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65}
    中原重工最近一段时间, 很忙!
    工业学d庆嘛,厂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标语。
    怎么学d庆呢?那就是甩开膀子拼命的干。
    可厂长今儿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又说了, 只甩开膀子拼命的蛮干,是不行的!我们得有规划, 有计划,让大家想想,然后车间分组讨论,怎么才算是学d庆。
    这个说不能学一阵停一阵, 要坚持的学。那个说, 不能一哄而上, 流于形式。
    这种说法都对!
    等再开会的时候四爷就提出说:d庆精神, 值得我们学习。而我们更应该从我们的角度想想,我们是否能为d庆乃至我们的石油工人做点什么?我们厂叫什么厂?我们是重工机械厂。重工机械都包括什么呢?采油设备算不算?!
    算!肯定算!
    是啊!我们应该为我们可爱可敬的石油工人, 为我们国家建设需要的石油工业, 提供强有力的技术支持和设备保障。
    所以,我们应该定一个长远的目标。
    三年出成果, 五年能有设备下线。十年要让我们设备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很贴合当下,也很切合实际, 更是鼓舞人心。
    m主席说了:工业学d庆,农业学d寨,全国人民学解放军。
    中原重工迄今为止将自己的生产方向定为三方面:采油设备、农机设备、特殊钢材。
    为d庆努力研发生产采油设备,为学d寨的农民兄弟将视线放在大型的挖掘机这样的设备上来,学军就是要为军工生产提供足够的钢材。
    林雨桐握了握四爷的手,他这是顺着大势, 又提前布下一局。
    不管别人心里怎么腹诽,说四爷为啥能在厂里有这么大话语权呢?就是因为他提出的东西永远叫人无法反驳。每次开会,你除了举手赞同,你也干不了别的。别人心里未必就没有意见。可还是那句话,谁叫他比别人更懂得利用大势呢。
    他们一方面是敬佩,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觉得这位金厂长给厂子下目标还真是简单粗暴,永远都是跟着大势走的。一个大炼钢铁叫他蹭一下的窜了上来,他这是尝到甜头了,顺着这条路是一去不复返了。
    但又不得不说,顺着大势走,是比较顺当。
    看看现在中原重工的发展,就知道了。
    慢慢的,下面就有人说小话了,给四爷取了个外号,叫做‘号召厂长’。
    凡是上面号召的,他都积极响应。
    这话是褒还是贬,不好说。但被人这么说,确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当然了,林雨桐和四爷都不太在意,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这话传到几个孩子的耳朵里,却真不怎么高兴。
    朝阳气哼哼的,又不好跟爸妈说,晚上钻到被窝里,才跟他哥说:“太过分了。什么号召厂长,听从号召还错了。换个人上来,他们谁敢不听号召。真有这样的胆子了,我才服他们。”
    端阳的眉头微微皱起:爸爸那人,可从来不是一个人云亦云的人。趁着一个口号,一下子就定下个十年目标,这不是没有缘由的。
    是!他们觉得只做一任厂长,却定下十年的目标,这叫越俎代庖。可爸不是那种权力**膨胀的人,别说一个厂长,以他现在的情况,可以调到任何一个上级部门。别人觉得自家老爸有把厂长的位子做到穿的心思,其实这种想法是非常可笑的。
    他安抚朝阳先不要胡闹,好好看看再说。
    可等父母不让朝阳上高中,而直接考厂里的技校的时候,俩孩子都愣住了。丹阳甚至晚上放学之后坐公交专程回来一趟。
    想不明白啊!
    朝阳虽然皮实,但是学习成绩真的不错。不说他把初中的知识掌握了,其实在数理化这些学科上,他把高中的知识都掌握的差不多了。语文的古文不成问题,政治常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差不到哪里去。英语俄语说的都很溜。他一直想上青华来着。如今爸妈却直接要断了朝阳上大学的路,为啥啊?
    朝阳气鼓鼓的,眼圈都红了:“我想上大学。”家里又不是供不起,大哥都工作了,爸还专门安排了学校进修呢。怎么到了自己就不行了呢?自己才死捡来的吧。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父母,委屈的不得了。
    他爸被他看的心都软了,语气柔软到不行:“你要是保证今年你高考,能考上你心仪的大学。那今年就去考!”
    这就不讲道理了!我这还没上高中呢,您这条件提的,您敢说不是故意刁难我?
