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六个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虎部战士飘荡在水面上,有一个人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似乎甲板的春风尚干,景德面上的大汗已然干爽,只留下了一道道很浅的汗渍,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鳇鱼的嘴巴并不大,无论是人还是同类,它们都没有吃下去的能力。
    别看它们有一点牙齿,然而在进化过程之中,这种和恐龙一样古老的生物,它们的牙齿就和人的阑尾一样,是个摆设。
    不仅仅是黄迪,司羿部十人,女累也都加入到了射鳇的工作当中。
    船头,船侧,船尾,四面开弓,直射的家园号四周尽是血雾腥气,几十条巨大的鳇就这么被团灭在水面上。
    这些头脑简单到还没核桃仁大的生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去。
    “把他们和它们都带上来!”
    黄迪指着家园号下,通红的水面上漂浮着的人和鳇。
    虎部战士分成几组,身上绑好粗绳,在船沿吊下去,一次一次,来回上下忙碌起来。
    二十四条四五米长的鳇,六个虎部的战士,都水涝涝地横在甲板上,一字排开,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船后的甲板。
    妹风的医疗组被带到家园号上,每吊上来一人,他们便用黄迪所教的方法,先是判断死亡与否,然后才是抢救措施。
    一连六个人,只有最后两人还有一口气在。
    妹风带着人忙碌着,按压心脏进行心肺复苏,口对口的人工呼吸等等。
    黄迪认得出,这六个人原本都是西陵部的部众,当年自己和累重返内陆后,他们便一直跟从自己和累。
    同样的,这些人也是和景德关系最好的一批,这几个人里,有三个人以前是和景德一起烧陶。
    累看到这一幕,看到都是自己西陵的人,眼泪一下就断了线,始终在那两个还有呼吸的人跟前,嘴里念咏祈祷着。
    这个单纯的丫头,脑子里从来就没想过,为什么躲在船下的人都是西陵人。
    她心中所想,只知道这六人,都是她的家人。
    很巧的,这六个人都是当初被黄迪乱点鸳鸯谱,娶了媳妇的西陵部众。
    黄迪一把拽过景德的脖领子,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景德拎起来,双脚几乎离地的甩到那六人身边。
    这一幕,吓得周围不少人都是压着嗓子惊呼一声,只有女节和飞罗眼睛冷冷的看着跌在地上的景德。
    随后,黄迪一一指向那六人,沉声道:
    “他们,是西陵部唯一有家的十二个男人,一下就没了一半。景德啊,你该知道的,他们六个人里面,有四个人的孩子即将出生。”
    景德那原本干爽的大汗又冒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煞白,眼里都是恐惧。
    “圣,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六人的家人,把他们安全的送回到陆地上,给他们安稳的生活,我发誓。”
    黄迪冷冷的看着景德,歪着头,声音带着疑惑,问道:
    “你到底许诺了他们什么呢?”
    景德楞了一下,才一脸惶恐道:
    “圣,我不懂,我没有许诺他们任何东西啊,不是我叫他们躲在水下的!”
    看到黄迪如此对待景德,女累是最惊讶的一个,甚至她看黄迪的眼神带着一丝责备和不安。
    她擦着眼泪跑过来,站在景德与黄迪之间,看着黄迪,大声道:
    “黄,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西陵了吗?”
    女节急忙走过来,抓住女累的胳膊拽到一边,看着地上的景德,冷冷的对女累道:
    “黄就是要为那死去的六人讨个公道。”
    女累不明所以,看看景德,看看六个躺在甲板上的西陵部战士,又看向黄迪,眼中尽是迷惑。
    就在这时,妹风大叫道:
    “圣,圣!他活了,他活了!”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还有呕水的声响,妹风的话直接让景德彻底瘫倒在甲板上。
    黄迪拽着景德的头发,几乎完全是拖曳着他走到那刚刚缓过气来的虎部战士身边。
    那名刚刚在溺亡边缘回魂的虎部战士,一看到黄迪如山岳一般的压过来,再看好想死狗一样被拖曳的景德,竟然吓得直接大哭起来。
    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然直接一个翻身跪拜在地上,嘴里还在咳着水,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喊道:
    “圣!饶命!圣,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从景德的诱惑,他不会成为半神,我也不会成为像觋一样拥有权力的人,我糊涂......”
    黄迪心里有点想哭,从一开始,他就努力的想要西陵部的人懂得私心,明了私产,不过很显然,他的方向错了,他们竟然只体会到了权力,可是这权利的诱惑他们是如何感知的呢?
    “是了,是战奴!”
    黄迪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他在角部带回去的战奴,被西陵部的人以低一等的姿态看待,他们几乎肆无忌惮的使唤着他们,或许那一刻起,他们就感受到了权力。
    阶级即权力!
    景德听到这话,立马如同挣命的疯狗,大呼道:
    “你莫要污蔑,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什么半神?我听都没听过!我心中只有圣,高高在上的圣!圣啊,不要听他胡言,就是他们自己贪图神兵,想要偷偷带回陆地,他们大逆不道,该当万死!”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黄迪会如此震怒。
    而很显然,他们也看得出,为了让大家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黄迪压抑这愤怒,忍了很久,很久!
    鬃手里捏着最早的时候,黄迪送给他的陨铁斧,那是他的最爱,也是鬃的标志,哪怕黄迪曾表示,如果他愿意换兵器的话,可以送给他一柄青铜斧,然而鬃不换,他说要一辈子只用这一件武器,哪怕死亡都不会离开他的手。
    他手攥着斧柄,因为用力,那手指骨节都泛白,露出青筋。
    鬃带着悲伤和愤怒,他已经很确认,景德在撒谎,这个他曾经最要好的,一起生长在西陵部的景德,是个骗子,是个背叛者,是个要偷窃神兵的贼。
    “景德,你在撒谎,原来当初造船时,你说的那句半神,竟然是当真的,你...疯了!”
    景德或许是个聪明的人,只是或许,因为那最多是一些小聪明罢了。
    利令智昏,那一点点小聪明也随着欲望消失,只剩下愚蠢。
    但他,从不是一个刚强的人,在这一刻,他除了哭诉饶命,再就是哀求女累求情,诉其苦劳功劳,听得原本西陵部的人又是恨其贪心自私,又是忆起往昔悲伤。
    “鬃,把景德绑了,我现在没心情处理他!”
    黄迪下了命令,转身形离开家园号,直奔楼船而去。
    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那就是医治好晕船的那些人,哪怕只是短暂的医治好,因为他的队伍需要荣耀,那种让每个人都挺着胸脯,洋洋得意的荣耀。
    那样,他们才会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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