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韬颔首:“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青龙王和白虎王座下的嫡系‘七宿’,至今还没有完全找到。”
    江扬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只怕这背后另有阴谋,不能不防。”
    “是,所以我十分担心你们搬出去住会有危险,不论是你和苏朝宇,愿意的话可以买新房,但是暂时不要搬过去,可以吗?”江瀚韬望着儿子,说的十分郑重,江扬纵然心里并不情愿,却极懂分寸轻重,他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所以终究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回答:“是,我会去和苏朝宇谈,请您放心。”
    江瀚韬站起身抻了抻筋骨,一面解开衬衫的袖扣挽起袖子,一面笑眯眯地说:“好了,儿子,现在我们可以说些轻松的话题了,晚饭想吃什么?”
    江扬像个孩子一样低头微笑:“都听您的,爸爸。”
    江瀚韬仿佛很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假装疾言厉色:“我可不会做‘随便’,江中将!”
    江扬愣了一下,话在嘴边却说不出。他记得几样父亲做的菜是极好吃的,甚至有一道改良过的茄鲞,让他这个视茄子为阶级敌人的人也能吃两大勺。可是……它们都叫什么名字?江扬甚至不确定它们的口味是咸是甜,因此沉默的尴尬并不是他不愿回答,而是,平生不多次的,他真的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这早就被江元帅看穿,他略微有些心疼却又顾不上自责,恨不得立刻把江扬喜欢吃的菜全做一遍摆在桌上,因此自嘲笑道:“看来我应该让他们做一套图文并茂的菜谱。”
    江扬更窘迫了,只能胡乱比划了一下,开口说:“那种锐角扇形的饼……”
    江元帅大笑出声:“加了葱花的?这不算菜,不过主食就吃它好了。”
    江扬皱眉想——这简直比右侧强攻还是正面突袭难多了——他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万年不变的基地食堂大锅饭菜谱,炝炒白菜、宫保鸡丁、鱼香豆腐和切成块状的白米饭,还有无数煮得烫烫的鸡蛋鸭蛋鹅蛋。边境基地的最高指挥官最后决绝地说:“排骨,有金色的硬壳和……唔,有点甜……”
    “算了算了。”江元帅把儿子搂在怀里,像以前那样揉了揉他琥珀色的卷发,江扬明显吓了一跳,却没有警惕地躲开。江元帅揽着他的肩膀跟他大步走出去,身边的儿子比他还高,坚强锐利得如同一座永不能被征服攀登的山,那么多年的时光,忽然变成山涧里不为人知的一面小小湖水,恬美清馨。“我还是去问问我的大儿媳比较好,”江元帅笑着说,“至少他有心学起来,不会烧坏我钓的鱼。”
    一道篱笆墙外的秦家小楼里,江瀚韬元帅海蓝色头发的儿媳妇正在调戏秦月朗养的那两只鸳鸯眼的白猫,没来由的,连打两个喷嚏,秦月朗同情地看着他:“对猫毛过敏吗?真可怜。”
    PS 别太苛责江小扬,他怄气,因为他觉得世界不公平,江爸爸给他的最好的东西,他不喜欢;
    别太苛责江爸爸,他凶狠,因为他觉得世界太残忍,江爷爷没能给他的各种严厉,让他吃了很多苦头。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父子大战。就是各位读者,包括小醉,永远和父母有吵不完的话题。
    吵归吵,但那是世界上和你最亲的人。
    买房结婚
    苏朝宇听说了江元帅的顾虑以后,对于这个决定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毕竟他曾经亲身参与了好几次出生入死的刺杀,前年在边境基地、为了零计划的事情,江扬甚至曾经被压在倒塌的楼房里近72小时,他勇敢、强悍、近乎无所畏惧,但是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冒险的人,尤其是现在,他有了一生挚爱的羁绊。不过,一点点失望是难免的,因为他们其实不仅仅有了自己的爱巢,甚至还决定开始好好经营。
    早在他们注册结婚的时候,苏暮宇就已经听说,他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给苏朝宇发了一个次日达的快递。第二天,这块雨云和快递一起到了边境基地,苏朝宇没有打伞,紧身的迷彩背心湿透了。他严守规矩站在门卫岗亭以外的地方签收,然后跑回训练馆里。狼牙正在做素质练习,黑压压一片人,苏朝宇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拆开盒子,里面是横七竖八的泡沫块、防震膜,中心是一个扎着又红又大的蝴蝶结的礼盒。
    “苏朝宇,滚下来!”彭耀托着一只篮球嘶吼,“打一半就跑,都等你呢,速度!”