    没上高中的孩子,他其实对参加高考是没有底气的。就是保证能考上大学,但未必真能去自己想去的学校,学自己想学的专业。
    “我高中上完,保证就能。”朝阳信誓旦旦的说。
    端阳看着父母都没有言语,他的心里激灵了一下。
    先是姥爷病了,然后爸爸在厂里又不符合他做事风格的提出了一个十年计划。最后竟然又不打算叫朝阳上高中。
    这怎么感觉事情不对呢。
    眼见父母不忍要松口了,他拎着朝阳:“走走走!跟哥走。哥跟你说……”爸妈那么安排,肯定是有他们的理由的。但做的每个决定,一定是斟酌后对他们最好的决定。如今不忍,松口了之后,他们对朝阳肯定得另外做安排。可如果第二个选项比第一个好,他们又何苦先提出第一个呢?
    他把朝阳拎回房间,跟他说这样的道理。这小子闷不吭声,没说明白也没说不明白。不过是一晚上辗转反侧,没怎么睡踏实是真的。
    端阳说了什么,林雨桐和四爷都不知道。不过第二天一早,四爷早早的起来,亲自送朝阳去学校。这是自从朝阳上了小学之后,再没有过的待遇。
    父子俩一路走着,朝阳低垂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四爷摸了摸儿子的头:“委屈了?”
    朝阳歪了头,想挣脱父亲的大手:“……就是……想不通。”
    想不通没关系啊!咱们换个角度往通的说。
    四爷停下脚步问他:“你想上大学,上好大学,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朝阳理所当然的道:“为了学我想学的东西。好大学里有最好的老师,有程度差不多的同学……另外,我还想走出去,长长见识。”
    嗯!这个想法很好啊!
    四爷就笑:“要长见识,只去一个城市是不够的。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走走,多看看。不去上大学,并不是没有出去长见识的机会。至于同学……你说的希望周围的同学跟你程度差不多,这个不能算是错了。但你不能否认,高手未必都出自象牙塔。比如我跟你妈……”比较昧着良心的举例子,为了孩子嘛,“我和你妈都没上过大学,也没那个条件再上大学。那在你看来,我们什么都不懂?”
    不是!当然不是!
    四爷就说:“再说你要求的这个好老师……咱们厂里,有很多都是大学里被打成you派的老师。不是学术领头人,都没这待遇……另外,如今的政治气候……只怕更多的好老师就从学校里被下放下来……所以,要真想学本事,我还是建议你现在技校里学一个专业的基础的东西之后,爸爸想办法给你找几个专业的、顶尖的好老师带你……”
    真的?
    朝阳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看着他爸的眼神不是很确定。但心里却不很排斥了。此时他心里还想着,大不了我上两年技校,如果觉得不好,那时候再去高考也行。高中的课本和资料,姐姐用过的一直在家放着呢,我得把这东西放好了,靠着自己自学,也能学完。
    这个时候,他心里憋着一股子劲。
    好容易把孩子哄好了,等到七月份的时候,朝阳以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中原重工技校。等到了十一月,晃悠到天冷的时候,气氛骤然不一样了。
    赵平和苗家富晚上过来找四爷喝酒,两人也敏|感的感觉出:情况有点不一样了。
    先是批那什么海瑞罢官,后来又提了工作应该以政治工作为核心。
    这就叫人很费解了。
    计大姐是天天组织职工开会,宣传中央的精神。说是以政治工作为核心,那就得以政治工作为核心。
    什么?你说生产任务没完?你这同志怎么这么没有政治觉悟呢?是生产重要还是思想上的政治革命重要啊?
    她是主管这个工作的,又是响应号召的事,谁能说什么呢。
    所以,生产效率是明显的降下来了。
    很快的,四爷被通知,上b京开会,传达新的会议精神。在走之前,又建议赵平说,是不是可以把建好的房子分下去了。也好转移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省的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再闹出幺蛾子。
    分房子的事,四爷全程不插手。林雨桐也不过问,只由人事处的副处长去配合工作。她自己呢,带着俩儿子,准备搬家的事。
    家里的家具,早就叫人做好了。一直放在废弃的仓库里。好些人家都在这里放,都是厂里的人,也不会说担心谁家把什么偷拿了。
    这回分房子也一样,林雨桐和四爷,刚开始被分到了三号院。
    基建处还是长了心眼的,干部住宅区其实是跟大家住的地方隔着一个人工湖的。瞧着好像是恰好赶在那个位置上了,其实人家在之前只怕就已经计算好了。
    这一片的房子从外观上看,跟职工住房似乎是没啥差别。其实不然,最明显的就是三楼,三楼房间跟二楼的一样多,而露台是挑出去的一段。无形中,其实是多了两个房间的。
    计寒梅皱眉:“这是怎么弄的?还搞特殊化。”
    这话叫很多人都不怎么高兴。任何一个单位的领导,都有相应的待遇。跟普通的职工区别开,这并不算是多违规的操作。
    但这一说搞特殊化,这叫大家怎么说?
