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哥,滚粪球,滚了粪球剃胡子,胡子没了刮眉毛,刮得眉毛光溜溜......”
    “耗子眼,没眉毛,拿来黑炭画粗眉,粗眉又粗又难看,就像爬了两条蛆......”
    ......
    又是阿三那毛娃子,顺口溜张嘴就来,这要是长大了不当个什么外交官,当真屈了他的天赋。
    曹满怎么也没有想到,两条碳眉而已,竟然轰动了半个老龙寨,自己就这么出名吗?
    这一路走来,他感到自己的脸皮好像又厚实了不少,胸怀也比以前开阔许多。
    他人说笑由他人,我自巍峨心不动,这便是曹满全新的境界。
    总算是问到了海子的住处,曹满长出一口气,真不容易啊!
    随即他迈着萝卜腿,一溜烟顺着路跑了下去,剩下大伙意犹未尽的欢声笑语。
    海子的家在寨西头,十分偏僻,这也和海子孤僻的性格有关。
    老龙寨也就上百户人家,户数不算多,但地方绝对不小。
    当初要不是这里是个坝子,四面环山正好有这么大块平地,寒岳他们也不会想着在此处开辟自己的家园。
    一口气跑出好远,附近渐渐人烟稀少,曹满这才放慢了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下虚汗直冒。
    “呼......”
    “怎么回事?是不是上了岁数的缘故,才跑几步就累得厉害。”曹满擦了擦汗,有些疑惑。
    “不对啊?”
    “人到三十壮如牛,正值壮年,身体不应该这么差,记得前几天还能和血刹老僵过过招,那时也不见有这么累,怎么现在反而不行了呢?”
    曹满抓抓脑袋更疑惑了。
    “难道是昨晚酒喝多了的原因?”
    “嗯,肯定是这样,都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惹祸根苗,气是下山猛虎,看来以后要多注意点,少喝酒,少贪财......”
    “去你的,爷们不喝酒还是爷们吗?曹爷穷得叮当不响,不贪财下半辈子怎么过?怎么伺候干爹,怎么成家立业!”
    眨眼的工夫,曹满便把金玉良言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了看前方,风景倒还不错,绿树成荫,小草铺地,野花芳香,远岭叠峦,云霞万彩......
    风景虽好,却没有观景之人,这会儿曹满哪有心情去欣赏什么美景,他在乎的是尽快找到海子。
    “大爷的,这不折腾人嘛!都是老龙寨的人,却把家弄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怎么不把自己家安在山头上,一准让你看了朝霞看晚霞,吹了东风吹西风......”
    曹满不爽的嘟囔了起来。
    忽然,一声干哑刺耳的鸟叫从他头顶传来,声音很是难听,就像被碾子碾磨出来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
    “什么鬼鸟,比夜猫子叫得还难听。”
    曹满抬头一看,视野却被茂盛的枝叶遮挡,无法看清上面的情况。
    “管他什么鬼鸟,曹爷赶路要紧。”没多想什么,曹满打算继续赶路。
    这时,“吧唧”一下,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
    用手一摸,黏黏糊糊,还带着一点热乎劲儿。
    曹满连看都不用看,当即破口大骂了起来:“我去你祖宗的死鸟!在曹爷头上拉屎,你不得好死......”
    也难怪曹满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就在两天前的夜里,他也是被一只恶鸟拉了泡屎在头上。
    “呱,呱......”
    恶鸟的叫声传来,似乎还带着嘲讽的味道。
    曹满鬼火直冒三千丈,把头上的鸟屎一擦,随后叉着腰抬着头,拉开架势就准备对骂一场,谁知......
    半空中一坨白花花的鸟屎徐徐落下,顺着曹满的视线,一个优美的直线下坠,不偏不巧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吧唧!”
    曹满气抖着手把鸟屎从额头上抹了下来,鸟屎湿热黏糊,味道腐臭腥浓。
    “哇呀呀!你这恶鸟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暴吼一声,曹满撸起袖子,双手抱住树干,手脚并用,以爬山虎之姿,狗熊爬树之势,“蹭蹭蹭”萝卜腿直蹬,一个劲儿的往树上蹭去。
    这会儿,曹满又找到了在将冢墓寝中爬棺材板的感觉,只是抱着的这棵大树又高又直,难度比起当初爬棺板那会儿,难了何止一星半点。
    曹满费老了劲儿,也就爬了一米来高,这点高度,还没他蹦跶一下跳得高呢。
    尽管如此,动了真火的曹满也满不在乎,依旧双手抱树,双脚乱蹬着在那拼搏。
    ......
