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复汉军跟清军的对决不同,复汉军在对战萨摩军时,双方多多少少都有些谨慎,可毕竟都没有真正交过手,真要说绝对的把握自然也不太可能。
    不过光从场面上来看,相对于复汉军的四千人而言,拥有七千多人的萨摩军则看上去更优势一些,因此萨摩军开始主动前进。
    在萨摩军的作战方式中,其战术水平也不会落后欧亚大陆许多,通常都是先是铁炮兵和弓箭足轻置前,而后便是长矛足轻,两翼则是八百萨摩藩骑兵,准备伺机侧击。
    可是这一套曾经屡次获得胜利战术,在宁楚面前并没有太多的作用,因为双方火枪技术的差距,以及火炮数量的差距,足以让萨摩军吃个大苦头。
    果不其然,在萨摩军和复汉军的距离逐渐接近两里时,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上也已经做好准备,炮术军官已经划定了射界,早已举起红旗的手齐齐挥下,而看到旗号信息的所有炮手们,纷纷将火把贴在了炮门前,点燃了标准长度的引线。
    “轰隆——”
    四十余门不同口径的火炮发出怒吼声,四十多颗开花弹被发射到了空中,伴随着一道道弧线,砸在了萨摩军行军的土地上,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随着爆炸溅起的泥土当中,裹挟着萨摩军藩兵的残肢碎皮,在空中喷洒出一蓬蓬的血雾,四处倒伏下去的尸体,更是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在了地上。
    看到了这一幕的雪晴仓久,不由得死死捏住千里镜,他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这代表他之前的预测是正确的,从海军的火力强度来看,对面的楚军火炮也绝不会差!更不用说他们在海战时最后拿出来的‘神火乌鸦’了!
    一想到这里,雪晴仓久便看了一眼侧面正在观战的岛津继丰,只见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苍白,相信他也明白了对面楚军的强大了。
    的确,仅仅只是这一轮炮击,就已经让岛津继丰感到后悔了,他所面临的宁楚军,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萨摩藩所能对付,还是从一开始就怀着侥幸心理的缘故,以致于目前的损失这么惨重,不能再打了......
    想到了这里,岛津继丰满脸期待地望着雪晴仓久,声音变得艰涩无比,“仓久君,我想这一战只能到此为止了,我想派你去当使者,同宁楚罢兵言和......只要能保住琉球,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雪晴仓久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脸上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他见岛津继丰还抱着保住琉球的想法,就知道不可能谈成功了。
    眼下的岛津家还有什么值得宁楚出手的?无非就是一个琉球罢了,不归还琉球对方岂会罢兵言和?至于邀请其他大名出兵保卫琉球,那就更不可能了。
    实际上岛津家派出去的信使,在大部分大名面前都吃了闭门羹,一方面他们曾经关系并不好,自然不会为岛津家赴汤蹈火,二来这一次岛津家是同时得罪了幕府和宁楚,任何出兵都会考虑到得罪二者这一点,而最后一个原因,便是琉球。
    要知道,在江户幕府仅三百个大名当中,可就他岛津家占据了琉球这个地方,还从中谋取了大量的朝贡贸易利益,这是连幕府都为之眼热无比的财富,可是这些财富都是被岛津家独自据有的,为此享受了多久的富贵。
    平时吃肉喝酒不想着老哥,现在别人来打你了,倒想起了老哥,我们其他大名是欠你岛津家的还是怎么着?
    这就是其他大名的内心真实想法,自然不愿意参合进去,反倒有不少临近大名,转过头来开始打着岛津家的主意,毕竟墙倒众人推嘛!
    因此,眼下的雪晴仓久是真的有些无奈了,如果还抱着保住琉球的幻想,只怕是被人连骨头带肉一块吞进肚子里,再说眼下求和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只得低声提醒。
    “家主,如今战事刚开,不适宜求和,倘若非要求和,怕是会同战败一般被对待。”
    岛津继丰刚刚也是脑子凌乱了,在听到雪晴仓久的提醒后,当下便反应了过来,无论怎么样,这一仗是一定要打完才行,否则以眼下的局势,宁楚军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宽厚的和约?
