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牟县北部,有一块蒲草丛生、雁鹤齐鸣的湿地,此乃黄河多年“浸染”的结果。这块湿地包括数千亩湖面,数万亩森林,上千多亩蒲花荡和十数万亩保存完好的生态湿地,是中原地区面积有大的一处生态湿地。
    湿地里遍布着沼泽与大水坑,附近村民也甚少进入这一块湿地,这一块湿地就成了私盐贩子的乐园,郑州帮的老窝就安在湿地深处,官军明知湿地深处有不少私盐贩子,派兵围剿无数次,湿地周围家家户户都有人贩运私盐,因私盐受惠极多,所以百姓皆偏向于私盐贩子。只有官军出动,就有百姓抄小道通风报信,官军屡屡扑空,私盐贩子也就在湿地深处扎下了根。
    吴七郎带着十几个手下刚刚查看了秘密的库房,还未进入隐藏在山林水间的营寨,就见到手下带进了一位陌生人,虽然陌生人眼睛上蒙着黑布,吴七郎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这个营寨外表简陋,却按照八阵图来设计,疑路、陷阱极多,营寨下面的地道更是纵横交错,如枯树盘根一般,数年来,没有一个陌生人走进这个郑州盐帮的核心机要之地。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带到这里。”吴七郎冷冷地看着手下,说完,回头对着身边满脸胡子的大汉道:“按规矩办。”
    带人进来的私盐贩子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如雪,他道:“来者是侯家商铺的刘掌柜,他说有急事。”
    刘掌柜曾是跟随在孟殊身前的小伙计,当年吴七郎任侯家商铺武教头之时,和刘掌柜极为相熟,而带刘掌柜进入湿地深处的私盐贩子,曾在当年和吴七郎一起在中牟被侯云策收降。故而认识刘掌柜,听说有急事,就带他进入了湿地内部。
    络腮胡子听到吴七郎吩咐以后,拿出一把锋利异常的短刀,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道:“一指之刑。”
    带刘掌柜进湿地的私盐贩子虽然眼中有恐惧之色,却不敢违令,在络腮胡子面前举起左手。络腮胡子捉住他一根手指,刀光一闪,半截手指已经掉在了地上,这一切动作都是静悄悄地,没有怒喝,也没有惨叫,站在一旁的刘掌柜被蒙住了双眼,他只是隐约猜到发生了事情。
    到了一间简易平房。刘掌柜的眼罩被摘了下来。他适应了周边环境之后,笑道:“吴七郎,你倒真会享福。”
    在侯家商铺的那一段时间,刘掌柜常和吴七郎在一起。说话做事都颇为随便,此时深入了私盐贩子的禁地,仍然是镇定自若。
    吴七郎坐在胡椅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掌柜。吴七郎身后站着行刑的那名络腮胡子,抱着双手,冷冷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刘掌柜。
    刘掌柜毫不畏惧络腮胡子的眼光,走上前来,亲热地道:“吴七郎,今日我们来来经比酒量,看谁历害。”
    吴七郎这才起身,对络腮胡子摇了摇手。示意其离开,道:“有何要事能让刘掌柜来到这穷乡僻野。”
    刘掌柜见闲人全部离开,慢慢地道:“侯相请你到大梁去见一面。”
    “今年的盐金我按时支付了。”吴七郎当上郑州帮道首领已有两年,两年时间,郑州帮已经成为了大林境内的第一盐帮,他和手下都在短短时间内家财万贯,有财有势的吴七郎,行踪也渐渐隐秘起来。如今侯云策要求他离开自己的地盘及手下。这就让吴七郎颇有顾忌。
    刘掌柜一幅爱去不去的样子,道:“云帅找你何事。与我无关,我仅仅是一个传信人而已。”
    吴七郎“嘿、嘿”笑了两声,道:“刘掌柜远来辛苦,暂且到客房休息,等一会我俩一醉方休。”
    刘掌柜退下以后,郑州帮的几位心腹头领齐聚一堂。
    资历最老的副帮主道:“私盐贩子和官府历来是阴阳两条路,官府不知杀掉了我们多少人,凭老夫直觉,此次大梁城内藏着极大的风险,吴郎还是借故推脱为好。”
    吴七郎苦笑道:“云帅权倾天下,若我借故不去,只怕对我们不利,再说,我还算是云帅部下,西北盐路亦靠黑雕军保护,我没有不去地理由。”
    “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大梁城是非之地,吴郎千万要谨慎。”
    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一会,吴七郎最后下定了决心,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还是要去,我走之后,你们要做好防范,见势不妙,就赶紧溜之大吉。”
