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狂风艰难行走的孙志和眯缝眼遭老了罪,风沙灌鼻,双眼难睁,人如柳絮飘,腿若面条抖,一步一踉跄,三步一后退,颇有点风萧水寒,壮志未酬,千里从军,热血沙场的悲凉之感。
    “我去,沙子眯着我的眼睛了!”眯缝眼急揉着双眼嚎了起来。
    “得了吧,就你那两条眼缝,水泼不进,沙子还能进去?瞧我,眼底眼泡都是沙子,好难受!”孙志吼了个哀苦。
    看着二人举步维艰的滑稽样,段虎心里好笑的同时,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将会是何等危险,他自己倒不怕,早已习惯刀口舔血的他,再大的凶险都闯过,眼前这点波澜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
    问题在于这两个一样不懂的年轻人,说句好听点的,是责任和义务,说句残忍点的,这是逼着去送死。
    段虎不是心慈念软之人,同样也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看着在风沙中挣扎着的二人,心中默叹一声。
    “风起天穹苍峦抖,自若猛虎惊雷吼,根似铁筋盘山岳,敢笑乾坤任我游!”
    迎风伫立,段虎高声呐喊。
    “虎爷,什么猛虎山岳的?你在说什么啊?”身后眯缝眼顶着狂风不明白的喊道。
    “哈哈哈!没什么,我是嫌你们两个兔崽子走得太慢,不如让我帮你们一把!”
    段虎大笑一声,也不管身后俩货愿不愿意,一手薅一个,拉着就是一顿狂撒。
    “虎爷,慢点,我怕,怕......”
    “怕球!”
    “虎爷,悠着点,我的屁股,屁股......”
    “糙腚而已,没关系!”
    “虎......哎呦!我的舌头!”风大,孙志咬了舌头。
    “啊哟!”眯缝眼也咬了舌头。
    老话说得好,风大闪了舌头,不骗人。
    “不想舌头被咬掉,都给虎爷闭嘴,我们接着跑起来,哈哈哈!”
    段虎撒脚如飞,揪着俩货一路狂奔,风中疯,沙中狂,颠颠倒倒风雨行!
    俩货蹦蹦跳跳,欲哭无泪,尼玛,黑大爷,真疯子!
    ......
    一路坎坷的终于来到常家的大门外,孙志和眯缝眼跑得几乎脱气,胸口如火烧,等段虎把手一松,二人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低头牛喘。
    眯缝眼稍好些,身上没伤,就是喘起来老费力,孙志惨点,屁股刚一落地,触动伤口,疼得这小子“嗷嗷”两声就窜了起来,泪流满面。
    “鬼叫个什么劲?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怪不得叫孙子呢。”段虎白眼一翻,满脸不待见。
    “虎爷,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不叫孙子,我叫孙志!”孙志又哭又喘又说着。
    “不是孙子你哭啥?毛娃子抢糖吃,吃不到嘴就撒泼啊?呸,孙子。”
    “我......”
    孙志擦把眼泪,心里憋苦,我特么是抢不到糖吃就撒泼吗?
    是屁股,屁股,屁股!
    疼!
    段虎看了看天色,虽然风势渐缓,风声也小了不少,但天色黑得吓人,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阴戾悚然。
    段虎没有急着进入常家,打开电筒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鼻头一动,额间的眉头皱了起来。
    “虎爷,我们要不要上前去叩门,好让头儿知道我们来了?”这时眯缝眼上前问道。
    “叩门?”
    段虎冷笑一声,“晚了,即便你现在叫门,也不会有人给你开门。”
    “没人开门?为什么?”眯缝眼的三千个为什么又来了。
    “因为这处阳宅已经变成了阴地,里面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段虎的话,吓得眯缝眼小眼一眨巴。
    “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看样子我们来晚了一步,也怪曹满这个废物,要不是他死头干犟,拖延了时间,常家也不会遭此劫难。”
    “你是说常家人都死了?这怎么可能!”这回还没等眯缝眼出声,孙志已经惊愕的问道。
    “不信?那你们两个去叫门试试,能够把门叫开,从此以后我就不叫你孙子。”段虎说道。
    “叫就叫,我就不信真的这么邪门,走,眯缝眼,我们上去叫门!”