    实际上任何脑子清醒的人都清楚一点,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更加得不到。想要有个体面的条约,就得打出一次体面的胜仗。
    “既然如此,那就跟他们拼了!”
    岛津继丰咬了咬牙齿,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发号施令。
    “隐斋君,前军的铁炮足轻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拼死抵近射击!”
    “是,家主大人。”
    “藤原君,后军的长矛足轻一定紧跟铁炮足轻,等到距离足够就发起冲锋!”
    “是,家主大人。”
    说到了这里,岛津继丰望向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侍大将陶正义方,而对方正掌握着目前萨摩军最精锐的八百骑兵武士,堪称萨摩军目前的一把尖刀。
    “义方君,等到前军接敌之后,你便率领骑兵武士,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敌方的炮军阵地!”
    陶正义方脸上带着几分肃穆,他自然能够明白家主的意思,所谓不惜一切代价,那便也包括陶正义方他本人,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都战死在冲锋的道路上吧!
    “是,家主大人,末将一定会完成家主大人的使命,且看末将将岛津家的旗帜,插在对方的炮兵阵地上面去!”
    随着一番命令之后,战场上正在遭遇狂轰滥炸的萨摩藩藩兵,也都一改之前的步伐,开始大步向着宁楚军方向前进,至于损伤自然也是越来越大,不过士气并没有下跌太多,一直都保持着十分浓厚的氛围。
    正在观战的邓子亦,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感叹道:“萨摩藩不愧是日本强藩,像这般战力和士气,怕是寻常清军都难以比拟,或许只有京营八旗和虎衣藤牌兵能够与之一较上下......”
    一旁的师参谋长徐又阶微微一笑,“可即便是京营八旗和虎衣藤牌兵,在如今也早已经落后了,其他地方不去提高,士气再高也只是崩溃得晚些......他们的火炮被海军完全拔掉了,不知道火枪怎么样?”
    “那就先看看,先看看。”
    邓子亦语气虽然凝重,可是表情却十分轻松,仗打到这个份上了,其实对方会有什么招数都很明显了,等于是都开始打明牌,比拼硬实力了,而一旦比起硬实力,复汉军又怕得谁来?
    炮火轰鸣之间,双方的距离越发拉近,等到萨摩军到了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复汉军的火枪也开始了齐射,在这个距离当中,虽然复汉军的火枪准头很小,可是也还是能打,而萨摩军则不行,他们还需要前进三十步左右。
    “板载!为了主上,板载!”
    在后方的山下隐斋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他疯狂地呼喝着,驱使着藩兵抵死冲锋,而这个时候的铁炮藩兵,在经过了前面屡次炮击和复汉军的一轮火枪齐射后,已经倒下了一千两百多人,剩下的人也都是浑身发抖。
    “砰——砰砰——”
    不管萨摩藩兵们做出如何选择,对于正在齐射的复汉军士兵而言,这一切都跟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装填弹药,然后举枪扣动扳机——就好像在庄稼地里做农活一般有条不紊,让这种血腥杀戮,竟然拥有几分整齐划一的美感。
    由于萨摩军没有火炮掩护,因此当萨摩军的铁炮足轻抵达到七十步的距离时,已经只剩下了两千五百人作用,他们分成了经典的三横队,每排在八百人左右,举着手里的铁炮,先倒一点火药到药池,然后再往枪口里边倒一些火药,随后塞入弹丸,并按下了扳机,而扳机带动夹火绳的连杆,阴燃着的火绳慢慢低下来,小鸡啄米一般点燃药池中的药引。
    “轰——”
    与复汉军清脆的枪声不同,萨摩军使用的火枪声音略显沉闷,这种从西方传入的火绳枪,虽然比清军的鸟铳强上一些,可是也是体现在不易炸膛这些地方,其威力和射程依然是不如复汉军的燧发枪,射速更是远远不如。
    不过毕竟已经抵近了射击,因此复汉军方向也倒下去了三四十人,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战果,只是比起宁楚的每次击倒过百人的战果而言,倒显得有几分不堪。
    如果说战争能够简化成为一种数学题,那么眼下任何人都能通过目前的伤亡交换比,得到这场大战的答案,那就是萨摩军必输无疑。
    可是这一点对于萨摩军其他的大将来说,也是心知肚明的,自然不会再将胜利的希望放在了铁炮足轻的身上,他们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板载!”
