而是一脸笑眯眯道:“岳军门,一直未曾相见,鄙人实在是仰慕之至啊!”
    岳钟琪冷冷望了中年男子一眼,却是轻轻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岳山。
    “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掌柜吧!”
    “正是如此。鄙人便是掌柜。”中年男子笑容不减。
    说起来,岳钟琪跟此人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可是却已经交手多次,当初策划张远奇叛变一事,便是军情处的手脚,这个举动原先便是为了打岳钟琪一个措手不及,好提前拿下安庆城,可是没想到岳钟琪异常警觉,逼得军情处不得不提前动手,虽然将张远奇所部带离安庆,可是也导致整个安庆城内的军情处受到严重的破坏。
    可是当时暴露的人当中,也只有伙计和十几个属下,真正掌握整个安庆城情报力量的掌柜,并没有暴露,因此也一直在城里跟岳钟琪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到了今日,二者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偏转。
    岳钟琪有些恼怒地望着眼前这个人,冷哼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提督衙门,那今日你可就别走了。”说完,七八个提督衙门的绿营兵拔出佩刀,向着岳钟琪方向缓缓走来。
    掌柜没有丝毫地惊慌失措,只是微笑道:“今日此来拜见岳将军,难道不应该一尽宾主之谊吗?”
    岳钟琪盯着掌柜看了许久,这才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便打发了绿营兵离开,接着便邀请掌柜,与其一同饮酒相谈。
    如今安庆城久经围城,物资凋敝,因此哪怕是岳钟琪的提督衙门,也难得置办一桌上佳的酒菜,小小的酒桌上仅仅摆放了一碟牛肉和一碟香豆,除此之外便是一壶略显浑浊的黄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得蒙贵军围城,如今我提督衙门也难得找出一些好东西,还请掌柜勿怪我有失待客之道。”岳钟琪倒下了一杯黄酒,一边喝着一边低声感慨着。
    掌柜却是一脸笑呵呵的,夹起牛肉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倒酒与岳钟琪对饮。只是这么一来,却让岳钟琪越发显得狐疑。
    “今日掌柜冒如此奇险,来我提督衙门,莫不是只为了这一桌酒菜?”
    掌柜停下了筷子,擦了擦嘴,笑道:“酒菜虽好,可是毕竟非久留之地,我还没活够呢,今日来此,为的是将军您!”
    “哼!为了我?那我倒想听一听,又是如何为了我?”
    “如今的天下大势,将军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大清国纵使暂时能得一南北分治之局,可将来绝无半点机会。当此大争之世,将军还请善思。”
    “铮~锵”
    岳钟琪拔出了身后剑台上的长剑,架在掌柜的胸前,冷冷道:“就凭你现如今这句话,我便可以一剑斩了你!”
    掌柜却是丝毫不畏惧,向前迈出了一步,那剑刃便已经抵紧了胸口,只待岳钟琪一用力,便可刺穿掌柜的胸膛。
    “我只问岳将军一句话,如今的大清朝,还能让你做成岳武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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