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待机,给你做火力掩护。”
    苏星辰吩咐着,要叶北多留几个心眼,
    “你上去肉侦,如果有异常的状况就回来,我们再叫增援,明白?”
    叶北挠头:“肉侦是什么意思?”
    苏星辰:“肉体侦查。”
    听上去好像不太对劲。
    仔细想想,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感觉。
    叶北可不信这个邪。
    他推开卧门,踏进房间的瞬间,
    一时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冻酥了。
    一团冷空气扑面而来,干燥的飓风卷着几片雪花要把他推出门外。
    他不依不挠,将穷奇扔给苏星辰,继续艰难地往里走。
    走到卧室的床边,叶北早就冻得睁不开眼。
    用来挡住寒风的双臂,已经冻得硬邦邦。
    两条腿不听使唤,就像是浑身的血液冷凝之下,大脑的中枢神经也难以调度肌肉组织干活。
    指甲生疼,体内大部分水已经变成了冰块,脏腑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讯号,又有种诡异的暖意。
    他一句话都不敢说,狂乱呼啸的寒风中听不见任何声音。
    撑不住了!
    叶北心生不妙,再逗留下去,他可能会变成一根冰棍。
    赶忙原路返回,走出房门。
    苏星辰在门外,也不敢往门里看,从中涌出的风像是刀子,能把人眼睛划瞎。
    叶北钻了出来,两人合力将卧门关上。
    心有余悸之时,叶北看着自己浑身发紫的皮肤组织,身体表皮各处长出苍白的疙瘩和冻疮。
    看着两条手臂,慢慢失去知觉。
    而苏星辰大气不敢喘一下,神色凝重。他轻轻碰了一下叶北的手臂。
    咔啦——
    皮肤和肌肉骨骼就像是易碎的玻璃一样,变成了粉末和碎片,落在地毯上。
    穷奇嘟囔着:“这小娘皮,还没过门就先学会家暴了,奴才?还喜欢嘛?还满意吗?”
    叶北叫超低温夺走了五感,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神经已经停止工作。
    苏星辰伸出手,往叶北探员眼前挥了挥。
    看叶北两眼发直,瞳孔放大,是被冻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恐怖的宁静。
    星辰连忙戴上墨镜,这才看见叶北的灵体坐在沙发上,拄着下巴低头沉思的样子。
    见叶北的尸身解冻速度实在太慢,星辰将身上的暖男灵衣给叶北披上,奈何尺寸有点小,只能罩住上半身。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又活了过来。
    他龇牙咧嘴,在双腿充血回暖舒筋活络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抓心挠肺的痒。
    “艹艹艹艹艹艹疼没关系,痒就不对了呀!”
    苏星辰问:“看见什么了?”
    叶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不见!我一进门,身体失稳,眼睛跟着开始失血性失明,里边的温度怎么说都得零下过百。”
    “你小媳妇儿的脾气有那么差?”苏星辰担忧道,“实在不行,我这里有汽油弹……玉树姐的意思是,如果劝不好,只能让苏冬雪自生自灭了,她不过是个化身,对玉树来说,没那么重要,
    若是她变成了灵灾,那么……”
    “不行!”叶北立马否决了苏星辰的爆破方案,“我不允许!”
    “为什么呀?”苏星辰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叶北眼神凛然,振振有词。
    “因为我要娶的,是狐仙娘娘,是完整的狐仙娘娘。”
    苏星辰面露惊讶,又转为微笑,他明白叶北话里的意思。
    “祝你好运!~”星辰念叨着:“和以前一样,我有我的b计划,做万全之策。”
    叶北问:“什么时候用b计划?”
    苏星辰:“半个小时,你女朋友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半小时没回,也劝不好她,基本上她也得爆炸。”
    “行!大爷我去去就来!”
    叶北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用小领导的灵衣罩住脑袋和部分躯干,用地毯裹住身体。
    这房间里的温度,根本就没法给冬雪喂茶。
    他打开卧门,抱着用生命泡妞的觉悟,又冲了进去。
    这回他终于能听见一点声音了。
    听见轻轻拍打的声音。
    “冬雪?是你吗?”
    回答叶北的,是一声宛如女妖尖啸的凄惨嚎叫。
    “把门关上!!!!——”
    叶北领命,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关上了卧门。
    狂风渐停,他感觉室内的温度上升不少。
    揭开灵衣,他偷偷往外瞅了一眼。
    床上坐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正是苏冬雪。
    冬雪穿着纯黑睡衣,发丝白中带灰,垂在胸前。
    叶北还看见,
    冬雪的手轻轻拍着床沿。
    就像是在等叶北坐上床。
    和定春的白化病症状不一样,定春的眉毛睫毛都是因为白化病而呈白色,眼睛失去黑色素,充血时为粉色。
    等叶北坐到床边,仔细去看冬雪的五官时。
    这位幺妹脸上的睫毛眉毛与常人无异,单单头发白中有灰,就像是暮年之人。
    她有一对大眼,瞳仁眼黑却很小,脸很尖,下巴能戳死人那种。
    额角可用“锋利”二字来形容,鼻子长而挺,鼻翼显瘦,在面相中更像是孤寡无助之人。
    嘴小而且嘴唇薄。
    整张脸看下来,她的模样,要叶北做个奇妙的比喻。
    好比一副受潮变形,失了韵味的世界名画,不论画师用了多少心血,都有种残旧的忧郁感与缺失美。
    不等叶北打招呼。
    苏冬雪主动开了口。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
    她的声音也很冷,没什么感情。
    像是隆冬天气里,窗外细碎的落雪。
    叶北心中思索着,幺妹是在为排队的问题闹脾气,在吃醋吗?
