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结束之后,李牧立刻就集结大军出征了。
    李牧出征之前,赵国已经分别派出使者前往秦国、楚国和齐国。
    虽然现在的赵国大行人是周少良,但是在赵括利用相邦权力的压制下,前往楚国的使者任命落在了李斯的身上。
    送走李斯的之后,赵括拍着李斯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话:“李斯,本候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你的,但是对于本候来说,你若是还能够继续进步的话,将来是有相邦之才的!”
    这一点赵括自然不是吹牛,毕竟历史上的李斯也确实当上了秦国的丞相。
    但是对于李斯而言,赵括的这句话无疑就是一碗非常醇厚的心灵鸡汤,直接让李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变得暖洋洋的。
    李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发下了誓言:“请君候放心,臣这一次一定会取得成功,一定会让君候知道信任我李斯是最正确的!”
    李斯感恩戴德的走了,然后就到了赵国大将军李牧的出征时间。
    依然还是那座熟悉的赵国宗庙,依然还是赵国群臣齐聚,赵括立于群臣之首,静静的等待着宗庙之中赵王和李牧告祭出来,耳边还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议论声。
    “你们说,李牧大将军这一次能赢吗?”
    “应该能吧,李牧大将军可是攻破过咸阳和临淄,俘虏过秦王和齐王的人呢。”
    “但是没有武信君出征,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啊。”
    “咱们赵国现在这么强大,就算不用武信君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希望如此吧。”
    很显然,在许多人的眼里看来,没有赵括的出征,终究还是不够稳妥。
    对此赵括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其实就算是赵括解释了也没有用,一切就用战绩说话就好了。
    这也是每一名刚刚担当大任的将军所必然面对的路,只要等到李牧这一次出征胜利归来,整个赵国之中这些对于他的质疑声也就会立刻消失掉。
    除去李牧之外,许历的二十万大军其实也开始集结了,不过由于许历属于一个“后发制人”的预备选项,所以在没有得到其他国家出兵的消息之前,许历的二十万大军是不会出动的。
    很快,赵王就带着李牧走了出来,并且当众授予李牧兵符、斧钺。
    李牧意气风发的接过这些东西,不忘看了赵括一眼。
    赵括微笑着朝李牧点头,这位历史上的“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已经被赵括培养了很多年,如今也该到他真正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李牧大步走下台阶,登上战车,发出了属于主将的命令。
    “全军出发,向南!”
    十万赵国大军浩浩荡荡,一路朝着南方而去。
    看着这一幕,赵括也是有些感慨。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带着笑意的调侃:“君候,难得有你不出征的时候,是不是还不太习惯?”
    说话的是赵括的老朋友庞煖。
    赵括哈哈笑道:“确实是有点不太习惯,不过也放松了不少。”
    主将这个职位固然象征着权力和荣耀,但同时还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
    胜利了固然是一切好说,但若是失败的话,几万甚至十几万、几十万将士的死伤,带来的压力和谴责是非常大的。
    就比如廉颇,虽然和赵括是政敌,但是廉颇能够连续的从失败的打击之中振作起来,继续领兵寻求胜利,这一点在赵括看来同样是非常难得的品质。
    只能说,廉颇生不逢时!如果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还有一席之地,但是碰上了赵括之后,一切就都被改变了。
    庞煖朝着赵括眨了眨眼睛,笑道:“老夫觉得,将来君候放松的时间还会越来越多的。”
    赵括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到了赵括现在这个地位,当赵王离去之后,他完全是想笑就笑,想干嘛就干嘛,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人的眼光了。
    这,就是真正的大佬地位!玩笑归玩笑,但是庞煖的话确实还是体现出来一些东西,比如说赵括的角色如今已经开始了改变。
    作为赵国的相邦,赵括所要关心的已经不仅仅是军事上的东西,而是要关心到赵国的方方面面,包括经济等内政事务。
    对此赵括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甚至还有甘之若饴的味道。
    治理一个国家本来就不是只靠军队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处理内政和经济是每一位君王都必须要面对的,现在的赵括等于是有了一个“实习”的计划,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但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所以赵括在处理了几天政务之后,决定来一波微服私访。
    这一天,赵括带着自己的长子赵谦坐上了马车。
    赵谦现在也已经十一岁了,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谦和平静,很有大家风范。
    由于赵括常年征战在外,所以赵谦能够被教育成这个样子,主要还是靠了赵谦的母亲田婉。
    这也让赵括发自内心的觉得,找一个好媳妇是真的很重要的,不但能够帮助你把家庭治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够把孩子也教育成才。
    赵括对着赵谦笑道:“谦儿,对于东市,你有什么了解吗?”
    赵谦单独和赵括坐在一起,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摸了摸脑袋之后笑道:“回父候,儿其实去得多的还是西市,东市……还真没去过。”
    邯郸之中主要是有两个市场,一个是东市一个是西市。
    由于赵国的宫城位于西南角,所以赵国大部分的达官贵人也都住在靠近宫城这一边,因此西市就成为了比较高大上的一个市集。
    赵谦作为赵括长子,属于赵国之中的顶级官二代,市场这种地方他自然是很少去的,去也肯定是去豪门云集的西市,不可能去赵国之中大部分中下层老百姓聚集的东市。
    赵括倒也没有因此而苛责赵谦,笑道:“那今天你就正好有了一个去东市的机会。
    记住了,将来有时间的话,你要多去东市,多去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走一走,明白吗?”
    赵谦愣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还请父候教我,这是为何?”