    就有一位副厂长说:“这房子都盖成了,能怎么办呢?糊里糊涂的先住吧。差别也没多大……”
    那可不行!
    计寒梅拒绝的特别干脆:“谁都不许搬。这地方,是分给咱们的劳模,咱们的先进工作者和对厂里有突出贡献的同志的……至于领导干部……都不要想的。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为人民服务。怎么?领导就比刚普通的劳动者高人一等?什么一号院二号院的,不用那一套!抓阄!抓到哪一套算哪一套。”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能说人家计寒梅说错了,说人家的安排是不对的。
    等计寒梅看过来,还得说:“对的!对的!应该的!”顺便得强调一下自己的态度:“基建处太不像话了!得批评!好好批评!”
    没错!
    计寒梅连连点头,表示对大姐的觉悟很满意。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抓阄吧!
    这种房子,其实是没有什么好和坏的差别的,林雨桐随意的抓了一个,结果是三排五号。
    三排五号就三排五号,虽然不能说站在院子里开门就见湖景,但话说回来,自家厂里的人工湖,天天看,有啥新鲜的。
    抓好了,那就搬家吧。
    端阳叫了一帮小伙子,一天就把家给搬停当了。一楼只有一间卧室,四爷和林雨桐住下面。二楼是一间书房带丹阳和骄阳的卧室,三楼两个不太大的房间,端阳和朝阳一人一间。两人不嫌弃三楼的房间小,他们比较喜欢的是,三楼带着二十来平的露台。只要天不冷,呆在外面就是最舒服的。
    住进新房子了,看起来是一切都不错!
    可实际上呢,好家伙,两边住进了新邻居。还压根就不认识!
    这不认识,那就是两边住的就是厂里的普通职工。
    等人搬进来,几个孩子站在院子里先崩溃了。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散养着鸡呢。户与户之间的隔墙都是篱笆栅栏,半人高而已。鸡才不管你是不是厂长家,该串门人家就串门了。林雨桐给院子里的那片菜地才撒上菠菜和香菜的种子,上面盖着塑料薄膜,等到刚开春的时候,这菜就能吃了。可是这鸡一来,好好的塑料薄膜上一堆一堆的都是鸡粪,为了叨出塑料下面的菜种子,这薄膜都啄的用不成了,菜种子被吃的七七八八,这还能长出来多少?
    在院子里晾晒个被子,大上午的没人在家,鸡就能飞上去窝在上面晾翅膀。
    你跟人家说鸡最好是不要散养,人家就问了:不叫散养,鸡怎么找食。不找食,拿什么喂呢。
    说为了干净卫生的不叫养鸡,那更不成了。
    大家一个月才多少鸡蛋的供应,不养鸡平时想吃个鸡蛋给孩子增加营养怎么办。到了年底了想吃点肉怎么办?
    嫌弃鸡粪脏,那你是资产阶级思想,你那是忘本。
    其实城里的厂子,很少出现这种家家户户养鸡的,偶尔养几只,那也是放在笼子里的。像是这样散养的,都是跟周边的村民学的。
    农村家家户户养鸡,人们把这个叫‘鸡屁股银行’。家里的零碎开销,全靠着这几只鸡换来的零用钱支撑着。所以,鸡是一个家里非常重要的财产。林雨桐自己也养鸡,一共五只鸡,都放在藤条编制的笼子里,然后将筐子固定在院子的墙角,平时就是菜叶子剩菜剩饭这些喂着,家里的鸡蛋基本是能供应的上的。但是自家养鸡,是不会将鸡放出来。以前住的地方,都跟自家一样,将鸡关起来,绝对不会出现像是如今这种情况。院子被祸害的乱七八糟的情况。
    可如今院子成了这样了,你还没法子找到罪魁祸首。家家的鸡都散养着,你能知道这是谁家的鸡干的。
    行!这事忍着没声张。
    可最让人无法容忍的就是,丢东西。
    先是家里的五只鸡,在搬来的第三天晚上丢了。鸡笼子被锯开,鸡被逮走了。总关在笼子里的鸡跟散养的鸡是不一样的。关着的鸡人伸手抓它,它是不会扑腾的。即便在屋里听到一点动静,也还当是隔壁呢。也没太在意。
    结果,鸡丢了!