    “呼,呼......娘的什么烂树,是给人爬的吗?”
    曹满躺在地上大气直喘,看着大树,气不打一处来。
    “呱,呱......”
    怪鸟的叫声持续的从树顶传了下来,像是嘲讽,更像是挑衅。
    曹满累得不想动,火气也因为刚才的爬树运动消耗了不少,尽管有着怪鸟的鬼叫,他愣是忍着屈辱没从地上爬起来。
    “贼鸟,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曹爷记住了,总有一日......”
    “我闪!”
    话才出口,一坨鸟屎从天而降,曹满眼疾手快,身子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
    “哼!就这点能耐还想和曹爷斗......”
    “我躲!”
    身子再一动,又躲过了袭来的鸟屎。
    “我闪......我躲......哈哈哈,怎么样?曹爷这身法不错吧!我闪......”
    曹满躺在地上玩起了懒驴打滚的招式,还别说,玩得有模有样,阿亮见了都要拍驴蹄。
    “打不到,就是打不到,我闪......我,啊......你个死鸟!”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一个不慎,曹满还是着了道。
    可恨的是,树上的怪鸟就像有着无穷的弹药似的,鸟屎一坨接一坨不见停,看得曹满触目惊心。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势不妙,曹满翻身起来,顾不上抹去身上的鸟屎,夺路狂逃。
    他这一逃,树上的怪鸟跟着就追了过来,边追,鸟屎“啪啪”落下,连续攻击着下方逃窜着的目标。
    曹满算是遭老了罪,剩下的这段路,他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没有还嘴反击之力。
    直到离着海子住的茅屋进了,曹满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想都不想,一个蛮牛冲撞,直接撞开了茅屋的木门,一头冲了进去。
    他这一下,可把屋里正暗自伤心着的海子吓得炸毛,一蹦子都能窜到房顶上。
    小伙脸嘴差点都绿了,出于本能的反应,伸手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举匕首就要刺下......
    “耗子!怎么是你?”亏得海子眼尖,不等匕首落下,已经看清了来人的嘴脸。
    这时候的曹满已经累得上气难接下气,别说开口说话,就是想把气喘顺当了都难。
    “问你话呢?你为何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还有,你把我的门给撞坏了,说,你要怎么陪我?”
    海子动了真火,本来好好的待在家里,缅怀着过往的点滴,怀念着逝去的故人,现在好,门都被人撞破了,他能不生气?
    连珠炮似的质问,听得曹满同样闷火中烧。
    娘的,没看见曹爷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你也不想想,我要是还能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话,我不会先让你把门开开,省得我直接撞门!
    哎呦!疼死曹爷了,什么破门,看着破烂,撞上去却结实,早知道翻窗不是挺好。
    ......
    “耗子,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别以为刮了胡子画了粗眉,我就认不出你来,像你这白皮猪,就是把毛都刮了,剃个亮蛋我也认得出来!”
    海子的话真够气人的,要不是曹满这会儿不便,不当场和他掰掰腕子才怪。
    也怪,海子平时闷声闷气,话不多说,寡言少语,这会儿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也许是真气坏了,否则他也不是这般失去冷静。
    “我说你耳聋了还是在装疯卖傻?再装我......”
    “什么味儿?怎么跟屎一样臭?”
    海子朝曹满身上一看,恨不得一脚把这不速之客给踢出去。
    此刻的曹满除了脑袋保护得还算周到,衣服上沾着不少白浆浆的鸟屎,臭不可闻。
    “给我滚!”海子怒吼一声,上前就想动手。
    “慢......慢着!”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却差点把曹满给累死。
    “你有什么话说!”海子瞪着眼珠吼道。
    曹满连喘了几口大气,也算是把堵在嗓子眼的话说了出来。
    “外,外面有恶鸟追......追我!”
    “恶鸟?还带追人拉屎的!”