    赵括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车窗,淡淡的说道:“还记得父候和你说过的话吗?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如果一直坐在舟上,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是不能够了解到底层民众的真正生活和想法的。
    那样的话,总有一天民怨沸腾,原本平静的水就会变成一锅沸汤,而坐在沸汤上的我们就会被烤熟烧焦,就会被愤怒的百姓们连皮带骨一起吃下去!”
    赵括说的还真不是危言耸听,纵观历代华夏封建王朝,又有哪个王朝的落幕不是和赵括所说这般呢?
    赵谦闻言,似懂非懂的点头。
    赵括也不强求赵谦立刻就懂这些道理,毕竟这些道理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显然还是过于艰深了,但赵括知道,只要能把这个道理印在赵谦的心中,迟早有一天,成熟起来的赵谦就会在现实的引导下自然而然的明白这个道理。
    到那个时候,赵谦就能够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接班人了。
    这一次由于是微服私访,所以赵括仅仅坐了一辆外表上看上去比较普通的马车,随身也就只有许历和苏厉两名随从。
    当然了,暗中各种夜莺的保护力量是少不了的,毕竟到了赵括这种地位,即便是微服私访也要小心一些,免得碰到什么不长眼又很冲动的地痞游侠,被人搞得阴沟里翻船就不好了。
    东市很快就到了。
    这年头的城市规划和后世是不一样的,后世的城市只要是一个靠近马路的房子都可以搞临街铺面来做商店,售卖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这个时代的除了市集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不允许进行商业活动的。
    换句话说,所有的商业店铺都集中在了东市和西市,想要买东西就必须要来这里,别无其他选择。
    这主要是方便官府进行管理,尤其是方便官府对商业活动进行统计和收税。
    几百上千年下来,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在任何时代,平民百姓肯定都是占据绝大多数的,所以赵括等人刚刚下了马车,就被熙熙攘攘的人流给惊住了。
    赵谦吃惊的说道:“父候,东市这边的人好多啊,比西市那边多了不知道多少!”
    在西市那边,马车是可以直接开到市集里面,开到店铺门口再停下来,这样马车之中的各种贵妇就可以优雅的走下来,直接进入店铺之中选购心仪的东西。
    但是到了东市这里,市集的门口全是人,人山人海人潮汹涌,走路都是人挤着人人挨着人,马车通行?
    那绝对是想多了。
    赵括呵呵一笑,道:“这是当然了,这才是有市井气息的生活。
    走,我们进去看看。”
    对于赵括而言,这种情形让他很高兴。
    毕竟人这么多,本身就说明邯郸东市的商业必然是非常不错的,人流本身就是商业最最基础、也是最最需要的一个因素。
    而且这种情形不知为何,也让赵括回忆起了穿越之前赶集的情形,梦回前世。
    带着嘴角的笑意,赵括和赵谦等人一起走进东市之中。
    “牛肉,上好的牛肉!官府核准,有证屠宰!”
    “狗肉,不好吃不要钱!”
    “好酒,上好的邯郸烈酒,一碗就醉,绝对够劲!”
    “卖布咯,一匹布只要三十个钱!”
    各种各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商户们卖力的招揽着生意,许多人不停来来回回,也有人开始了讨价还价。
    赵谦跟在赵括身边左看右看,心中很是好奇,要知道在西市那都是很安静的,管事们只会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迎候客人,哪里会有这种嗓门洪亮的吆喝?
    赵括左右看看,发现虽然很热闹,但是整体而言也是很有秩序的。
    突然,前方一阵骚乱,赵括有些好奇,走了过去。
    只见一名赵国小吏带着两名士兵,将一位衣衫破烂的男子按在地上。
    小吏面沉似水,冷冷的对着男子说道:“你这小子,成天在东市之中偷窃,屡教不改,今天又被抓了现行,看你怎么说?”
    男子也不挣扎,而是苦苦哀求道:“这位大人行行好吧,我家中还有老夫幼儿,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还请大人给我一条活路,我将来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小吏呸了一声,怒道:“哪个要你做牛做马?
    把他带走,拉去邯郸府衙那边请有司处置!”
    男子被拖走,看热闹的也都散了。
    赵谦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赵括注意到了赵谦的表情,拍了拍赵谦的肩膀笑道:“怎么,觉得这男的很可怜?”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父候,那男子虽然确实是小偷,可是他衣衫如此破烂,又瘦骨嶙峋的,若是他真的被抓去坐牢了,他家中的妻儿老小岂不是……”赵谦显然有些于心不忍。
    赵括看着一脸纠结的大儿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孩子,这个小偷一看就是胡编的。”
    赵谦愣住:“啊?”
    赵括平静的说道:“如果一个人真的有了妻儿老母,那么他想要的一定是一份稳定的工作。
    邯郸的经济这些年来每年的增长率都超过15%,大量的劳动力涌入邯郸都不足以满足商业对人口的需求,只要他想找,就一定能够找到一份出卖力气但却足以养活家人的工作。
    但是他却没有,而是成天想着小偷小摸为生。
    这样的人好吃懒做,不但对社会无用,甚至还对社会有害。
    想想吧,如果一位辛苦工作一天的工人,来到市集之上想要给家中的妻儿买点菜,然后一个不注意钱就被这个小偷给偷了,那样对这些老实工作的人公平吗?
    所以,小偷是永远都不值得可怜的,无论他有着看起来多么让人可怜的理由!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又不是残疾,如果连养活自己、养活家人的能力都没有,那还当什么男人!”
    赵括的话无疑对赵谦造成了一定的冲击,让这名少年若有所思。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尖利的女子喊叫声传来。
    “不要啊,求求你了东家,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要不然我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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