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楼上虽然骂得痛快,可是下楼上了马车,若愚便懊恼起来,自己就是这般的没有眼色,让褚哥哥当众下不得台面。这两厢对比,倒是更显出了温柔乡里的好处来,岂不是更不会回府了?
    心内忐忑着,可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担心他不归府的心倒是微微放下,恼他嫌弃自己的心又鼓胀了起来。顿时便闷哭了起来。
    “在酒楼上不是厉害得很嘛?连夫君与当朝的太子一起骂了,还有什么可委屈的?”褚劲风忍不住硬声问道,换来的确是愈加哽咽的哭声。
    杀伐决断的司马大人向来是拿怀里这小东西没辙的。便是抱着紧搂着自己脖儿的小妻子,先点着了床榻旁的落地柱灯,然后又抱着她重新坐回了床榻上,伸出自己被夹得通红的手道:“竟然这般心狠,要谋杀了亲夫不成?”
    若愚哭得透了,鼻音儿略重地说道:“若愚才没有那么坏,是哥哥自己笨,碰到了若愚要交给孟夫子的功课上……”
    褚劲风抬眼一看,那书案上果然凌乱地摆放着各色的机关零件,还真是给娇人背了一口小黑锅。
    “褚哥哥,是不是因着南宫云碰了我,你便不再喜欢我了?”若愚抽噎着还是将心内的疑虑问了出来。
    她敏锐地搂着自己的手臂明显僵硬了,过了一会才听他缓了声音道:“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若愚的身边了,若愚以后不用再想他了……”
    若愚挣扎着要退出他的怀抱,可是褚劲风臂力甚大岂是容她挣脱的?
    “哥哥是个坏蛋,不许别的男人碰触若愚,可是自己却让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既然是这样,为何还要将我救回?倒不如跟南宫云一起回了京城,给他生儿育女……”
    “李若愚!”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若愚抬眼一看,男人的脸色是说不得的铁青,一只眼内的血红色浓稠得化解不开……
    下一刻,自己被翻转地放置在了床榻上:“竟然还想着他?可是恼了我杀了那厮?怎么?可是想起了与他的前尘,想要与他重修旧好?可惜一切都迟了,你给他生儿育女?记住!你是我褚劲风的妻子,到死都是!就算要生,也只能生下我的孩子!”
    说着便动手去解李若愚的衣服。李若愚哪有心思与他闹这个?少女的心情很难抚平的好不好?当下便手脚并用地去挡褚劲风。
    可惜这床榻上的较量她哪里是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被里外煎得喷香。
    “褚劲风,你是个大混蛋!”当她水捞一般地瘫软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时,这一声怒骂也失去了几分它应有的威力。
    褚劲风低头啄吻着她的樱唇道:“不正好配你这个小混蛋?整日的惹祸,我倒是疑心岳母将个淘气小子扮作了姑娘嫁了过来!”
    李若愚折腾了大半宿,早就困乏得不得了,只翻转了身子准备睡过去,就在褚劲风怀搂着她也快要入睡时,听到这小混蛋轻飘飘地说道:“忘了跟你说,南宫云没有跟我羞羞,就是啃了若愚的嘴和脚……”
    黑暗中,褚劲风立刻瞪圆了眼儿,听着李若愚不一会传来的轻微的鼾声,真是有种将她摇醒再整治一番的冲动。
    其实这真相的缘由也甚是好查。原来当时跟那沈如柏一起反水的,竟然还有南宫云的徒儿蒴朵,也不知这沈如柏私下里跟蒴朵达成了怎么样的协议,擅长使毒的蒴朵竟然答应与他联手,并且替沈如柏抑制了体内的毒性,不至于南宫云死了之后,他被体内的剧毒反噬。
    辗转地问了下蒴朵,那摄魂术的短板后,褚劲风便自己推敲南宫云为何君子的大概了。
    当了解到那南宫云原来是因为施展了摄魂术而不能动若愚时,褚劲风不得不承认,心内的一块巨石落了地。虽然就算若愚真的失去了清白,他也不会如她说得那般不再爱她,可是心内的抑郁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体谅的。
    只是没想到,女人别扭起来,可比男人还要命。若是她没有被南宫云夺取清白,那么为何不早点说,还偏偏指着头脚让他误会,酸醋狂饮了三缸,害得自己烦闷得几欲毁天灭地!当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混蛋!
