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德军节度使王饶在大梁城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府弟。从外面看,和一般高官府第没有什么不同。进了院子,满院都种着王饶夫人费尽心思从各地收来奇花异草,花草大多数在大梁难得一见,特别是东北角的仙人掌更是极为罕见。
    这些仙人掌是王饶为讨夫人喜欢花大价钱从西域弄来的,起初大家都不知仙人掌如何种养,仆人们想到仙人掌是夫人心爱之物,照顾得极为殷勤,每天准时给仙人掌浇水,不多久,仙人掌根部就坏死了,最爱花花草草地王夫人心痛之余,重重责罚了养花的仆人。
    王饶再次到沙州买来了仙人掌,这次才知道仙人掌是喜旱的植物。
    一名中年太医站在仙人掌边,一人多高的仙人掌开满了漂亮的大朵大朵金黄色的花,这位中年太医也姓王名守愚,和王饶都是郑州人,五百年前应是同族。他是王府中的常客,对王夫人道:“没有想到仙人掌的花如此漂亮,和牡丹相比,也不逊色。”
    王夫人是丰满的中年贵妇,高髻上插了一根金灿灿的黄金簪子,道:“服了王太医开的汤药,今天感觉舒服多了,王太医神技啊。听说皇后娘娘病重,不过有王太医在,定会药到病除。”
    提到皇后的病,王太医叹了口气:“皇后生了病,御医房多次商议,大家束手无策。神技两字,愧不敢当。”
    王夫人用手取下一朵凋谢的仙人掌花朵,道:“仙人掌品种不同,开花时间多在七八月,今年才过三月就开出如此美丽的花,真是天降吉祥。”她话锋一转,随意问道:“这次皇后的病情和去年相比如何?我们都在求佛祖保佑皇后快快好起来。”
    宫中规距。皇后的病情太医们是不能在外面透露。王太医听王夫人说得诚恳,道:“皇后的病情比去年来势更加凶险。太医们只盼奇迹出现。”
    王夫人久在宫闱间行走,知道宫中规距,她想问的事情其实已经问到了:“皇后确实病得不轻,能否治好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王夫人打听皇后病情是有深意地,她的三女儿今年刚满十七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美人。巢国公王饶曾经请术士为家人判断吉凶,令王夫人惊喜万分的是术士一见到女儿便肃然起敬,道:“此女丈夫当是一国之君。”
    王夫人对此深信不疑,而女儿丈夫要是一国之君,小女儿只能嫁给林荣。当赵皇后病重之时,王夫人觉得术士的话很灵验,女儿的机会来了。
    能够为陛下做媒的,实在没有几人,寿安公主便是其中一人。
    寿安公主是太祖的女儿,当令陛下的妹妹,殿前司都指挥使张永德的夫人。在大林朝,寿安公主是少数几位能在陛下身边说上话的贵妇。
    在大梁城内和王夫人存在同样心思的贵妇当然不止一个。寿安公主的府中车来车往,十分热闹,进进出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妇们。
    彰德军节度使王饶经历了三朝,在大林节度使当中算是老资格,极有威望声誉,有此深厚背景,王夫人自然是寿安公主的座上常客,经常受邀参加寿安公主的宴会及小型聚会。这次见公主,王夫人是为以后之事做好铺垫,带上两样别致的名贵首。
    寿安公主后院,宰相范质夫人、前枢密郑仁诲夫人正和寿安公主一起坐在后院中赏花,吃点心,聊闲话。
    寿安公主是大梁贵妇中的灵魂人物,不仅地位高,更是长袖善舞之人。王夫人落座后,寿安公主优雅地笑道:“我刚刚说起,大梁城内最懂赏花的王夫人没有到,我们三人赏花实在没了趣味,王夫人看这院中的迎春开得如何?”