    苏朝宇粗暴地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丝绒的小盒子,打开来,露出一个木制的长方盒子,再打开,里面还有一个马口铁的随身薄荷糖方盒子。转眼间,苏朝宇的身边已经堆了一堆东西,彭耀按耐不住,直接把篮球砸向他的副师长,苏朝宇哧溜就缩进椅子后面,篮球咚咚咚地沿阶梯座位上去又下来。
    马口铁盒子里躺着一把普通的钥匙,还有一张纸条。苏暮宇写道:“哥,这就是礼金,房子地址你知道,五栋三号。到时候我可不凑份子钱。”
    苏朝宇的世界顿时充满了一种神奇的金光。他当然知道苏暮宇在雁京环境最好的东篱小区买了若干套住房用来投资,其中一套用的是苏朝宇的名字和存款,现在……这套房升值了不说,小区规划也非常完善,最关键的是离元帅府并不算远,只隔四个街口,实在是完美的居住条件!
    彭耀揪起苏朝宇的领子:“速度!”
    苏朝宇头一次没反抗,脸上一直洋溢着莫名幸福的笑。
    这种笑意一直持续到车里。江扬坐在副座,看着苏朝宇笑道:“我不认为凭借你露出的这种表情,交警就不会计较你闯红灯的行为。”海蓝色头发的房屋所有人得意地哼了一声:“我爱闯,我闯一个不算,还要连着闯!”说着,还嚣张地在座椅里扭动屁股。江扬乐出声来,一巴掌抽过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眼看一个红灯,苏朝宇鄙视地看了江扬一眼,一脚油门,琥珀色眼睛的年轻人知道对方的脾气来了就拦不住,此时如果刻意阻止就会出问题,于是只能紧紧抓了一下安全带——谁知苏朝宇技术极好地刹在白线前面,不偏不倚,然后侧过身子冲着江扬呲牙咧嘴:“你行吗?”
    这就是回首都的第二天早晨的事,江扬摇头叹气。苏朝宇自从去看过那套房子之后就疯了,像个小孩一样高兴,他并不是觉得投资成功有多么喜悦,而是终于可以和江扬像正常人那样过二人生活。“你家太大,让人觉得恐怖,再说我也不能倒插门。”苏朝宇曾经说,当时他们还在基地的官舍里面,江扬并不急于反驳,而是仔仔细细和设计师敲定最后的方案,等送走了人家才笑眯眯地回答:“那里面没有喷火的大龙,亲爱的胆小的骑士先生,王子住在里面一样可以长大。”一句话说得苏朝宇竟有些沉重,他猛地扑倒江扬:“我们私奔吧。”
    “那你就有机会体验全国通缉的感觉了。”江扬不慌不忙地反吻他,含含糊糊地说:“你逃不掉的,我的小兵。”
    得知他们将举行世纪婚礼前的五周,装修公司完成了最后一项工程,并且把实时的状况通过网络发送给了远在基地的两个人。回到首都以后,他们俩立刻去实际参观了一下,彼此都觉得十分满意,苏朝宇更是沉浸在这种喜悦里不能自拔,但是在江扬提出要出钱买家具的时候,他却冷静地坚定地反驳:“绝对不行,我买,我出钱,我决定。”江扬玩味的看着他。苏朝宇并不是一个喜欢在金钱上斤斤计较到底谁花了多少、是不是平均、有没有亏欠的人,而且以他们的关系,这个问题都不是问题,因此“我决定”三个字变得非常可疑。江扬随手打开一个拍卖行的网页,指着一件雕花精美的架子床说:“我要这个。”苏朝宇帅气地夺过鼠标,关掉网页:“所以我说我决定。”
    江扬爱他这种可爱的狡猾。苏朝宇知道,江扬家里的家具不是古董就是名贵的材料制作,让人总觉得一不小心就要赔掉半年以上的工资还只能赔个首付。因此,苏朝宇早就决定带江扬这个“没见识的老笨蛋”去家具城买正常人家用的家具,并且警告他:“不许乱说话,不许发表反对意见,不许做没有意义的对比。”
    等过了那个红灯,离家具城只有几百米了。苏朝宇重复了这三条要求,然后钻进了地下车库。两人一前一后出来,苏朝宇带了一副墨镜,背着一只翻毛皮、带篮球队队徽的挎包,江扬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拿着他棕黑色的手包——真是幸福,远处车里的江立感叹到。
    他跟踪两位婚礼主角已经很久了。为了避免出问题,江元帅让一个亲卫队员陪着他,此时车里只有他们两个,江立沉沉叹了口气,这才说:“我要进去,你如果要跟,就离得稍微远一些。”那亲卫队员才不要去趟这个浑水,又知道里面两位都是身手极好的人,于是佯装打个哈欠:“我就在这里等您。”
    江立喝了口水,拉开车门,从家具城的另一个侧门追了进去。