    几只鸡也不知道叫林雨桐动气,只是淡定的通知了保卫处。
    然后没两天,那边的偷鸡的案子还没破呢,晾晒在家里露台上的鞋又丢了。丢的是骄阳的一双小红鞋。鞋面是呢绒的,塑胶的鞋底,在当时是非常时髦的。是孩子的二舅妈回来的时候给买的。暖和又轻便,骄阳也挺爱穿的。每周回来,林雨桐都给刷洗了,怕晾在院子里被鸡给弄脏了,如今衣服啥的都在三楼的露台上晾晒。结果鞋子还是丢了。
    露台也是一家挨着一家,中间就隔着一米五高的矮墙。这高度,翻上去简直不要太容易。住进来之后,也确实是觉得这种设置不怎么安全,可还没来得及做防护措施呢,就有贼光顾。
    专门偷鞋的,这肯定是孩子干的。还是个想穿小红鞋的小女孩!
    像是这种的小偷小摸,想抓也很难抓住。又八成是孩子干的,怎么办呢?
    林雨桐的意思,就是把家里的隔墙和栅栏都升高,等闲人进不来。
    朝阳却不:“人家都没加固,就咱家加固了。人家又该说‘你家有啥东西啊,这么防着咱们,到底是厂长家’啥的。咱还就不动,我还就不信了……”
    这熊孩子钻到实习的车间,给家里做夹子和报警设备。在院子里的篱笆墙根下,还有露台两边的,都悄悄的布置上了。
    结果那天那林雨桐一下班,进了家门就愣住了。好家伙,院子里的墙根下,几只鸡一只腿被夹住了,血淋淋的正在做垂死挣扎。环视一周,足足有五只。今天这闯入者尽数成擒,别的鸡都不敢来了。林雨桐把俘虏摆在院子里,两边的邻居几乎是呼天抢地的找来了。光荣牺牲掉的五只鸡,是他们两家的。
    这两家的男人,一个在轧钢厂,一个在锻钢车间。两家的女人,一个在农场,一个炼铁厂的食堂。两家的的孩子都多,一家六个,一个九个。这么多的孩子,日子想过的利索,那也是不可能的。瞧着两人邋邋遢遢的,就过来了。
    到底是厂长家嘛,也还不敢高声闹。但低着头眼皮一翻一翻的,哭的又是抹眼泪又是擤鼻涕的,样子确实是不大好看。林雨桐把鸡留下,叫了计寒梅做公证人,把鸡钱如数的赔了。
    计寒梅想说把那劳什子夹子去了吧,那边骄阳就抹眼泪:“……我的鞋不见了……我要上台表演的衣服也不见了……我的床单弄脏了不能用了……”
    没错!这孩子的衣服还不见了一套。洗衣服是丹阳洗的,晾也是丹阳晾的。但周一丹阳去上学了,林雨桐收的衣服,不知道她到底洗了多少件,所以丢了衣服都没发现。
    能管住大人不偷衣服,还能管住孩子不偷衣服?
    可就算是把偷衣服的孩子抓住了,能怎么的?把衣服还回来?还回来骄阳也不穿了。
    计寒梅嘴角动了动,到底是闭嘴了。出去了才说那两个:“把自家的鸡看好,跑到别人家祸害也是你们的不对。”
    然后两家大概真是怕了这边的小机关,晚上的时候,鸡被撵到了家里。
    没错,好好的别墅,在晚上的时候是人鸡混住的。
    把骄阳看的一言难尽,就说:“鸡身上用病菌,染到人身上容易得病。”
    院子里一个又黑又瘦的女孩,多看了骄阳两眼,然后蹭蹭蹭就跑回家去了。
    骄阳看妈妈:“她怎么这样?”