    司马大人这边解了套,心情舒爽了,可惜司马夫人的心情却不那么好调节了。随后的几天里,对着夫君都是爱答不理的。褚劲风一时理亏,自然是且得忍耐着。可是几次被那小混蛋的伶牙俐齿顶得火往上撞,就算回归了军营,那脸上也能带出几分来。
    还真怀念李二小姐口齿不清,只会软糯地叫“哥哥”的岁月静好……
    司马大人的不悦自然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底。那沈如柏现在已经投奔到了太子的麾下。
    他这一步实在是走了一招险棋。若不是那南宫云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也许他还不能痛下决心。
    那位南宫大人虽然与白家交好,但是野心也是甚大,因为有太后的维护,封侯称相也是迟早的事情。其实白国舅对于这位太后面前的红人也是颇多忌惮的。沈如柏审时度势,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现在皇帝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因着手里没有实权,被外戚白家所挟持,圣上心内的苦闷便只能化作酒肉上的享乐,一时间,沉迷于女色,身体可是被掏空得太多了。
    若是他料想得不错,这次太子回京后不久,便是要改朝换代之时。沈如柏看人极准,在生意场上练就的眼色到了官场上也毫不逊色。
    依着他看,这位大楚的储君虽然是一副酒色之气,可是眉眼间流露的神色却是个心思城府极深之人。他沈如柏的生平志向除了重振沈家的门楣外,也是希望自己身为男儿在朝堂上有一番建树的。
    他虽然马上便要成为白家的女婿,可是也不过是白国舅眼里替自己料理生意的跑腿掌柜罢了。总有一日,他是要彻底摆脱白家的束缚的。所以这次,他将宝押在了太子的身上。
    果然这一招釜底抽薪甚是高妙。南宫云因为自己的出卖死无葬身之地,而他也因为揭发了南宫逆贼叛国的阴谋得到了圣上的嘉许,回京后便从工部调配入户部任侍郎。而太子也是个从善如流的,明白了他的投诚之意,欣然接纳了自己。
    当然,自己当初的这一招险棋还有另外一层不足为人道的心思——他特意拣选了南宫云劫掠了司马夫人几日后,才去通风报信,便是立意让李若愚失节。
    想拿司马大人是何等人物,就算他再喜欢李若愚,又岂会容纳了一个失节的妻子?
    就算是不立刻休离,待得日子久了,这心内的疙瘩恐怕是会越来越大,佳人备受冷落,心内又怎么会甘愿?想到要是能让他夫妻二人离心,就算忍痛让若愚被那南宫云强占几日又何妨?
    不论她经历的多少男子,最后总归是要回到自己的怀抱的!
    看着走进军营里的褚劲风略微阴沉的脸,沈如柏半低着头,掩饰住眼中的算计……
    ?
    ☆、第章
    ?  李若愚这一场别扭闹得深沉而绵长,竟是到了连看都懒得再看司马一眼的地步。
    若惠这才发现自己妹妹看着懵懵懂懂,但是饮起醋来却是不输给自己的。趁着司马不在府里的功夫,她陪着妹妹在暖阁里玩花牌,借着机会也是劝慰妹妹两句:“不过是一起饮酒罢了,你这脸子掉得快要拾不起来了,若是司马因着这跟你闹得生分了,真在外面找了个,到时你可是眼珠子哭掉都来不及的。”
    说到这,她便想起了自己的机遇,喟然叹息了一口气。说到底,她与刘仲的这场姻缘,自己也是有错处的,只因为自己太过争强好胜,凡事都想咬个上句,才导致夫妻二人渐渐离心,愈走愈远。她不希望妹妹步入自己的后尘,这才出言劝慰。
    再则司马出身不差,乃是世家子,论身份地位岂是刘仲一个小吏能比的?现在是与妹妹新婚,夫妻感情正浓,将来若是招纳几个妾室,谁又能说出哪个错字来?
    若愚听了姐姐的话,却是略觉困惑地抬起头来:“姐姐你因刘仲纳了那样的妾室而怏怏不快,而又宽解我要容忍了褚哥哥的逢场作戏,这是何道理?”
    若惠被问得一时回答不出,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当初才只选小吏,绝不敢奢求嫁入王侯之家。可你却是跟姐姐不同,既然迈过了门槛,便要受着王侯之家的规矩。除了当司马是你的丈夫,也要想着他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可不能像姐姐那样,只将那情浓时许下的一生一世当成真的,倒是白白伤了心。
    咱们李家也不能再出个和离的女儿了,不然让娘知道可不是要活活的气死她老人家?”