    苏朝宇和江扬从床开始看起,却没料到在第一件家具上就发生了分歧。苏朝宇看中了一款方便拖拽的床垫,决定不要床了,江扬非常反对,却因为约法三章的内容委婉地在苏朝宇耳边说:“你确定我们要这样频繁更改做/ 爱的地点吗?”苏朝宇几乎红了脸,想发作又不好意思,最终放弃。后来他们在一个热情的老板娘的推荐下,一次性买到了床、床头柜、鞋柜和立式衣架。江扬对那洁白的绣着羽毛图案的布面十分满意,苏朝宇却嫌弃它太硬。“硬了对骨骼发育有好处。”江扬抚摸苏朝宇的脊柱,海蓝色头发的人暴跳如雷:“这和睡在木板上没有区别。”他坐在一套苹果绿色的床垫、枕头、被子组合上耍赖不走,江扬便开始讲大道理,滔滔不绝的,老板娘都被逗笑了,只能无奈地给苏朝宇打折。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显然十分满意,还得寸进尺地多要了两个靠枕。江扬尽职尽责地配合苏朝宇的快乐,然而他并不是意兴寥寥地敷衍而已,他竟觉得比苏朝宇更快乐。
    这种普普通通的十块五块计较着的生活,他站在苏朝宇身边,一切都那么真实,就好像一个永远美好下去的恬淡的梦境。苏朝宇眨着他的蓝眼睛跟老板娘商讨送货时间,把江扬当伙计一样呼来喝去搬东西,家具城里弥漫一种木头和涂料混合的味道,不是家,但江扬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有一个家了。
    抽奖
    苏朝宇付完钱,签了送货单,又让江扬把小票收在钱夹里,这才要去看书柜。江扬刚走了几步,就停在一面穿衣镜前面笑着说:“这个真不错。”苏朝宇显然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实木书柜,迫不及待地要走过去,此时只能倒退回来。那是一面镶着闪闪发光的金边的椭圆形镜子,顶部做出了一对塑料的小翅膀,贴满了水钻,看上去幼稚极了,也许女孩子会喜欢,但绝对不是陆战精英赛冠军和基地指挥官的风格。苏朝宇刚要说话,就从镜子里看见远远的沙发区里,有另一个琥珀色头发的人在晃来晃去。
    “他在跟踪咱们呢。”江扬说,“别理他。”
    苏朝宇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叫他一起来吧。”
    江扬奇怪地看着他的情人:“你不是……”
    “你说对了,”苏朝宇撇嘴,“因为我想揍他。”
    江扬笑出声来,赶紧推着苏朝宇走开:“我要小书柜,可以组合的,要一个瘦高的和三个扁胖的,要推拉门的,必须落地……”苏朝宇自然不会真的发脾气,却忍不住问:“他跟踪我们干什么?”
    “不用理他。”江扬随意地拿起一本宣传册翻着,“这是我们买家具的日子,管他呢。”
    江立并没发现被跟踪对象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他早就为这种不光彩的小动作换上了最好的西服,带着他金丝框的平光镜,用挑剔的眼光看一个又一个沙发,然后捡了一个最贵的试坐。这副做派令所有人都对他抱有购买期望,即使他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也不会被埋怨。江立就这样远远看着哥哥买完了书柜买衣柜,然后买踩脚垫、书桌、电脑桌、茶几,甚至,苏朝宇在特价区的小零碎里拣出一套十分漂亮的彩瓷杯子来,用瓦楞纸一张一张裹着,放在大盒子里,又交给江扬端。江立累得死去活来,不能理解前面那两个人的乐趣到底是什么,尤其是,他们丝毫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完全沉浸在小夫夫的甜蜜世界里不能自拔。
    而隔着地毯区的苏朝宇揉了揉他海蓝色的头发说:“他肯定跟累了,叫他过来吧,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江扬坐在一把酒杯型的椅子里高兴地转来转去,听到这话,脚尖一点就停下来,盯着苏朝宇说:“多少钱?”
    苏朝宇刚要发作,身后奔过来一个小姑娘,用扫码器读了一下标签说:“两百四,你要是还要别的,能再少一点儿。”
    “喂,说你弟弟呢。”苏朝宇挑了另一把看上去都是倒刺的椅子,怀疑地坐了下去,结果倒刺十分柔软,被压成了球形,反而有点儿按摩作用。他说:“江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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