    王夫人进门之后就注意到院子里开得正盛的迎春花,道:“能在公主府中赏花是我的荣幸,公主这几株迎春花可用清、奇、秀、逸四字形容,古诗有云: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凭君语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这几句诗用来形容这几株迎春最合适不过。”
    寿安公主高兴地拍手道:“王夫人不愧为花中仙子,我们只是觉得迎春花喜庆,却呤不出如此诗句。”
    “我也算阅花无数,公主这几株迎春花,当得上大梁城内花魁。”王夫人的夸奖有小部分是拍马屁,大部分还是出自真心,寿安公主的这几株迎春花是凤翔节度使王景命人采自高山之上,确有不同凡响之处。
    王夫人不动声色抢了范夫人和郑夫人的风头,范夫人和郑夫人也就觉得无趣。聊了一会,范夫人和郑夫人陆续告辞。
    王夫人知寿安公主府中人来人往极多,赶紧趁没有其他人的机会,取出名贵首饰,道:“前一段时间,有几位回骨商人带来一块玉,他们称是于阗玉。我看这块玉不错,就打了一件玉搔头和一件玉燕,请公主鉴赏。”
    玉搔头指妇女插髻的玉簪,据说汉武帝和宠爱的李夫人一起谈笑之时,忽然头皮发痒,便拿起夫人头上玉簪搔头,于是嫔妃们都把玉簪叫做玉搔头。
    玉燕又称燕钗,是一种形似飞燕地玉制钗。《洞冥记》载:“神女留玉钗以赠武帝,帝以赐赵婕妤,至昭帝元凤中,有玉燕飞升天,后宫人学作此钗,因名玉燕钗,言吉祥也。”
    玉搔头和玉燕在寿安公主眼中是平常之物,只是这两样首饰均由西域美玉打制,玉质油润细腻、色如截脂、精光内蕴,倒是十分少见。
    王夫人见寿安公主眼中闪出一丝惊喜,知道公主喜欢,道:“西域美玉质地很出色,宝剑送英雄,美玉赠佳人,只有公主才配得上这罕见之物。”
    寿安公主也没有推辞,道:“那就多谢王夫人了。”
    正在此时,又有贵妇进了院子。王夫人达到目的,也就起身告辞了。
    赵皇后病重之前,这些贵妇们成天嘘寒问暖,而最盼着赵皇后病死的却多是这些贵妇们,真心为赵皇后担心的,不过廖廖数人而已。
    赵英回到府上后立刻给侯云策写了一封信,由孟殊派人送到凤州。
    孟殊从凤州回大梁的时候,按照侯云策要求建立了一条传递消息的快捷通道:利用侯家商铺遍布全国的优势,以各地商铺为中转站,送信之人如交接力棒一样,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往下交,保证马不停蹄。
    大梁城内重要消息能以最快速度传到凤州。
    至于何是重大消息,则由赵英和孟殊两人把握。为防止消息失泄,消息一律采用密信写成,送信之人不能知道消息内容。赵皇后病重的消息,赵英和孟殊都认为是重要消息,快捷通道于是启用。
    大梁到凤州的距离实在太远,尽管送信的人和马不断轮换,赵皇后病重的消息还是过了近十天才传到凤州。而此时,赵皇后又奇迹般挺了过来,病情得到控制,并慢慢好转。无数盼望着她早死的贵妇,再一次陷于失望之中。
    侯云策接到消息时,看到赵皇后病重消息,沉默良久。
    除了赵皇后病重消息之外,孟殊密信里还带来与杨光义有关的一条重要消息。
    近期,杨光义一批军中青年将领结拜,结拜兄弟中有石守信、王审琦、杨光义、李继勋等人,除了将领之外还有一个叫做赵普的文官经常与杨光义接触,来往密切。
    侯云策在殿前司呆过一段不长的时间,时间虽然不长,对于殿前司和侍卫司两司的重要将领却记得很清楚。石守信等人虽然官职不高,却是禁军中最有为的年轻将领,假以时日,这批将领肯定会掌大权。
    他看着十兄弟名单想了很久,然后给孟殊写了一封回信,要求孟殊关注十兄弟之事,并且继续关注赵普。
    自从郑州出兵到凤州以来,侯云策有一年半时间没有离开凤州,这一年半,杨光义凭借殿前司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迅速崛起,成为显德三年大林军最耀眼的明星,侯云策虽然先后击败大蕃人和回骨人,却因为是边境局部战斗而未引起广泛重视,其光芒渐被赵匡胤所盖过。
    在集聚实力阶段,这个结果对侯云策总体上是有利的,不过在边境呆得时间太长,就是容易被中枢机构边缘化,人脉会慢慢降低,这对以后的复国行动肯定会造成一定影响。
    想起复国行动,侯云策有几分迷惑。
    从黑城单枪匹马回到中原时,他满怀复国大愿,如今做到了节度使,复国的念头却变得模糊起来。在政局没有发生变化之时,复国则意识大林内乱,必然是千万颗人头落地,大林边境也必然为外敌所趁。这一段时间黑雕军和大蕃、回骨军、西蜀军都打过仗,每战都胜,可是若是中原发生内敌,此消彼涨,这些手下败将就极有可能变成吃人恶兽。
