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赤仁抱拳致谢。
    西四堂众人离开后,李秉一干人等也回了议事厅。宋无霜给大家做了马奶酒,一来压惊,二来都在寒风里站了许久,热酒下肚,多少驱寒。
    “这么说,刚才外面那一群,该是‘融教’的人吧?”公羊剑主早些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对融教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当时传闻其行事低调,底蕴深厚,使徒遍布天下。可今日一见,却觉得只是个草莽帮派,不过尔尔。
    “融教之下,有‘二使四洞八徒十六尊者’,今日这群人,都是十六尊者里的‘西四堂’。除了堂首不在,其余均是西四堂精锐。”赤仁虽然看破生死,可这九死一生之后,还是心有余悸。一大碗马奶酒,一口灌下。
    “至于你为什么可以引得融教追杀,我并不想知道。我只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公羊无际原本也懒得管这些江湖事情,可是既然已经被卷到其中,还是得保的子午宗周全。
    子午宗早已衰败。掌门孙一航中风痴呆;和孙无亦同期的高阶弟子,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公羊无际一人。黎无寒、宋无霜虽然也是无字辈,可终究是最小的师弟师妹,宗门巨变时,他们学艺还不精,这么多年没有人悉心教导,到底也没多少长进,只能算是个三流高手罢了。
    子午宗确实已是强弩之末,高手凋零,又无新人。到底能撑多久,皆系于公羊无际一人身上,凡遇大事,还得他思量周全。
    “在等一会,天完全黑了,我就动身离开。”孙无亦看着李秉要出言相劝,摆手又道:“李兄不必再说,我自知道今夜出逃的凶险。可今日之事,西四堂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留下是坐以待毙,等得堂首虎尊者到了,到时候不仅我跑不掉,还会连累子午宗。今夜出走,是我唯一的机会。”
    “很好!”公羊无际原本阴沉的脸,略微露出一丝笑意:“考量周全,不枉我救你一场。今日之事,确实只有这一个解法。”
    李秉瞧着拓跋赤仁两次三番为子午宗考虑,对他又生出三分敬佩。
    既然有了大家都满意的决定,李秉也不再劝,对赤仁道:“也好。既然赤仁兄要走,我也送你一样东西。你随我来!”
    两人出门,径直走到西面马厩,里面四匹马儿,两棕一红一白。赤仁一眼就瞧见那白马,高大威猛,肌肉结实,呼吸有力,真是俊朗不凡。
    李秉走到白马身边,抚了抚马颈:“这匹白马,是我故人的遗物,乃是室韦上等良驹。它速度极快,耐力又好,日行千里不在话下,现下你正好用的上。如今,我将他转赠于你了。”
    赤仁也不推辞,抱拳行礼,面色肃穆:“我与李兄本事萍水相逢。李兄却三翻四次救我,今日之恩,我拓跋赤仁没齿难忘。希望还能有一日,再和李兄重逢。”
    他在鸡鹿州时,知道融教要与千花杏坊为难,而李秉又在千花杏坊,也未曾去报信。现在受了李秉大恩,心中愧疚万分,更不敢将当日事情吐露。只能先把恩情记下,希望有朝一日能还能还。
    李秉抱拳还礼:“赤仁兄,一路小心!”
    ******
    赤仁走后的几日里,子午宗都有些战战兢兢。公羊无际也不敢再带安子上山联系锻造之术,留在宗门里,时刻警醒。
    过了四五日,还未见融教西四堂的人回来,才知道事情已经过去。
    上次李秉和宋黎二人出猎,就是为了给李秉弄个狍子回来,取鹿血给公羊剑主,来解李秉的邪门真气。这一连几日耽搁下来,转眼离十二月月中又不远了。李秉和安子多少心中有些不踏实。
    黎无寒瞧着西四堂的人应该不会再来,独自去林子里猎了狍子回来,养在宗门里,只等公羊剑主准备完毕,就可以杀鹿取血。
    下刀的时候,几个最小的弟子,还有些不忍,哭的稀里哗啦。这狍子虽蠢,可是很亲人,又憨态可掬,才处了半天,这些小家伙们都爱上了它,还给起了名字叫‘鹿无角’。狍子本来就是没有角的鹿,这起名字起的还比有云有月高了一辈。竟是“无“字辈”。
    话说见面三分情。黎无寒拗不过那些小的,只能把这狍子带到林子里杀了。
    话说这死前见不到最后一面,下一次再见,估计就要等到晚上餐桌上见了。
    哼!无情!
    哈!真香!