    海子难以置信的把本就瞪大了的眼珠又瞪了瞪,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心里虽然不太相信,但曹满一身都是证据,只是那些鸟屎的味道,非一般的鸟禽可以做到。
    海子放下匕首,拿了苗弩来到屋外,朝四外瞅瞅,蓝天白云,夕阳余晖,鸟倒是有几只,但都是一般的山雀,哪有什么恶鸟?
    “耗子,你不会是故意找事耍我的吧?”
    回到屋,海子还是很难相信对方的话,认为这一切都是曹满为了捉弄他使的诈,故意找些鸡屎糊弄他,至于味道为何这么冲鼻这么臭,他也懒得去想。
    曹满一听,恨不得巴掌老拳招呼过去,敢情这半晌的时间,对方根本就不相信他。
    “先,先给我喝......喝口水,我再解释给你听。”曹满口渴难耐,这会儿只想先喝个水饱。
    “没有!”海子回了个干净利落。
    “你......”
    “屋里没有,要喝自己去院里打井水。”海子白眼一翻,很是不爽。
    得,碰到头蛮牛,曹满只有吃瘪的份。不过提到去院里打井水,曹满一百个不愿尝试。
    不说累不累,乏不乏,万一再遇到那只恶鸟呢?
    曹满也纳了闷了,老龙寨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看着人杰地灵,咋就是出些凶兽猛禽呢?
    阿亮不用多说,那凶驴凶名远播,人见人怕,花见花落。
    这会儿又冒出来只恶鸟,叫声像哭丧的不说,还专爱往人身上拉屎。
    那鸟屎一坨坨的不仅体积大份量足,还无穷无尽,大爷的,这恶鸟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肚里装得下那么多的屎吗?
    曹满坐在屋里直喘粗气,海子像盯贼一样盯着他,好半晌,无言相对,好似王八瞪绿豆,针尖对了麦芒。
    稍微喘顺当点曹满总算是能开口说话了。
    “你小子瞪什么呢?真以为曹爷吃饱了没事干,偏偏找你这头犟牛耍着玩来了?”
    一开口,曹满就用不悦的口吻责备着。
    “呸!谁知道安的什么好心,瞧你贼眉鼠眼的样子,怪不得叫耗子呢。”海子啐了一口。
    “嘿!你这小子,怎么没大没小的?耗子是你叫的吗?懂不懂礼貌,要叫哥!”曹满一听就不干了。
    “哥你个头,一个黑狗皮子还想在我的地盘耍横,滚回你的麻县去!”海子没好气的说道,还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听到这,曹满明白了过来,怪不得这小子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原来是嫉恨自己原来的身份。
    记得那时在黑盘山荒庙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从人脸香炉里爬了出来,对方二话不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像拎贼一样揪着把他丢了出来。
    之后一路上对他是不理不睬,正眼都不看一下,现在更过分,嘴里不干不净,还翻着白眼吐口水,什么德行!
    “小子,说话干净点,曹爷是做过黑狗皮,可那是当年的事,现在我已经改过自新从了善,我不许你侮辱我!”
    “哼!就你这种昧着良心坑害老百姓的蔫蛋,就好比吃臭屎的狗,永远都改不了本性!”
    海子的话骂的难听,曹满一下就急了眼。
    “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咋滴?蔫蛋!”
    “你再说一遍!”
    “蔫蛋!”
    “哇呀呀,曹爷不发威,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曹满怒目暴突。
    “来啊,我怕你不成!”海子蹭的站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蛮样。
    眼看就要动手,曹满滴溜溜打量了一下对方虎背熊腰的体格,再看看自己这身板猪肉......
    “有种你再骂曹爷一声?”
    海子......
    “怎么,不出声了吗?告诉你小子,最好给曹爷认个错,也许我这人宽宏大量还能饶了你,敢牙嘣一个不字,你小子就等着......”
    本以为唬住了海子,谁知曹满猖狂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海子一个猛虎扑食冲了上来,一下就把他按翻在了地上。
    骑在曹满身上的海子抡起老拳,左一拳右一拳揍了个满堂彩,打得曹满嗷嗷直叫。
    “小子,住手!我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喂!没听见吗?别再打了,再打我让虎爷来收拾你......”
    “还打?哎呦呦,别打了,再打曹爷可还手了......”
    曹满不叫喊还好,越叫唤海子揍得越凶,揍到后来曹满疼得哭爹喊娘,一急眼,张嘴像狗娃子一样开始了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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