    思来想去,侯云策决定趁征南大战暂时告一段落之时,进京述职。
    五月中旬,林荣收到锦书以后,同意侯云策请求。侯云策把四州军政大权交给石虎,带着钱向南和一队亲卫,踏上回大梁旅程。
    六月三日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透,归心似箭的侯云策便带着亲卫们出发了。天色尚早,修整得十分宽阔平整的官道上基本没有行人,五十多骑纵骑飞驰,倒也十分畅快。
    西蔡河水和官道有一小段是平行的,西蔡河水静静流淌,冉冉升起的阳光发出千万条金光,照映着西蔡河水,景色怡人。
    沿着西蔡河岸边走了不远,河岸边出现了大块大块的土地。一些衣衫破烂的百姓正在平整着土地,从这些土地的位置和田土的颜色来看,这必是霍知行利用西蔡河水造的淤田。
    看着淤田,侯云策下了马。
    侯云策正在规划在阶、凤、秦四州进行屯田制,四州地处边关,战事频,不少百姓内迁,土地荒芜得较多,这和高平之战后的郑州有些相似。目前按照侯云策的要求,四州地方官正在对四州人口和土地情况进行详查,等到详查结果出来后,侯云策就准备着手调整四州土地政策。
    一个老农正坐土坎上歇息,举着土碗大口喝水,见到一群骑高头大马的汉子走了过来,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老人家,别走,我有话问你。”侯云策提马上前,问道。
    老人家没有停步,把四齿钉耙扛在肩上,顺着河岸想走开。
    杜刚紧跟在侯云策身后,见老人无礼,呵斥道:“节度使问你话,快过来,你这人太无礼,是不是想吃鞭子。”
    侯云策瞪了杜刚一眼,道:“我是侯云策,请教老丈一二。”
    老人听到侯云策三个字,猛地回过头来,迟疑地问道:“你是以前的侯防御使?”
    侯云策道:“在下正是侯云策。”
    老人把四齿钉耙放在地上,跪在侯云策面前,两手拱合,俯头至手与心平,连续拜了两次。
    侯云策翻身下马,伸手拉起老人。老丈前倨后恭候,知道定有原因,他问道:“老丈为何行此大礼?”
    老丈没有回答侯云策的问话,对着远处的喊了几句:“你们快过来,恩公来了。”
    听到喊声后,一些在土里劳作地百姓陆续朝这边走来。
    老丈这才拱手答道:“我们都是前年从泽州逃难过来的,恩公在郑州城内开了粥场,我等才没有被饿死,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侯云策记得这些泽州流民都分有土地,但是他们的土地没有在西蔡河边,于是问道:“我记得中牟县分给你们的田土是在黄河南岸不运处,不在这边吧。这些淤田应是去年夏天造好的,你们一人分了多少?”
    老丈气愤地道:“这些淤田肥沃得紧,我们那里能够得到。防御使分给我们的那些土地,我们这些难民手中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侯云策听了有些奇怪。
    高平之战后,从郑州北部到黄河南岸,土地荒了不少。泽州、磁州有许多躲避战事的难民和受水灾的难民相继涌入郑州。侯云策便把黄河岸边的荒地全部分给这些难民,还筹措了过冬粮食以及种子、农具,总算把难民安置了下来。随后,陛下也在全国实行了类似制度。
    “那些荒地不是分给你们了,为何说没有剩下多少?霍明府不是才从中牟县调走?”侯云策有些不解地问道。
    围在身边的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淤田去年造好后,霍明府就被调走了。他走后,中牟县令是王汀湘。去年秋天,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许多人,说那些荒地原本是他们的,还拿出帐册,要我们把土地还给他们。这些人横得很,我们辛辛苦苦把荒地种起来,他们就要来抢我们的地。没有了地,我们拿什么活啊”
    一个老者开始涕流横流。
    侯云策想了想,道:“开这个荒地当时是立了规距的,无主荒地全部分给难民;有主的荒地,荒了五年以上地,则作为无主之地,分给难民;荒了三至五年的,主人回来,交还给主人三分之一;荒了不到三年的,主人回来,则交还一半。你们不至于一点都没有土地,陛下在显德二年下过诏书,你们可以去找中牟县衙门,请他主持公道。”
    “新来的王明府就是当地大族,办事不公,我们难民和那些抢地地人打起来后,中牟衙门抓了我们不少人。为了活命,我们只好过来佃这些新开的淤田。”
    侯云策惊讶地道:“原来这些新开的淤田不是你们的,你们只是佃户,这些淤田给了谁?”