    “哎!别生气嘛……冬雪啊,我这不是来了?我突破了你五个姐姐的围追堵截……”
    “我没有生气。”
    苏冬雪坐得很直,两眼无神,目视远方。
    “我没有生气,叶北,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出生呢?”
    叶北的笑容僵在脸上。
    没错。
    冬雪的心理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站在相亲对象的角度,是根本就解决不了的。
    苏冬雪两手放在大腿上,坐姿得体端庄,她盯着面前,房间里的一面墙,墙壁上除了印花贴纸之外,什么都没有。
    “叶北,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叶北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冬雪咄咄逼人,语气刻薄如刀。
    “我问的是,为什么我苏冬雪,是最后一个?”
    叶北感觉得到,温度越来越低了。他裹得更紧,抵御着卧房里残酷的严寒。
    冬雪追问着叶北。
    “狐仙阿妈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了姐姐们——却把白龙的神力,当做不堪回首的回忆,带着和小北生离死别的痛苦,一块扔给我了。”
    “我这才明白,狐仙阿妈的小尾巴,不是什么苏冬雪,从阿妈身上剥离出来的,就是一个垃圾桶。”
    “我的每一个姐姐,她们离开狐仙阿妈之后,各自有了新的生活,都把生活中的心酸苦恼都倒给我,却从来不问我愿不愿意听。”
    “她们宠着我,把工作赚来的钱财学来的技艺分给我,也从来不问我能不能接受。”
    “我不用工作,没有理想,每天混吃等死,就是为了给她们自作多情时,当个听筒,当个垃圾堆。”
    冬雪见叶北没了声息,她推了推情郎。
    “叶北,你还在听吗?你愿意继续听这个故事吗?”
    灵衣之中的叶北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
    “继续!
    只要你肯说,我就肯唠嗑。
    不怕你讲理,就怕你自闭。
    把你垃圾分我一点!我也要捡垃圾去换钱恰饭的呀!”
    “我明白了。”冬雪闭上了嘴。
    这一闭嘴,就是五分钟。
    叶北生怕门外小领导见势不妙提前启动b计划。
    他又是赔笑,又是扮鬼脸,差点开始脱衣服给幺妹卖福利,冷风钻进灵衣的缝口,冻得他一个哆嗦又躲了回去。
    看他眼神中透着机灵劲,跑到门口和星辰打着商量,站在门外,打开录音机放了一首歌。
    冬雪还好奇,叶北会放什么来讨人开心。
    看叶北拽着星辰的衣袖,刚起了个调。
    “大头儿子!——小头爸……”
    ——砰!
    苏星辰的枪口冒着青烟。
    “你还有二十分钟。”
    等没头爸爸叶北找回了自己的脑袋,回到房里给冬雪打着哈哈。
    “别介意啊,我不会强迫你的。”
    冬雪像是心疼叶北,低声下气地吐出一句,
    “行了,别伤害你自己,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是我身上灵力的错。
    姐姐们能去看你,我却看不得,是我活该。”
    “活该我天生就在小北死后出生,活该我是阿妈的幺女,活该是最后一个。”
    叶北却觉得大事不好——
    ——不妙啊!
    真的很不妙啊!
    这个敌人!
    哦不……这个对象!
    天寒地冻的卧房里,从苏冬雪身上弥漫出一种非常奇怪的甜味——就像是恶作剧之后,洋洋得意,奸计得逞的香甜。
    再看冬雪那副表情,依然保持着弱势群体受害者的模样。
    叶北恍然失神。
    幺妹呀,冬雪啊!
    你都和姐姐们学了什么呀?
    阴狠小碧池的口风。
    心机大绿茶的做派。
    还真是个狐狸精啊!
    话题回到了原点,仿佛叶北寸步未进。
    苏冬雪的态度高高在上,就像是云端的龙神。
    “还有。”
    “你凭什么认为我生气了?
    凭你第一眼的直觉吗?
    凭你叶大师会算命相术懂人心?
    你知道怎么讨人开心?
    你除灵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吗?”
    她话锋一转,语气突变,变得绵里藏针。
    “玉树和定春同我说……
    有个大胸脯的姑娘,和你同居。
    不光如此——你还有个雅号,她们不愿去听……结果当做垃圾扔到我这儿来了!”
    苏冬雪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可叶北却嗅不到一点伤心的味道。
    “她们说,你叫女鬼收割机,你好大的本事呀。”
    “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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