    一样的年纪,不一样的生活环境,那样的态度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自从有五只鸡被逮住了,家里没再遭过贼。可别人家,却陆陆续续的被贼惦记上了。
    比如徐强,这小子看着满地走的鸡,眼睛都绿了。怎么样才能把鸡给装自己兜里呢?琢磨了几天,叫他给想出办法了。他是放电影了,所以都是下午五六点才算是上班。白天他属于无所事事的一类。这天,早上九点多,瞧着家属区基本没啥人。上班的上班了,上学的上学去了,他晃悠着去打了两斤散酒,在家里把窝窝头用酒泡了,然后在炉子边给晾干。第二天在避开人的地方,把窝窝头揉碎了撒在地上。鸡很少能吃到这种粮食,撒欢的往这边跑。来多少他喂多少,等到天黑的时候,把晕晕乎乎的鸡脖子一拧,然后往麻袋里一扔。再往新买的自行车后一绑,等天黑了,喊上端阳和铁蛋城子几个人,奔着离厂子不远的水渠就去。
    如今正是冬灌的时候,水渠里有水。弄个铁桶,挖个坑搭个灶,铁桶往上面一放,点火就能烧开水。在开水里给鸡拔毛。把毛处理出来往火上一放,烧个干净之后,就剩下一堆退毛鸡了。也不在外面吃,几个人将这些鸡一分,拎回家去。想啥时候吃啥时候吃。这个时候,天寒地冻的,冻着的话,放到过年都行。
    端阳拿回家去,见自家妈开会还没回来。又叫了朝阳,两人将鸡给开膛破肚彻底的清洗干净。林雨桐回来见是处理的干净的鸡,还以为是端阳在外面给人干啥了赚回来了,她还说:“天冷了,别老抽空去干活了,家里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端阳也这么好好的应着。朝阳又在旁边打岔,说:“妈,你给我炒个鸡杂吃呗。”
    这一打岔,林雨桐连继续往下问也给忘了。
    可等鸡都该冻的冻上,该抹上盐腌上的都腌上了的时候了,林雨桐却觉得这鸡的来历不对了。每天在家里,都能听到来往的大人孩子嘴里发出的‘咕咕咕’的召自家鸡的声音。然后找不见的时候,晚上就有半晚上不停歇的叫骂声,骂那偷鸡贼。
    林雨桐就问端阳:“鸡哪来的?”她以为是这熊孩子偷的。
    端阳眼神特别纯良:“许强给的。”
    那肯定是这小子偷的!
    可许强真就干了这一次,往后再丢的鸡,真不是他偷的。
    反正时不时的就有人在家里炖鸡,味儿飘的到处都是。丢了鸡的人就去骂,吃鸡的人就说:“我吃我家的鸡,碍着你家什么事了?”
    人人都觉得不安全了,就都自觉地把鸡给圈起来了。有人盖鸡窝,有人焊了铁笼子,反正不管怎么着,很少说见到外面有散着到处溜达的鸡。
    所以四爷回来的时候,瞧着这新住宅区觉得还是不错的。至少比想象的干净卫生。
    “那是你没见脏乱的时候。”林雨桐一边叫他洗漱,一边跟他说话,“计大姐这次啊,可是把人害苦了。这环境乱都在其次,关键是……你看着吧,等人心乱起来,这么住着是非得更多。”
    丹阳就恼的很,一边给她爸递帕子一边说:“住在这里,每次在家,我都觉得被人盯着……”
    这不是错觉。
    朝阳心说:隔壁那小子看见自家姐眼睛都冒光。
    他都能发现的事,四爷第二天就发现了。家里有闺女,闺女还都大了。两家都有贼小子,丹阳一在外面,两边那俩小子的眼神就贼溜溜的。姑娘家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段腕子,也盯着看。
    要说人家孩子有啥坏心吧,那真没有。就跟有些小子喜欢人家小姑娘,偷偷的跟着人家上学放学,也不说话,就是关注关注,看看而已。
    可就是这种看,也叫人足够不舒服了。
    不光是四爷家如此,任副厂长也是一肚子火气。她家有两儿子一个闺女。闺女就住了三楼。可孩子晚上愣是不敢一个人睡了,说是露台上好像有人,拿着手电筒在窗户外面晃。
    这些不方便,那都是不好意思往出说的不方便。可计寒梅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四爷就联系采石场,这边个提供他们盖房子需要的钢筋,他们给这边提供砌墙用的石块。
    谁要砌墙,自己去拉去。
    四爷不管谁说什么不说什么,哪怕是天寒地冻的不适合动土,也讲院子的墙给砌起来了。门也换上了铁皮门。将院子给收拾的严严实实的。
    好些人就嘀咕说:“还真当自己是高门大户……”
    在这种时候,传出这样的话,是非常不利的。
    不管愿意不愿意,林雨桐都得想办法消除这种不利的影响。所以,她就说动计寒梅,挨家挨户的做工作。
    “……鸡关在屋里,尤其是冬天,不怎么通风的屋里,是不行的。这对人的身体是有损害的!所以,我就建议说,把墙都砌起来,好歹鸡再院子里,安全又对大家的健康有利……”
    为了增加说服里,林雨桐联系了‘医疗队’。
    这医疗队跟职工医院还不一样。
    今年m主席批卫生部是‘城市老爷卫生部’。
    好的医疗资料都在城市,而农村农民想看病,却是难上加难。于是城市的医疗骨干和一些政工干部就组成巡回医疗队,到最基层。同时,也有了‘赤脚医生’这么一个称谓。凡是有一定的医疗基础,半医半农的这种基层医务人员的称呼。
    这种城里来的医疗队,在大部分人看来,比职工医院的大夫水平要高。
    他们也说这么不健康,那就真不健康吧。
    以前还有人说,老家的猪也在屋里放的,如今也不敢这么说了。
    大家才恍然发下,大概真是误会人家金厂长和林处长了,人家没那么个意思。
    就有人说两边的邻居不地道。像是林雨桐家的两边邻居,隔间墙四爷都个砌起来了,就相当于两边的邻居将来会少砌一面墙。可人家也懒啊,等着另一边的邻居把那边的墙砌起来,家里这不是就只用砌门口的一点就行了吗?