    不服气的孙志带着眯缝眼来到大门前,一人拿着一个狮子门环重重敲打了起来,一边敲,二人还一边大声的叫喊着。
    好一会儿,二人叫的是口干舌燥,脖子眼直冒烟,可是里面连丝毫的动静都没有,更别说有人前来开门了。
    “怎么样,孙子?虎爷的话没错吧?”段虎笑着问道。
    孙志脑袋一低,灰溜溜的走了过来,倒是眯缝眼挺激动的,段虎越神他越兴奋。
    架不住纠缠,段虎道出了实情。
    “大宅门后充满了阴腐之气,气味中还夹杂着新鲜的血腥味。”
    “阴腐之气,血腥味?怎么我们没有闻到呢?”
    眯缝眼抬着鼻子认真的闻着,孙志也仔细的闻了闻,可是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出来。
    “行了,真当自己是狗,抬着鼻子就能闻味儿?没有这方面的训练,不可能分辨出气味中的细微差别。”
    俩货白眼一翻,就你牛行了吧,牛叉的牛,黑狗鼻!
    孙志表示不服,否则这辈子都要被段虎叫成孙子,咋抬头?
    “我就不信常家的人都死绝了,其他不说,曹队长可是把警所几乎所有的人手都带了出来,那么多的人,几十把枪,难道就这么完了?”
    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边三轮,赌气的孙志就想再去敲门。
    “小心!”
    没想到他前脚才迈出去几步,后脚段虎大吼一声,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冲来的段虎一个飞身扑倒在地。
    这下可够孙志喝上一壶的,段虎那么大的个,身子又沉又重,跟头人熊似的,连扑带压,能把孙志的隔夜粪球压出来。
    不等眼泡外突的孙志惨叫出声,突然间一道天雷劈落而下,不偏不倚劈中了常家门外的石狮子。
    轰!
    雷光白灼,石狮子的脑袋被劈成了碎片。
    让人惊恐的是,劈落后的天雷并未散去,而是凝聚成了一团雷球,一边发出刺耳的噪音,一边散开雷藤滚动开来。
    段虎见势不妙,从地上一个翻身跳了起立,紧随其后揪住还趴地魂游着的孙志,一把抡飞了出去,接着转身抬腿,将看傻了眼的眯缝眼一脚踢飞。
    嗖......
    啪叽!
    俩货落地,段虎提气纵身,朝后连续几个空翻,这才险险躲过了滚动而来的雷球。
    随着一声声撕裂般的炸响,雷光一闪而逝,常家门前另外一只石狮子也碎裂而开,只剩下了半截焦黑的身子。
    不远处躺地的眯缝眼和孙志,心里一阵后怕,刚才若非段虎及时出手,二人早成了雷公的儿子,电娃!
    惊骇,震撼,都不足以形容俩货此刻波涛汹涌的心情。
    段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似乎对他来说,刚才的突发事件他早就习以为常,完全没往心里去。
    实则不然,如此异变段虎也是头一遭见识,别看他表面上淡定从容,心里却感到了一阵的不安。
    “喂!你们两个要呆到什么时候?干正事要紧。”叫喊一声,孙志回了神。
    “虎爷,你真是神勇无敌,连天雷都不怕,厉害,太厉害了!”眯缝眼崇拜得又喊又叫,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孙志也想上前感激一番,可他那不争气的后臀,又麻又痛,疼得他几乎连腿都伸不直,活动了好一半天才稍微缓过了那么一点劲。
    “我说孙子,没事吧?不行的话你别跟着了,在外面待着如何?”
    看了一眼行动不便的孙志,段虎少有的关心道,不过话语中“孙子”两个字的发音格外明显,听得孙志嘴角忍不住一抽。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来了倔劲的孙志回道。
    人穷志不穷,人矬骨头硬,孙志他老娘教的,只是这些年早忘了个精光,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来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屁股开花不能动弹了呢,既然没事,孙子,你和眯缝眼在门口等着,我先去开门。”几句话,孙志不由得嘴角又抽了几下。
    “开门?怎么开,大门可是被锁着的......”
    好奇的眯缝眼刚出声,就见段虎来到院墙外,双脚猛的一蹬地面,人如飞燕般纵身而起,随后单手撑住墙头,连片瓦都没碰翻,便轻巧的落入了院中。
    “靠!神人!我说孙小子,你看到虎爷的能耐了没有?不如我们两个也别当什么警员了,拜他为师行走江湖如何?”眯缝眼满眼闪烁着小星星说道。
    “得了吧,就你这模样还拜师学艺、行走江湖呢?我看你还是老实当差的好,好高骛远,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孙志白了一眼对方,没好气的说道。
    眯缝眼歪了歪嘴没吭声,眼中的小星星渐渐黯淡。
    噶吱吱!
