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是阴森森的地方,被关入了刑部大牢的人,不是罪行累累的巨盗,就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这两种人进入了刑部大牢,就很难有机会走着出去。
    快班头子汪老七切了半盘猪头肉,倒了一盆老酒,坐在院子中间,兴味盎然地边吃边喝。
    汪老七最喜欢看着不可一世的人物跪在面前,肖青虽然不是大官,可也是权力颇大的录事参军事,羞辱他也还有快感。汪老七冷冷地道:“来人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快快报上来?”
    “澶州录事参军事肖青。”肖青很配合地跪在地上。他是录事参军,对澶州牢房极为熟悉,这些狱卒们平时看起来也是灰头灰脑的一群人,但是对于关入牢房的一群人,这些狱卒却绝对称得上夺命的阎王,因此,肖青依足了囚犯的规矩。
    “你是录事参军事?原来是同行大人,失敬,失敬。”汪老七眼中亮了亮,看了看跪着的肖青,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肖青苦笑道:“现在我是阶下囚,哪里还敢称大人了,这里面的规矩我懂,只是不知刑部大牢是什么价钱。”
    汪老七瘦成一张皮的脸上露出笑容,“跟行家说话真是痛快,现在就看你出得起什么价钱,你起来,跟着我。”
    两人在阴森的大牢里左拐右穿,到了大牢深处。汪老七指着一排不起眼的牢门,道:“这几间房子看起来不起眼,却是这刑部大牢最好的几间,里面住过好几位大将军、尚书和宰相。”
    肖青跟着汪老七走进了牢房,虽说是牢房,却有胡床、胡椅。床上用品皆有七成新,墙上有一个天窗,虽然用铁条封住,却能通风,也能在上午晒到太阳。
    “住进这房子,想吃啥都有,肖大人,就看你是否舍得掏腰包。”汪老七见肖青懂行。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截了当提出要求。
    肖青回想了澶州府的价格:以一个月计算,进屋钱五十贯,去掉身上的铁链,花五贯,在地上铺草打铺,五贯,睡胡床十贯。吃饭等另算,若出得起价钱,勾栏女子也可以送进来。
    刑部大牢的价格,肯定比澶州要贵得多。
    “不知道去掉铁链,住一月多少钱。”
    “不贵。三百贯。”
    肖青心中没有犹豫,道:“没有问题,汪大哥帮我传一张纸条,下午就有人送钱进来。”
    “好。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过,丑话我可要说在前头,钱没有送进来之前,你的钱链还是不能取地,这是规矩。”
    肖青在肚子里骂道:“真是豺狼性子。”嘴上却道:“这个自然。”
    肖青重新被关进了牢里,只待通宝送来,就立刻搬到新的牢房中去。澶州府上官职最高的是王德成、郑有林和肖青。这三人都是单独关押,他最先试探肖青,结果双方一拍合。谈成了一笔生意,洪老七兴致自然极高,在牢中走来走去,来到澶州司马郑有林牢前。
    郑有林本身就是洛阳城的无赖,无赖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脸皮厚,话说好听一些就是能屈能伸。郑有林见到洪七郎,立刻如见到亲人一般。两人也没有费力,就搭成协议。郑有林出价比肖青高出许多,获得了每天出来放风的好处。
    洪七郎满怀着希望把王德成带了出来,王德成亦懂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的古训,恭敬地跟在洪七郎身后。
    洪七郎斜着眼睛看着王德成,拉长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所任何职?”
    “犯官是澶州刺史王德成。”
    “你给我跪下。”
    王德成昂着头不理睬洪老七。
    洪老七猛地提高声音道:“王德成,在刑部大牢里,你就是囚犯,别把这里当成澶州衙门。”
    王德成是科举出身,累官至澶州刺史,书生气颇重。他从来没有到过大牢,对大牢里的黑暗只是有耳闻,却从来没有亲自体验过。此时面对着小小的牢头,虽然知道不能得罪这等小人,可是要当真放下身段和面子去逢迎这等小吏,王德成心里并不愿意。
    洪老七向来看不惯这等认不清形势的倒霉蛋,见王德成倔强,冷笑道:“哼,我看你骨头有多硬,晚上我再来找你说事。”说完,一步一摇地走了。
    王德成站在院中,正在疑惑牢头怎么把自己扔在这里,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吏走了进来,牵着铁链就把王德成拉到了一个肮脏的小房子,里面有一个大缸子,缸子呈黑黄色,有一层厚厚的尿垢。
    这两个衙吏动作极为利落,几下就把王德成锁在了尿缸旁边,钱链一头套在王德成的脖子上,另一头绕在尿缸旁的栅栏上,铁链收得很紧,让王德成只能坐在尿缸旁。
    拘好了王德成,两个衙吏就取出家伙,对尿缸一阵狂扫,王德成脸上、头发上已经满是黄色的尿液。王德成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可是家里也有不少薄田,从小就被父亲送去读书,读书也是一帆风顺,轻松地考上了进士,从来没有受到这等侮辱,禁不住泪水纵横。
    洪老七这一走,许久都没有出现,衙吏们对锁在尿缸旁的王德成肆意戏弄,王德成已被尿水冲刷了无数次。下午时分,肖青在洪老七的陪同之下,笑呤呤走出了牢门,他一眼就瞧见了被拘在尿缸前地王德成。
    肖青对王德成和郑有林都极为厌恶,若不是这两人,春季河堤早就整修完毕,也不会有澶州水灾。因此,他微微愣了愣,却没有停下脚步,从王德成身边快步走过。
    王德成看着肖青的背影,带着哭声喊道:“肖郎,救救我。”
    肖青挺着脖子,和洪老七走向了最好的几间牢房。
    洪老七把肖青的事情办完,喜滋滋地走到了王德成的身边,正欲开口,一名衙吏带着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洪老七立刻明白这是郑有林的人,他瞪了王德成一眼,冷笑道:“你这人好不晓事,难怪澶州会决堤。”说完,抱着手等着中年人过来,并不理睬王德成。
    等到洪老七再次过来,王德成铁青着脸道:“我有事要说。”
    洪老七以为王德成屈服了,心中一喜,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请给我找纸笔,我要写两封信,一张带给大内都点检、三司使张美大人,请他为我准备通宝,另一张带给侯相,就说我怕挨打,恐怕会屈打成招。”
    洪老七没有想到王德成会说出这等威胁的语言,上前就踢了王德成两脚,道:“这刑部大牢关了多少显贵,小小的刺史还敢口出狂言,我在这里二十年,凡是进了这大牢地,我还没有看见能走着出去的。来人啊,把我的打狗棒拿过来。”
    一名衙吏拿过来一根木棍,这要木棍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是包着一层厚厚的布,这样打人就没有伤痕。洪老七举着木棍,对着王德成的身体就是一阵狂打。洪老七表面凶狠,下手也极有分寸,只打身体肉厚的部位,脸上等容易出现伤痕的地方一概不碰。
    王德成成年之后,从来没有挨过打,这一顿棍子,让其顾不得礼仪,哭声震天。
    晚上,侯云策得到了王德成受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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