    第二天一早,吴七郎、刘掌柜、络腮胡子以及四五个随从,就做侯家商铺的商队,刘掌柜自然是仍然是刘掌柜,吴七郎等人皆装扮成商队伙计。
    侯家商铺是大林朝最大的商行,最遵守规矩,和地方官相处得极好,又有侯云策暗中撑腰,天大的难事也能解决得圆圆满满,因此,侯家商铺在大梁附近基本上通行无阻,扮作商行最是安全不过。
    中午时分,眼看着大梁将近,刘掌柜在马上哈了一口白气,道:“大家歇息片刻,等会一鼓作气到大梁,我请诸位到明月酒楼好好去喝一顿。”
    明月酒楼是大梁城内一家档次较高的酒楼,价钱也是不菲,见刘掌柜如此大方,众人皆喜笑颜开,络腮胡子道:“刘掌柜到底是侯家商铺掌柜,办事就是有气魄,明月酒楼的老酒味道正又是劲,真是好酒。”
    另一位汉子接口道:“最是价钱有些贵。”
    一行人一边说说笑笑,有人就取出水囊喝水。
    一个孤独的行者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这位行者穿着一身白衣,面容俊美,只是这俊美中带着些阴气沉沉,他听到侯家商铺掌柜几个字,轻轻勒了勒马头,让那一匹没精打采的灰马停了下来。白衣男子跳下马来,走到刘掌柜身边,拱拱手道:“在下水囊破了,口渴得紧,能否给一口水喝。”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先生别客气。”刘掌柜见白衣男子是读书人模样,客气一句之后,就把水囊递了过去。
    白衣男子道声谢接过水囊,嘴唇并没有接触到水囊开口,只喝了一口,水就见了底。吴七郎正在刘掌柜身边,他见白衣男子意犹未尽,又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豪爽地道:“我这还有,尽管喝吧。”
    白衣男子喝完水,脸上露出浅浅笑容,道:“侯家商铺名扬天下,当真有过人之处。”
    吴七郎知道自己的谈话被这男子顺便听了去,便道:“小哥真是好耳力。”
    刘掌柜笑道:“你一人前往大梁,莫非参加今春的大考,城北侯家商铺有一家餐馆,各地学子吃饭一律只收半价。”
    白衣男子拱拱手,道:“到时我一定去,我有事就先走了。”说完,爬上灰马,抽了一鞭子,灰马有些吃痛,长嘶一声,速度竟也不慢。
    吴七郎凝神看了看白衣男子的背影,道:“此人眼睛亮,耳朵也灵,身上带有一股阴气,不知是什么路数。”
    刘掌柜笑道:“春试就要开始了,大梁到处都是各地学子,看此子模样,定然是数试不中的考生,因此浑身都是落魄之气,刘郎在大梁城走上一圈,就会见到许多这般呆鸟般的考生。”
    吴七郎也笑道:“这些考生也轻视不得,说不定那天就金榜题名,成为天子门生,其中的际遇,谁又说得清楚。”
    一行人又歇息一会,这才上马前往大梁。
    又前行了一段,大梁城高大地城墙就出现在众人眼里,吴七郎打开水囊,也不管天冷水寒,痛快地喝了一口,他见刘掌柜水囊已空,就将水囊递了过去,道:“虽说是寒冬腊月,行走江湖,却也缺不了这一口水。”
    刘掌柜以前多次到北面草原,也是极能吃苦的汉子,他接过水囊,也和吴七郎一样,大大地喝了一口。
    喝完水,众人又行一段。
    眼见着就要进城洞,突然,刘掌柜捂着自己的胸膛,大叫一声,撞了马来,双腿在地上瞪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众人对这个突然变故还没有做出反应,吴七郎也从马上撞了下来。
    城门外乱成一团,守门的军士总共有一伍,五十人,他们分为三班,轮流到城门洞外站岗,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便提刀弄枪地一涌而出。
    吴七郎、刘掌柜早已口鼻流血而亡,吴七郎的手下都是私盐贩子,他们和官军对抗意识已深入灵魂,见大队官军出来,下意识就掉转马头开跑,只有络腮胡子从腰间摸出了把短刀,挥舞着朝城门处奔了过来。
    官军有的持刀,有的持枪,就和络腮胡子斗在一起,络腮胡子平日使一把大砍刀,这一次扮作伙计到大梁城来,大砍刀自然不能带,就带了一把易于隐藏地短刀。兵器不称手,又被二十多名官军围住,连杀数人之后,络腮胡子也被刺杀在门下。
    其余私盐贩子仗着马快,很快就远离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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