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连忙提起她两只手,将她放倒在床上死死按住:“李若愚!你发什么疯?昨儿不是说不想像那人一般又砸又摔吗?怎么今天却频频动手伤人?”
    被他这样一声低喝,手下的小身子顿时僵硬了起来,看着那委屈的小脸儿慢慢露出了懊丧之色,褚劲风这才松了手,接着训斥道:“再这么疯癫下去,岂不是连你娘都要挨打?我看,今日也别回门了,你便在屋子里反省吧!”
    听到这里,若愚再次地哭了出来,只是这次倒是没有发飙,只是缩成一小团,用手背拼命擦着涌出的眼来:“不!我要我娘,我要回家!”
    褚劲风本是吓吓她,可是看她真的伤心的哭出来了,心里顿时就软了,语气和缓了些道:“你若是乖乖的,我自然会带你回家。现在说说自己哪里做错了?”
    若愚只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坏的,眼前这个白毛的首当其冲,乃是坏人的首领。她现在一心只想回到娘亲的身边,听到了他松了口,连忙放下手背,红着眼,又哽咽了几声道:“若……若愚错了。不该半夜管姐姐要水喝……头发要乖乖给她扯拽……若愚以后再不打人了……”
    褚劲风本来还是微微带着欣慰的笑意听着,可是越听到后面,那脸色愈加阴沉了下来。
    身为男人虽然有时会粗心些,可是他知道若愚是不会撒谎的,听那话里的意思,若愚也是受了好些委屈这才出手的。
    他腾地站起身来,冲着屋外喊道:“都给我滚进来!”
    屋外的婆子侍女们吓得各个脸色发白,在屋子里跪了一片。
    “昨夜夫人屋子里是谁当值?”苏眉看了看四周的人都望着自己,这才战战兢兢地说:“回司马,是奴婢……”
    “夫人她半夜管你要水喝了?”
    苏眉的脸色一变,昨日姐姐回来后,看她在内屋睡下了,便在外屋歇息了,除了苏秀,还有一个婆子也在外屋候着,若愚连声唤着要喝水,想必那婆子也听见了,抵赖不得。当下便硬着头皮道:“是奴婢的错,昨夜睡得发死,一时没有听见夫人的传唤……”
    下一刻,褚劲风已经一脚踹出去了,那苏秀哎呦一声,整个人都踹到了门板上。
    “混账东西!昨儿问你夫人的情形,你一问三不知,夜里值守自己倒是睡得如同死猪。梳头又是不知轻重,要你这样的在屋子里伺候,本座看你迟早是要将自己当成了主子!要不是看在你是表姐指派过来的,要给她留上三分情面,便要将你发卖出府去!
    管事,去!将这惫懒无状的拖下按家规责罚!也别叫她回内院了,以后就在外院里做个粗使的丫鬟吧!”
    下人们向来都知道这位褚司马对待下人还算得体,虽然态度冰冷,不易亲近,但毕竟出身涵养高贵,不会像别的府宅的主子那般磋磨下人,更不会打骂下人。
    苏眉也算是个有脸面的侍女,今日被那白痴夫人坐在地上打,本以为至多挨司马的一通申斥罢了。却不曾想被司马踹了个窝心脚,还被当众下了脸面罚出了内院。她这才追悔莫及,可是再哭喊已经是来不及了,被掩住了嘴儿拖了出去。
    屋子里其他的下人们大气儿都不敢喘了。褚劲风余怒未消地道:“你们有一半是郡主拣选过来伺候新夫人的,你们的身契也一并转到了褚家,待得过几日回转北方,也都是要跟去的。原以为既然是郡主府里的该懂个规矩,却不曾想还是有这抬举不起来的奴才!夫人虽然有恙,可是谁要因着这个便怠慢轻贱起主子来,只要本座发现,下次也不用家规了,便依着军规行事,乱棍打死了事!”
    褚劲风说话的音量不高,可是一屋子的下人都知道他说的句句都能落到实处。司马府里若是死了个把下人,甭管死契活契都跟碾死个蝼蚁一般。
    褚劲风说到这,将目光调转向了苏秀:“你跟那个苏眉是亲姐妹吧?”
    苏秀听懂了褚劲风话里的意思,吓得脸色发白,腿儿都软了,心里一阵地恼怨着自己那不懂事的妹妹,成天做着白日梦,竟是要连累着自己也要跟着吃瓜络,连忙磕头说:“主子宅心仁厚,倒是轻饶了我那不懂事的妹妹。她打小儿便是手脚重,本就不适合伺候贵人,如今去了外院也是她自己不知长进的下场,还请主子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以后奴婢自当尽心伺候夫人,绝不敢让夫人再受半点的不自在!”