    “这些新开地淤田由王明府标出价格在卖,谁出的价格高就卖给谁,我们哪里买得起,只能过来佃一些田土来种。”
    至此,侯云策算是明白了,霍知行造好淤田就被调走了,新县令把以前的政策完全改变了。
    侯云策回头轻声对钱向南道:“州防御使是彰国军节度使王饶的侄子,王饶家族是郑州世家大户,不知这中牟县令和王饶什么关系,你先不到大梁,到郑州去找长史赵辉,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清楚后,写个条陈,若条件合适,我参他们一本。”
    侯云策向着围在身边的众百姓团团作了一个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郑州防御使了,这里的事有地方衙门管着,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这里有一百贯钱,钱不多,你们一家分一点,买点盐吧。”
    侯云策不愿也不能随意插手四州以外的地方事务,看着众百姓满眼热忱地望着自己,心中不忍,拿了些钱币,略表心意。
    侯云策跨上战马之后。众百姓就跟在后面,要送他一行。沿途不断有百姓加入送行地队伍,当到达郑州界时,送行的百姓已上了千人。
    大梁城,侯府,为迎接第一次回家的男主人,全府上下都动员起来,有的打扫院子,有的剪院子里的枯枝,有的在厨房里杀鸡斩羊,一派喜气洋洋。
    小莲子是赵英从赵家带过来的贴身使女,从小跟着赵英,情同姐妹,是侯府的半个管家。她站在院子里,不停地指挥着家丁和使女们做这样做那样。
    陈猛刚从淮南回来,听说节度使要到大梁,一大早就来到侯府。他穿着一套青色圆领长衫,扎着头巾,坐在院子边的石凳上,咬着一片树叶,看着小莲子忙里忙外。而他的徒弟小武忠实地守在他的身边。
    小莲子和陈猛已定下了婚期。只等侯云策回来就改贱为良,和陈猛正式成亲。小莲子虽说泼辣,毕竟是未出阁大姑娘,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和陈猛说话,一直偷看郎君。她以前没有觉得陈猛和其他男子有什么不同,现在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郎君都是那么潇洒飘逸。
    赵英怕让那些使女们瞧出自己激动而欣喜地心情,醒后没有马上起床。她躺在床上,回想着和郎君在一起的甜蜜细节,直到儿子响亮哭声在院子里回荡,才懒洋洋从舒服宽大的床上爬了起来。
    两个贴身使女静静地坐在外间,等着赵英起床。听到赵英招呼,连忙捧着昨夜选好的衣服,到里屋为赵英梳妆打扮。
    等到赵英身着盛装走到院门之时,儿子宗林已在一名中年使女怀中睡着。早春阳光柔和地照在儿子宗林脸上,赵英身着盛装,没有抱过孩子,却忍不住凑过去在儿子地脸上轻轻亲了几下,低声对儿子道:“宗林,今天爸爸要回家了,你可以见到爸爸了。”
    中午时分,满院子都弥漫清水炖羊肉的香味,家丁和使女们忙了一个上午,在随处游荡的羊肉香味引诱下,都觉得前背贴着后心了。
    眼见大家饥肠辘辘,还没有见到侯云策踪影。赵英依在窗前,眼中隐有一些泪花,第五次问小莲子道:“从中牟县的那个驿站过来,到底要多少时间?”
    小莲子道:“报信的说,节度使昨天就过了中牟县,若一早就从中牟县东面的那个驿站过来,最多小半天时间就能到大梁。陈猛走过好多次了,快不会有错。”
    赵英有些气冲冲地道:“怎么还有到?”