    段虎从里面取下门栓,直接把门推了开来。
    门一开,孙志就带着笑来到段虎身旁,又是讨好又是献殷勤。
    “虎爷真乃盖世英雄,不知虎爷可有收徒的打算?”
    “收徒?”段虎有些不明白。
    一旁,眯缝眼火辣辣的眼神足以燎原。
    孙子,哥拿你当兄弟,你拿哥当草,说好的友谊呢?说好的一条大衩俩腚挤呢?
    不要脸,不知羞,不害臊,我呸!
    孙志忽感背脊辣爽,转头瞅见了眯缝眼喷火的怒光,脸色微红,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尬!
    “那个,大兄弟,不是我背信弃义,劝你是为了你好,知道吗?你那双小眼睛太迷人,不适合行走江湖,我不同,大眼炯炯,这叫侠义风范。”
    “你说谁眼睛小?孙子,俺的贼孙,爷爷赏你俩大枣,让你里外通红......”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俩货嘿哧嘿哧打作一团。
    ......
    “够了,都给我住手!”火大的段虎高吼一声,吓得二人立马收拳缩腿。
    看了看满脸委屈的眯缝眼,又瞅了瞅脸色难看的孙志,段虎抬手给二人的脑袋上各来了一记火栗,声音那叫一个嘎嘣脆,疼得二人捂头嗷嗷叫。
    “知道为什么赏你们一人一记火栗吗?”段虎问道。
    “不知道。”二人摇了摇头。
    “哼,不知可谓。”说着又是俩火栗,俩货接着嚎。
    “听好了,虎爷这是要打醒你们!”
    “拜师学艺?就你俩废物,要天资没天资,要根骨没根骨,要年纪.....日,都长着小胡子还异想天开,真把虎爷当成收破铜烂铁的了?”
    “行走江湖?呸!癞蛤蟆疙瘩多,知道不?江湖水深,就你俩的狗刨,一个浪头死俩,不多不少,一对淹货!”
    孙志鼓着腮帮子,眯缝眼咬紧牙巴骨,赌气憋劲,看来是没有服气。
    “跟虎爷怄气?”段虎手起拳落,独门火栗一人一下,公平合理。
    这可是师传的绝招,独门的手段,想他那会儿学艺的时候,可没少吃,管饱。
    “听好了,你俩身虚脚浮,一看就不是童子身,恐怕没少在娘们身上下功夫。就这破了阳身的半成品,与其学艺练武,不如务实些好。”
    “奉劝一句,小公鸡叫的早死的早,趁着年轻早些娶个婆娘,生儿育女,免得人老鸡儿蔫,连个香火都续不了,空悲叹。”
    段虎几句话,打算断了二人的念想。
    “那个,虎爷,孙志喜欢寻花问柳,可我从不近女色,你看我......”仍旧死心不改的眯缝眼凑了过来说道。
    段虎抬手对着他脑袋上又是一记火栗,疼得眯缝眼抱头滚地,滚了个欢。
    “臭小子,敢在虎爷面前耍花腔,就你这不丁不吊的身子骨,平日里没少去逛窑子,以为虎爷是瞎子吗?滚一边去。”
    骂完,段虎迈步朝前走去,跟蠢货说话,只会把自己也变蠢。
    刚走两步,段虎突然脚步一停,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孙志和眯缝眼看着奇怪,但是又不敢出声,生怕再触了霉头,海吃火栗。
    那滋味......
    老爽,爽死你!
    停下脚步的段虎双手掐动法诀,一连变换几次之后,他摇了摇头,脸色十分的难看。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破了我的秘术,可惜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段虎再次掐动法诀,口中念道“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
    “敕!”
    金色的火苗腾空而起,焰光照的四外一片明亮。
    不等孙志二人大声称奇,猛然间火苗跳动了几下,随后火光的颜色为之一变,从金黄色变成了诡异的淡绿色。
    淡绿色的火苗持续了也就几个眨眼的时间,扑棱了两下便消失不见。
    段虎冷哼一声,转头对孙志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呆头鹅,还要发愣到什么时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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