    褚劲风冷眼一看,便知道这苏秀是个胆小规矩的,绝不敢携私报复,加之她又是个心细的,伺候若愚倒是还算尽心,若是替换了她,倒可惜了这场杀鸡儆猴,有了妹妹的前车之鉴,量她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当下便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将一众人等离开。
    等他撩起帘子往下床上的少女时,那若愚算是止住了哭泣,只是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你是……粗鄙地……地主吗?竟也亲自去打下人?”
    褚劲风的面色一僵,突然觉得她这一刻倒是不傻,竟是拿着他的话啪啪在了他的脸上!
    因着早晨这一场闹剧,到底是出门晚了。
    马车驶出了聊城许久,车厢内一直静默无声。褚劲风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低头问着躲在车厢一角玩着七巧板的少女:“若愚口渴不口渴,要不要吃块甜瓜?”
    自从清晨反讽了他那句后,这小傻子便再也没有搭理过他,自顾自地捧着自己的玩具箱子玩得不亦乐乎。这会儿,又拽出个布囡囡,先是给她顺了顺马鬃做的发辫,然后拉起布囡囡的手,狠狠打了三下:“不乖,便打!再犯就不让你见娘!”
    褚劲风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大楚赫赫功勋的司马大人,直觉得无人敢冒犯的俊脸被个小傻子打得一片火辣辣的。
    ?
    ☆、第章
    ?  看那小妮子还意犹未尽地又想要教育布囡囡,褚劲风只能一把将她拉拽进怀里,取了小几上的一块甜瓜递到了她的嘴边,若无其事地说:“乖,吃几口再去玩。”
    若愚摇了摇头,就是不肯抬眼看他。褚劲风不由得冷下了脸,周遭的气场若是旁人看了,必定吓得尿了裤子。可惜现在在这痴儿的眼里,司马大人的气场形同虚设,压根都是不鸟的。
    而且今日打了若愚那几记手板,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用力甚猛声音响亮。的确是过分了些。这么想着,褚劲风倒是压下了火气,又刻意放柔了声音说:“若是不吃甜瓜,跟我说会话可好?却说说一会见了你娘你要说什么?”
    听到褚劲风这么一问,若愚倒是略略地抬起了头,想了想说:“要跟娘说若愚会乖,不要若愚送给坏蛋……”
    她今日梳的是坠马髻,斜斜地插了根朱雀扶摇,不再如小姑娘一般梳着刘海,而是全部拢上露出光洁的额头,眉间贴的是红宝石镶嵌而成的花钿,看上去分外妖娆,偏这成熟的妆容搭配的却是最天真的眼神,这样的表情却最是摄人心魄的,让男人不能自抑的。
    当说到那“坏蛋”二字时,偏还微瞪下双眸,下巴上翘,用长睫微微地扫了他一眼。
    褚劲风被她的眼波勾得心神一晃,竟顾不得刚刚是被骂了,不自由靠拢过去想要亲吻上她点了绛红的樱唇。可是若愚却是黑白分明的。他今日打罚了自己,又想来一亲芳泽,绝对不会给的。
    当下便又要躲闪,可惜司马大人不尝些甜头岂能退散?原本这趟回门的旅程也是计划周详的。小小的车厢布置得妥当,这一路摇摇晃晃地去聊城,路旁的景色宜人,一路走走停停,赏玩风景,在这小车厢里,倒是怡然自得,再偶尔香一香娇嫩的脸蛋,也算是慰藉了自己相思不得之苦。
    然后那三下不轻不重的手板将一切美妙的盘算打得烟消云散,原本还会乖乖让自己亲吻的少女,现在竟是如面对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真是让他懊恼万分……想到她刚刚说要离了自己,不禁发起了恨,只含住她的舌尖不放,将满腹的愧疚尽是化成了无尽的缠绵,直到这怀里僵硬的小身板渐渐娇软了下来,才轻轻地啄吻了她的鼻尖,柔声说道:“都是错怪的我的乖若愚,回头让你打三下手板可好?”
    若愚男人亲吻得有些无力,只能瘫软在他的怀中,鼻息间都是他衣服上熏染的好闻的味道。她也不知为何,男人一吃自己的嘴巴,自己就会浑身无力,莫不是他是弟弟连环画里的精怪,专门吸了人的阳气?
