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赵英来到郑州已近三月。她没有令侯云策失望,把侯家生意管理得清楚明白,让丈夫不再为家里事过多操心。经过重置的侯家生意格局,南路商道仍然由孟殊负责,北路商道交由何五郎,富巩则专心经营商铺。
    孟殊和何五郎都兼有收集各地情报的任务,所有任务汇集起来,就可以准备了解各地的人口、地形、粮食、民风等具体情况。
    显德二年四月,登基近两年的林荣取得了对朝政的绝对控制权,北方威胁暂时消除。他开始着手对西蜀用兵。
    大武王朝覆灭之际,西蜀乘中原无主大乱之机,夺占了关中秦、成、阶、凤四州,严重威胁了大林朝侧翼。此刻,伐蜀时机成熟,林荣下令凤翔节度使王景、宣徽南院使向训,郑州防御使侯云策偕行西征。此战主帅为宣徵南院使向训,副帅为凤翔节度使王景,侯云策率黑雕军作为前锋军。
    侯云策到郑州担任防御使接近一年时间。在这一年里处理了不少棘手之事,还渡过了一次瘟疫。他到郑州时间不长,诸如淤田、难民垦荒等措施还没有取得明显效果。但是,郑州已经上下归心,政通人和,和相邻许州等地相比,人气旺了不少。
    接令后,侯云策不敢耽误,在郑州点齐三千军马,等待宣徽南院向训率部到达郑州,然后合兵前往凤翔,正式开始收复秦、成、阶、凤四州之役。
    新婚燕尔,赵英正处于浓情蜜意之时,自然不愿丈夫再披战衣。更何况,丈夫作为大军先锋官,比其它各军更加危险。诏令已下,无法更改,赵英每天到开元寺去烧香求佛祖保佑自己心爱的郎君平平安安。
    秋菊马上临产,注意力放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反而没有赵英那么焦急。
    春兰却是另外一种滋味,心境变得糟糕起来。秋菊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而她的肚子没有任何反应。秋菊挺着肚子,阿郎总是问寒问暖,关心备至。总是令春兰心中酸酸的不是滋味,一方面为秋菊祝福,另一方面只有自怆命苦。她本是性格开郎的女子,这一段时间变得郁郁寡欢。
    侯云策忙着出征之事,没有精力关注家里,更别提春兰的心情。
    赵英在家里权威日重,对秋菊、春兰还是挺不错。秋菊怀有身孕,地位不同,又曾经是官家小姐,与赵英还能聊到一起。春兰没有孩子,心里自卑,对赵英甚是恭敬,却少了一分自然和亲热,关系总有些疏远。郎君率军打仗,让春兰更是忧伤。
    出征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前锋营组建完毕。
    此次出征的三千军马,包括黑雕军原来的一千人、西军一千人和东军一千人,侯云策仍然将前锋营命名为黑雕军,军旗仍是黑雕军军旗。除了侯云策外,出征的将领中有黑雕军的石虎、贺术海东等人,郑州军将领有王江、陈仁义等人。
    长史郭炯则留守郑州,稳住大后方。
    黑雕军此次作战,要深入西蜀,后勤保障极为重要。侯云策便调机智百出的钱向南参赞军事,兼任行军司马。
    原来黑雕军赵雷则转调殿前司。
    侯云策把新黑雕军分为左、中、右三军,左军为原来的东军、中军为原黑雕军、右军为原来的西军。黑雕军装备远比其它两军精良,屡经大战,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其总体战力远超其它两军,成为前锋营中的绝对力量。
    出征部队集结于在西军军营,进行战前再训。经过一段时间整合,郑州军的号令、队形已经全部和黑雕军统一,有了些精兵模样。
    部队集结完毕后,侯云策召开了临战前第一次升帐,指挥使以上军官全部参会。侯云策首先宣读林荣诏令,讲明此次作战的战略意图,宣布前锋营的编队和各军主将、副将任命情况。
    原黑雕军将领全部占据了左、中、右各军主将位置,郑州军将领面部表情都有些僵硬,暗自不满。
    侯云策表情严肃,扫视众将,道:“陛下发诏,令我等为先锋,攻取秦、成、阶、凤四州。这是极大荣耀,我等将精忠报国,以谢陛下的厚爱。远征军就是新的黑雕军,从今天起,没有郑州军、黑雕军之分。有人认为,我偏爱原来黑雕军。确实是这样,因为我不知道郑州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你们只能作为副手,若此战有功,我会一视同仁。”
    侯云策说到这里,环顾四周,见陈仁义面露不满之色,便道:“陈仁义,可有话说。”
    陈仁义满脸胡须,身高体壮,皮肤黝黑,是个典型的军人。他站起来道:“郑州军也是屡经战阵,在座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黑雕军打仗历害,郑州军也不是孬种。”
    侯云策担任防御使以来,暗中调查对过手下将领,知道陈仁义为人诚厚忠勇,性情耿直,爱兵如子,是一位可以重用的将领。但是,没有经过实战,侯云策还是让他先做副手。
    此时陈仁义当面提出反对意见,侯云策趁机给郑州军敲警钟。