    正说话间,一个家丁从院门外跑了进来,边跑边喊:“节度使到了,节度使到了。”
    赵英绷紧的心这才松了下来,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侯府的家丁和使女们听到喊声,急急从各个房间跑出来,站在院子里,迎候节度使。
    赵英压抑激动心情,从主院朝大门走去,刚到外院,就看见郎君大步流星地从院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亲卫。
    侯云策没有穿官服,穿了当时极为普通的长衫,长衫用的是最好的杭州细丝,中间束了一根腰带,腰上还挂着那柄百炼刀。侯云策进院后,只是用眼睛扫了众人一眼,就把目光集中在妻子赵英身上。
    赵英精心打扮过,梳着高髻、胸口微露、肩披红帛,上着黄色宽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俏生生站在院中。侯云策快步走到妻子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其它动作,只是看着妻子。
    赵英依足规距,施施然行罢礼,低声道:“郎君晒黑了。”又对着院中众人道:“大家散了吧,今天中午有酒有肉。大家放开喝。”
    院中众人早就盼着这句话了,轰然应诺,就朝各自房间奔去。一会儿时间,一道道香喷喷地美食从大小厨房传到各个房间。
    侯云策和赵英一年未见,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客客气气地进了主院,儿子宗林上午玩耍了一阵,现在睡得沉沉地。
    侯云策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宗林的小脸。宗林匝匝嘴,翻了一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侯云策道:“儿子长得象你,嘴巴,还是鼻子,和你一模一样。”
    从儿子房间出来之时,两人稍稍没有初见面的尴尬。赵英道:“走了半天,也累了吧,我们吃饭吧。”
    赵英的两位贴身使女早就在主院地小厅里准备了精致的郑州菜,摆上了一壶老酒。侯云策对两位使女道:“你们到主院外面去,守着门,任何人都不见。”
    赵英听到侯云策说的话,不觉羞红了脸。
    两个使女退出去后,侯云策似笑非笑地看着妻子,道:“我去澡房冲一下,走了一上午,全是汗水。”
    赵英见郎君笑得怪异,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侯云策笑道:“我现在浑身燥热得很,得洗澡。”
    “你别望着我笑啊。” 赵英明白丈夫想做什么,一颗心砰砰乱跳,说了这句,羞红了脸。
    侯云策到澡房,用冷水冲洗几遍,精神抖擞地回到小厅。赵英提起酒壶,为郎君倒酒,酒杯还未倒满,提酒壶的手已被侯云策捉住了。
    赵英嗔道:“你干嘛。”
    这几个字,已如耳语了。
    侯云策喜欢胡椅,赵英的主院因此多用胡椅,饭桌、饭椅均是胡椅。侯云策站起来之,结结实实地将赵英抱在怀里。
    赵英向门外望了望,喃喃道:“郎君,奴家好想你。”
    侯云策把脸贴在赵英脸上,问道:“真的想我吗?”
    “嗯。以后郎君走到那里,我都要跟着你,分开一年,我感觉就象是一百年。”
    “你长胖了。”侯云策抚了抚妻子腰身,又道:“你这衣服这么宽大,我看不出来胖了多少。我帮你脱掉衣服吧。”
    “这是白天。”赵英脸色绯红。
    “我看看你长胖没有,还用得着管白天还是黑夜吗?”侯云策嗅着赵英头发,“你头发好香啊,以前没有闻到这个香味。”
    “你说这香味,这是甘州回骨可汗仁裕送来的西域玩意,只有这么一小瓶,据说价比黄金,大姐不要,全给了我,郎君,这香味好闻吗?”
    “甘州回骨倒有些好东西,甘州回骨左相还送了一个回鹘美女给我。”侯云策早就知道甘州回鹘在前一段时间派出了两队使节,左相阿斯汉到的凤州,右相到的大梁。
    赵英闻言,抬起头,酸溜溜地道:“那女子美吗,怎么没见你带回来。”
    “这个回鹘女子已被我放走了,现在可能回到西域去了,你看,你的郎君多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情话,侯云策把赵英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然后转过身,关上了外间的木门。
    赵英知道没有她的命令,没有人敢于走进主院。可是大白天衣冠不整,对于一向端庄的她确实是件难为情的事情。
    可是,赵英心里又盼着郎君如此做。她紧闭眼晴,手抓着丝绸的被面,已完全放弃了抵抗。
    夫妻分别多时,如干柴烈火,瞬间便点燃。
    这一刻,侯云策忘记了复国。
    (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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