    就算是痴傻了,女子的本能仍在。若愚觉得有些心慌,使劲去抓褚劲风的脸。褚劲风脸上旧伤未褪,不能再添新痕了,当下便撤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若愚只觉得脸儿不知为何热热的,就在这时,褚劲风突然转过身去侧身躺下,若愚好奇地抬眼望去,却发现他是紧紧地闭上眼儿,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她不再挣扎,便慢慢松开了。
    若愚理顺了下自己的裙子,翻身趴在了他的胸脯上,这时阳光投射进车厢,正映在了他的脸上,高挺的鼻子,还有薄薄的嘴唇都很好看,还有那紧紧闭合的眼……
    若愚好奇他为何总是要亲自己,便用小嘴小心翼翼地啄吻着他的脸颊还有鼻尖,然后像轻柔的粉蝶在他的嘴唇上点了点,觉得也不过是这样,并无什么特别甜美的滋味啊?
    褚劲风岿然不动地倒卧在那里任她玩耍,却是尽力平息着被这小混蛋搅动起的熊熊烈火,就是不照铜镜,也知道自己的异瞳只怕是又变色了。所以紧闭着眼儿,免得吓到了她。要进城,若是再将若愚吓哭,可是真不用去蹬岳母的大门了。
    若愚见他不睁眼,从车厢架上放置的小妆盒子里拿出了一支拢香给她补妆用的眉黛,在褚劲风有些发白的眉毛上使劲涂抹着,立意要将他再打扮得好看下。
    褚劲风一动不动,任凭她勾勾抹抹,直到感觉自己的眼睛热度减退,这才睁开眼睛,瞪眼却又懒洋洋道:“又在调皮了,仔细一会再修理你,去!玩你的布囡囡去吧!”
    若愚嘟了嘟嘴,再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又玩耍了起来。一想到一会要见娘亲弟弟可真是快活啊!
    进了聊城,马车行驶得渐渐放慢。
    进城前,褚劲风命苏秀打来了洗脸水。服侍的侍女们都不敢抬眼看司马大人眼睛上的那两根毛毛虫,只是将头低得极低。只若愚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大作嗤嗤的笑。
    聊城不大,民风淳朴,刚刚吃了司马大人家丰盛的酒席,口齿间的美酒香肉味道还没有散去,岂能不念着人家的好。一看到这入城的豪华车队,立刻便人猜出是司马大人带着新妇回门了。
    一时间一群小儿跟在车队的后面欢呼雀跃,街道两旁挤满了贺喜的父老。一时间犹如迎来了全聊城的女婿一般。
    等到了门口,褚劲风吩咐一早就打探好了聊城风俗的管家,给车队后面的孩子们发利是钱。一般这新婚的利是一个孩子一枚铜板而已。
    不过管家发的却是金豆子,见者有份。引得众人纷纷感慨,这二姑娘可是真嫁入了豪门贵府啊!
    李夫人一早便命人泼水洒道,等待着姑爷带着二女儿回门。
    再在入城前,褚劲风就让拢香日小姐重新上了妆,整理了服饰裙摆,此时下了马车,便是个娇俏贵气的小妇人了。
    李夫人看着女儿开心地唤着自己娘,气色又是红润粉嫩的模样,这高悬的心便放下了一半。便是宽慰地招呼女儿与褚司马这位贵婿洗手入席。
    若愚许久没有吃到家中的美味,顿时吃的欢畅,她因着摔伤后手抖的缘故,筷子拿得不利索,便直接伸手去抓。
    褚劲风是要扳着她的仪态做派的,不准她去抓,便频频举箸,将她要吃的夹在她的碗里。
    李夫人看着女儿用的是跟司马随行的侍女递过来的银筷,造型也特别,手指捏夹之处是特殊的手指凹痕。方便抓握。
    褚劲风解释道,这是宫中年幼皇子公主们学箸时使用的,用来给若愚锻炼手指正合适。若愚小心翼翼地捏着那筷子费了半天劲,才夹起一块古老肉,放入嘴里,边嚼边眨着大眼得意地望着褚劲风。
    因着归宁时,做女儿的不可与姑爷同睡一房,免得带走了娘家的财势,所以李夫人安排着褚劲风睡在了李府一处空置的正房。而女儿依旧睡在她未出嫁时的闺房中。
    等到了晚上,李夫人这才寻了空子进房间和女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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