    李若慧一直未敢将自己与刘仲和离的事情告诉身在南地的娘亲知道,所以少不得给自己这愣头青样的二妹多提点些,不然再跟司马大人这么闹下去可真要了老太太的性命。
    若愚却不爱跟姐姐说这些,扑在姐姐的怀里,拱着说:“他不要我了,便与姐姐为伴,有什么可稀罕的!到时若愚做艘结实的快船,姐姐与我,还有娘亲和弟弟,一起四处周游,岂不潇洒?干嘛要凭白受些不认识女人的闲气?”
    若惠一看妹妹撒起娇来憨态十足,却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是拿她没办法。若愚在她怀里拱了拱,突然抬头问道:“姐姐,怎么这几日闻不到你身上的香味?若愚还想向你要一些熏染一下。” 若惠开始没有明白若愚说什么,直到听她提及那日去酒楼搅了太子的酒局,发现关霸身上也有类似的香气。若愚觉得他一个男人居然也染熏香,真是有些暴敛天物。
    李若慧听到这里,登时明白妹妹说的香原来是自己那日被关霸轻薄沾染上的。脸先是一红,转瞬又变成了白色,当下便是打岔了过去。
    若愚倒是没有发现姐姐起伏回落的心绪,一时牌局散了,姐姐要回去看顾孩子。她也回到院里休憩去了。
    主子这般清闲,那几个大丫环们就没有这般好命了。这几日入了冬。依着惯例,是军营里发配冬衣的时节。
    因着边关战事,骤然增加了许多的军士,可是朝中的冬衣却是发配不够及时。褚劲风心知朝中人浮于事,等着他们发冬衣,只怕将士都要冻死大半了。于是自己出了银子采买了大批的布料棉花,给府郡内各个宅院里下达了任务,各个府宅里都要按人头数,为军营的军爷赶制一批冬衣出来。
    布料棉花都是各府派人去军帐里按着数额领取的,只需出些人力,也算是对边关戍守的将士的鼓舞了。
    司马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是领了份额的,就连李若慧也是闲来无事赶制了两件出来。满府里的女眷里也只有李若愚得了空闲,没有划得女红任务。
    所以李若愚睡了一觉起来,趴在软榻的窗户上隔着窗户缝,看到苏秀和拢香几个大丫环在院里铺了席子,然后在裁好的布样上铺絮着棉花。
    这铺棉花是个精细的活计,需要各处均匀,薄了不御寒,厚了活动变得不方便,但是一件冬衣的重量又是定额的,交了军差时是要每件衣服上秤去量的,免得有些爱占便宜的人家趁着做手工时克扣了棉花。
    所以苏秀她们都是将棉花扯成小块,一点点地铺排上去。今日阳光正好,飞扬的细碎棉絮有时候被一阵微风吹起,真好似纷飞的白雪般,煞是好看。
    若愚便是看着那飞絮痴痴的笑,突然她发现苏秀拢香二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说着什么逗人的话题,然后各自拿了折好的樱花汁染色的小信笺,将它折叠成了“又”字形,然后二人抬头望了望,四下无人,便偷偷埋进了棉花,然后补上布面便准备走针缝合。
    这下可是挑起了女主子旺盛的好奇心,便踩着蜀绣缀着兔绒的便鞋,悄悄走进院子里,绕到苏秀的背后突然大喝一声,吓得两个丫头的阵线差点戳中了手指,顶针也是飞得来高。
    趁着这个功夫,若愚一把便拽出了其中一张小信笺。只看那拢香脸变得通红,懊恼地唤了声:“小姐!”
    可惜从江南一路而来的情谊,也阻挡不了李若愚旺盛的好奇心,当下便拆开了那信笺一看,竟是一首期盼儿郎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在来年的织女节花桥相会的情诗。
    原来这次制作冬衣的主力,乃是各府宅里的丫鬟婆子。婆子们还好说,按部就班地完成便好,可是这些个府宅里的侍女们一个个都是恨嫁之身,在这宅门里听差的,将来就算被放出府去,怕是也过不惯那小户的生活。
    容貌较好的丫鬟,在大宅门里有几个还是清白之身?就算混好了的,弄得个姨娘的身份,混得不好的,落个通房的丫鬟,熬度得便有些尴尬了。不过将来若能放出府去,嫁给个军爷倒也是个不错的出路。所以,最近各个府宅的丫鬟,都流行一种新戏法,就是亲笔写下一张信笺,约定个来年七夕节的时日,到时便可借着游花街,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若是九死一生,荣归故里,还是尚未娶亲的才俊,岂不是天作之合?这法子甚妙,因着七夕节之时,未婚的男女皆可出街道巡游,就算是定下约会也不算违背礼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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