    却说黎无寒那边杀鹿取血,这边李秉就被公羊剑主带到半坡上的锻造堂别居。
    这里是公羊无际的居所,也是他教安子锻造的地方。还未走近,两个巨大的炼铁炉便映入眼帘。
    这还是李秉头一次来这里,临进门,李秉瞧着门口水缸边,散乱的堆着些刀剑斧锤,看起来做工很是粗糙,估摸着就是安子近日的成果。
    公羊无际倒是一眼也没瞧,径直开门,在他看来,那些东西如果也能被称为刀剑才是笑话,都是些破铜烂铁罢了。
    门扉一开,房间不大,却收拾的极尽整洁。公羊剑主多年独住,竟是个喜好干净整洁的人。从外表,倒是看不出来。
    公羊无际把整张白色布帛,铺在地上,让李秉坐在中间。脱了上衣袍,露出胸背胳膊来。
    这衣服一脱,之前在千花杏坊受的伤,全部露了出来,整个后背,十多道疤痕,大小不一,纵横交错。就算是千花杏坊的药膏不俗,这段时间内,也难将疤痕尽除。
    公羊无际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何况之前在千花杏坊的事情,他多少也有耳闻。当下也不管这些,只道:“鹿血还没拿来,我先给你说说我这个办法。”
    公羊无际清了清嗓子,站在李秉身前:
    “武术,武术。便是分为武和术。不管是外家横练,还是内家修气,都属于武学的范畴。而术就不一样了,比武学还要高出一级。
    道家在术的上面,研究最深,由此才能名列六大派。儒家不少门派有儒术,释家叫做佛法,除此之外,阴阳一脉的黄篆,堪舆一脉的法箓等等,都已经上升到了术的境界。不过归根到底,这些是真气或者内力更深层次的使用方法。
    武林之中,很少提及这个东西,因为术的基础,就是充足的内功。开始学术,要先成为内家高手。不仅入门要求高,修行路上更要好的指导。绝大多数术法都是秘传,很少有人能自学成才。
    兵家在术上面,并没有什么建树,子午宗更是没有什么术法可以教给你。我今天要用的,是‘鬼谷’一脉的秘法。鬼谷一脉,十分喜欢研究新的术法,可其传承大多华而不实,动手起来没什么厉害,所以在江湖上这一脉的名头也不响。
    今天我要用的这个鬼谷术,名叫‘三金锁脉’,据说是由‘鬼谷一脉’中,一个叫‘夏雷泽’的门派创出来的。最初是为了突破内功瓶颈,强行压制自己真气来冲破玄关用的。当年我为孙无亦的事情奔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三金锁脉’的手稿,这功法正好可以暂时压制你的真气。
    术法讲究,内力和法术同出一脉。我练的是兵家内功,这鬼谷术施展出来,威力恐怕不及原本的一半,之前还担心封不住孙无亦的气海,但是对你,应该不在话下!”
    说话间,黎无寒已经敲门进来,他将一大盆鹿血放在桌上,顿时房间内腥味四溢。
    黎无寒原本还想呆在屋里观摩帮忙,公羊无际却说这术法自己也是第一次用,容不得打扰,让他出去守在门口。
    他先取了鹿血,兑入一大碗墨泥,用药杵搅拌均匀,混成猩红色,又照着那手稿上的样子,在白布上画出七八列奇怪图纹,围绕着李秉。
    他拿起手稿,仔细的对照,半天才微微颔首,满意的道:“嗯!应该是这样不错了!”
    说完,他又拿了三个瓷碗,分别加入金银铜粉,各混入一点墨泥,调和均匀。
    他先取了铜粉印泥,在李秉背上花了另一个繁杂的图纹,等墨迹干了,再换银粉、金粉,又将这个图纹重新描了一遍。
    “成了!”
    公羊无际不料这画起图纹来,居然比预想的还要贴近手稿,心中畅快,连喊李秉打坐,推出双掌,平放胸前。
    说完自己也在李秉对面坐下,同样推出双手,和李秉对掌,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后准备。
    他运起周身真气,凝于双掌,一连捏了三个手印,淡淡道:
    “紫铜开道,周游全身,束奇经八脉,凝气滞法;
    白银为柱,汇积常穴,阻十二正经,沉淤经络;
    黄金称王,沉入丹田,封十方气海,困闭周天;
    凭我一身修为,缚你全身真气。
    鬼谷之术,无象无行!
    开!”
    一声大喝!地上的白布上的猩红图纹顿时红光一闪,转瞬又熄灭。李秉背后的繁杂图纹好像受到公羊无际双掌的真气牵引,一分为三,变成无数条紫白黄细线,在李秉身上游窜,像水波一般,荡漾全身。
    公羊无际似乎很费心神,额头上透出一层薄汗。觉得这时间已经差不多,又道:
    “三金为引,入定成环。
    闭!”
    李秉全身全部符文被这法诀召唤,急速的奔向李秉右手手腕,凝成三道光环。随着图纹渐渐凝聚,手腕上的光芒也逐渐变亮。等所有细线都归入三环之中,公羊无际右手放在胸前,捏了一个“道家二指诀”,大喝一声:
    “定!”
    三道光亮顷刻起了不同反应。
    紫铜一环,最先入定,光芒瞬间熄灭,在李秉手腕上凝成一道实体圆环条纹,小指粗细,像是用毛笔烙在皮肤上一般。
    白银一环,先凝成了个圆环,不过这光芒却是渐渐消退,多数已经凝在手腕上的银粉又飘摇的落在白布之上。那光芒越收越紧,慢慢熄灭。最后只在皮肤上留下个残破不全白银圆环。
    黄金一环,最为特别,虽说光芒也如铜环一般,瞬间熄灭,可那些金粉几乎没有在手腕上停留,瞬间就如在白布上。
    公羊无际的术法完成,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抓过李秉的手法,仔细打量。
    刚看了一眼,他忽的顿首捶胸:“哎!我就觉得施法的时候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事李秉本就紧张,听公羊无际一说,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也慌了神。
    “原本以为,就算用兵家的内功,凭我的修为,结成三环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惜啊!还是差了一点,最后只结成这两环罢了!”
    李秉瞥了一眼那个深浅不一,斑驳混杂的白银圆环,心中嘀咕道:“这个……真的……可以算作两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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