    这么想的人还不在少数。有那好说话的,两边商量着,大家合起来把墙砌了就行。也有那难说话的,你耗着我也耗着。
    反正一个冬天都挺热闹的,各自为了偷懒少干活儿斗智斗勇。
    矛盾被成功的转移出去了。
    这一年过的飞快,过年的时候,再不能说是去林家了。就是丹阳,也没便利的条件吃姥姥做的饭了。顶多就是周末回家的时候带点馒头和肉酱,对付着吃。至于骄阳,林雨桐已经不叫她去少年宫那边了。广播台要录音,就调整时间,调整到端阳去上课的时候,叫他带着骄阳一起去一起回。林家的院子虽然还是林家的,也有警卫时常打扫。但是林百川想要退出大众的视线,那最好儿孙们别起眼。
    因此,过年各过各的,别老是去探望。养病就是养病。老太太和常秋云,常跟着山上采购的车下来转转,倒也算是常见。但是林百川,想见他就比较难了。
    有好些老部下去看,林百川都没露面。一度相传,林百川病势沉重,不方便见人。
    传就传吧,也没人去刻意的订正什么。
    眼看着要过年了,苗大嫂上门,拿了一双鞋递给林雨桐,笑的特别欢:“……谢媒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铁蛋的事定了?”
    定了!
    苗大嫂一拍大腿:“这小子还算是出息,把人家姑娘到底是给哄回来了。”
    那可得恭喜了。
    婚礼订在大年初五,林雨桐说一定去,咱们什么关系,能不去吗?肯定早到!
    把人送走,回过身来就见朝阳的盯着端阳看,然后端阳笑着起身回房了。等人消失在楼梯上,朝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最后像是天人交战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要说,“……那个甘草大姐……来找过我大哥……还哭了……”
    嗯?
    “啥时候的事?”林雨桐就问。
    有两个月了吧。
    朝阳摇头:“这叫啥事啊?铁蛋哥那人,其实挺好的。你要是喜欢大哥,干啥又同意铁蛋哥。这事要是叫铁蛋哥知道了,心里不得膈应死。你说我哥跟铁蛋哥的关系多好的,要是为了这事弄崩了……以后咋处?”
    林雨桐皱眉:“这话烂在肚子里,跟谁也别说出去。”
    叮嘱完朝阳,她又上楼去找端阳。
    “妈!”端阳将床边的位子让出来,“你坐。”
    林雨桐看着他:“跟铁蛋……你得实诚。”
    “妈!”端阳哭笑不得,“这事我心里有数。那天甘草来找我,是喝药酒喝多了……我这一天到晚的忙,可从来没见过她,也没找过她。如今我连职工医院都不去了。”说着,就又笑,“妈,其实我有喜欢的姑娘了,就是还没跟人家姑娘说。您放心,我是那胡来的人吗?”
    林雨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有喜欢的姑娘了?谁啊?是厂里的吗?你们单位的?我见过没?”
    靠不靠谱啊?人家姑娘有对象没这傻小子也不知道问了没有?
    端阳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不是医疗队来咱们公社吗?我主要是负责接待……跟医疗队也比较熟……”
    哦!医疗队里的女医生。
    林雨桐把这些女医生在心里过了一遍:“……是不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眉梢有个红痣的那个姑娘?”
    端阳轻轻点头,林雨桐了然:这小子的眼光可够高的。他大概不知道,那姑娘可是有来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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