    藤原次郎所率领的三千长矛足轻,随着号角声发起了冲锋,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冲到对面的火枪阵型里,打乱他们的阵型,最好便是彻底将战局变成肉搏战,击溃对面的火枪兵。
    与此同时,侍大将陶正义方所率领的八百骑兵,也保持着一个锲型阵朝着复汉军的火炮阵地发起进攻,毫无疑问,他的任务更加艰难,因为炮兵阵地位于最后方,需要击穿复汉军布下的重重障碍才行。
    “板载!板载!”
    听着对面萨摩藩兵嘴里齐齐吼出的声音,邓子亦心里也明白,萨摩藩的最后一击就要来了,倘若这一击再不建功,他们可能就会想着撤到鹤丸城里固守,等待援兵前来。
    可是这对于邓子亦而言,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毕竟一旦到了这一步,想要彻底结束对萨摩藩的战事,又会重新变得遥遥无期起来。因此,只有一战彻底断绝他们的幻想,才是邓子亦最大的目的。
    “传令下去,放他们人进来,准备展开合围!”
    这是一个极为胆大的决定,因为一旦将战线让开,固然能够从两翼进行包抄,获取最大的战果,可是一旦里面固守的防线被突破,那么复汉军的合围便再无意义,反而会遭遇到惨败。
    双方都在赌,在这种锤砧战术当中,作为砧板的那块铁到底有没有那么硬,会不会被萨摩藩的长枪给刺投。
    “轰隆——”
    在萨摩藩冲锋的路线上,不断有复汉军的火炮发出轰鸣,后方炮军阵地上的速度几乎达到了一个巅峰,可是这并不会彻底阻断萨摩藩的前进步伐,他们的大军距离复汉军的阵地也是越来越近了。
    在长矛足轻和骑兵武士逐渐接近到五十步的距离时,复汉军的臼炮也开始发威,大量的铁片被臼炮发射出来,在萨摩军士兵中制造出一蓬蓬的血雾,其杀伤的效率比起开花弹还要高上许多,只见那些萨摩军士兵几乎是成批成批倒下。
    剩下的萨摩藩士兵也几乎到了一个临界值,开始有人想要逃跑,然而被剩下冲击的人所带动,直接踩在了脚底下,变成了血泥一般,他们不是不想退,而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退不了了。
    对于带兵大将藤原次郎和侍大将陶正义方而言,他们更加退不了,除了打败对面疯狂倾泻火力的复汉军士兵,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特别是侍大将陶正义方,他所率领的骑兵还有接近五百多骑,而对面的火炮阵地已经近在眼前,他们没有理由退去,一个个都疯狂嚎叫着,端平了手里的长枪,还有一些人的马上挂着锤子和铁钉,那些是用来钉死大炮火门的。
    然而,守卫火炮阵地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全师上下仅有的那个掷弹营,满员达五百人的掷弹营,他们一个个都身材高大,腰间挂着四到六枚手榴弹,嘴里叼着火折子,而背上还背着一把长长的斩马刀,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骑兵。
    营长韩定武冷笑一声,相对于蒙古马而言,眼前的这些日本马简直就跟玩具一样,怕是小孩子都比这些马要高,更何况数量才几百骑,这样的骑兵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勋。
    “掷弹营,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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