    “我在这里定个规矩,众将有话当面说,当面不说,背后乱来,如若发现,定惩不饶。已经议定之事,不论有无意见,必须无条件执行,绝对不准阳奉阴违。陈仁义不服,没有关系,等大家到战场见了真章,再说后话,我在这里先放出话,上了战场,谁若畏缩不前、不听命令,当孬种,可别怪我侯云策翻脸不认人。今天宣布的任命是最后决定,不可更改,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我要告诫大家,上下同心,其利断金,若有谁搞窝里斗,我第一个不容他。”
    石虎慢慢站了起来,道:“我十六岁从军,大小战数百次,虽不能说杀人如麻,也曾痛饮过无数敌人的鲜血。”他脱下铠甲,露出上身。上身有七八道伤疤,有刀伤、枪伤,更多的是箭伤,特别是一道刀伤,从肩部直拉到腹部,看上去很是狰狞。
    石虎的伤疤全在前胸,背后一块都没有。陈仁义看了以后很服气,道:“石将军一身伤全在前面,打仗是个不要命的主,陈仁义愿意跟着你,去杀个痛快。”
    震住未经大战的原郑州军诸将以后,侯云策挂出地形图,和众将商议如何在西蜀山区作战。
    大家热火朝天讨论之时,军士来报:“宣微使向训到了。”
    宣徽南院使向训是林荣老部下,一直跟随皇帝南征北战。高平大战之时,向训居于中军,深得林荣信任。
    侯云策道:“打开营门,列队迎候。”
    小校得令后,快速出门,鼓锣声响起。黑雕军军士听到紧急集合号令,从各自营帐跑步出来,三千人迅速列队完成。侯云策和石虎二人,骑上战马,来到营门,迎接向训。
    向训带侍卫司四千人马从开封前往郑州,准备与侯云策合兵一处再西行。到了郑州境内,部队疲乏,向训命令部将胡立统领军队,安营扎寨,吃饭休息。他带了亲卫到郑州城,与侯云策会面。
    到了郑州城内,得知侯云策在西军军营,向训掉转马头,马不停蹄赶到西军军营。
    到了西军军营后,向训亲卫上前通报姓名。很快,西军军营里面传来了鼓锣声。不一会,侯云策和石虎骑马奔出营门。
    侯云策翻身下马,道:“南院使到了郑州,有失远迎。”
    向训也下马,道:“一路走来,郑州百姓安居乐业,防御使果然治理有方。”
    进入军营。向训吃惊地发现,三千军士在一会功夫就已列队站好,各营指挥骑战马居于前列,身后是张牙舞爪的黑雕军军旗。三千军士如雕像一般挺立,只有北风吹动军旗和战袍在舞动。
    向训一行人走过队伍中间,石虎抽出腰刀,发令道:“敬礼。”
    一阵整齐的抽刀之声,三千人全部抽出腰刀,半举在空中。一时之间,刀如林,气势逼人。向训虽久经战阵,见如此气势,也自心折,暗叹:“侯云策名不虚传,难怪陛下要让他当先锋。”
    向训一行走过队伍后,石虎下令道:“全体解散,各自回营。”各队人马在指挥使带领下,各自营地,竟丝毫不乱。
    向训见到军旗是黑雕军军旗。便向身边的侯云策道:“高平之战时,黑雕军有一千多人。此军队形严整,指挥有序,实不亚于原先的黑雕军,防御使到郑州不到一年,又能练出一支精兵,实在了不起。”
    “这次远征,郑州出兵三千。有黑雕军一千,郑州西军一千、东军一千。”
    “陛下亲点郑州军三千人马西征,足见陛下对将军的期待和厚爱。”
    来到营帐内,向训及其亲卫下了马,令侯云策意想不到的是,赵武居然跟随在向训身后,看其服饰应是七品武职,侯云策顿时象吃了一只苍蝇一样不舒服。
    向训在营帐内坐好后,黑雕军众将依次参拜,侯云策一一为其介绍。参拜完毕,侯云策道:“现在请南院使训示。”
    向训也不客气,站起身,道:“此次我带了四千军马,都是侍卫司部队,侍卫司是大林军精锐,王景节度使的部队卫戍边境,和蜀军多次交战,军士骁勇异常,再加上驰名天下的黑雕军,三军会师,定叫蜀军闻风而逃。”
    他见帐内悬挂着西蜀地形图,于是指着地形图道:“我军占据了天时、人和,但蜀军却占有地利,秦、成、阶、凤四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据守不出,我军粮道甚远,则此战会有变数,大家对此要有充分认识。”
    向训指出的,正是侯云策担心的。向训认识到这一点,侯云策心里稍安,“至少向训了解双方形势,不会瞎指挥。”
    公事谈完,侯云策请向训到城内用餐。
    侯云策来到郑州就杀掉了向训的族人向东阳,今天与向训见面时也想起此事,双方第一次以这种身份见面,回避了向东阳之事。
    进了酒楼,向训态度顿时变得亲热起来,道:“防御使成亲三月就要重披战袍,为兄实在不忍心。我跟随陛下十来年了,见过赵娘子多次,防御使真是好福气啊。”
    侯云策成亲之时,向训也曾送来重礼。听到向训说到此话题,他连忙表示感谢。
    话题便由战事悄然转到日常生活。酒席上,侯云策和向训谈得亲热、喝得高兴。双方似乎都有些惺惺相惜。
    向训虽然谈笑风声,在心里却对侯云策保持着几分戒备。
    这里面有多方面的原因。
    向东阳是其族人,被侯云策杀掉后,其父到向训处告了状。向训表面上大骂向东阳违令,却也觉侯云策做得有点过火,没有将向家看到眼里。
    侯云策在处理疫情的时候,黑雕军曾射杀了几名许州指挥使,此事大家虽说没有异议,但私下里都传言侯云策心狠手辣,为求政绩,拿同僚性命做为踏脚石。
    作为三军主帅,前锋营是皇亲,性格强悍,向训不由得大感头疼。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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