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汐照例是坐的最后一个位置,上船之后才发现船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晃悠,相反平稳的很,今日阳光明媚,待会儿还有水戏看,船只又这样特别,宋玉汐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好的很,就算坐在最后一个也不错。
    皇子公主们早侯在廊下,待帝后坐好之后,才向后出来与帝后请安,旌德帝大手一挥,众人落座,为首的皇子坐最前空着一张,旌德帝问道:
    “怎么,太子今日不来?”平日里旌德帝怕见自己那对谁都公事公办,对谁都冷冷的儿子,不过偶尔见不着他,还是很想念的。
    景阳公主从皇后身边站出来,说道:“太子哥哥怎么可以不来,今儿可是我生辰。”
    皇后拉着她坐下,淮王萧齐邰上前笑颜说道:“回父皇,母后,儿臣先前来的时候,大哥还在内阁中,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啊。”
    旌德帝一啧声,说道:“就他忙,成天不知道休息,你们这些做弟弟的,什么时候才能帮上你皇兄的忙,朕该做梦都笑醒了。”这一声可把台下的淮王,定王,肃王都给勾了过来,拱手行礼。
    萧齐邰拱手一笑,弯了双眼,说道:“嘿嘿,大哥什么事都处理好了,还要咱们操什么心呀!要不改明儿父皇跟大哥说说,让他给儿臣派点差事,儿臣也好替父皇圆梦不是?”
    淮王素来风趣,一句话就把现场气氛给炒热了,岸上高台上全都是皇家子弟,秀女们隔水在外,说些家常也不妨事。
    旌德帝和皇后对视一眼,指了指淮王,说道:“他这张嘴,油嘴滑舌,尽会说好听话。老三倒是去辽城待了两年,你是不是也得出去待两年啊?”
    淮王抓抓后脑,嘿嘿一笑:“儿臣可没有三弟能干。只能在父皇母后膝下承恩,出去磨练就算了吧。”
    景阳公主是淮王的亲妹子,所以她也敢打趣,说道:“瞧瞧看,父皇说对了吧,二哥哥其实就是偷懒来着。”淮王也不介意,就跟着自家妹子言笑晏晏。
    船台上的秀女们此刻都恨不得自己生就一副千里耳,能把皇家圈子里说的话收入耳中,宋玉梦倒是说了句大实话:“没想到皇家宴会,居然这样和睦。这回咱们可算是见识到了。”
    也就是今年秀女正好赶上了景阳公主生辰,所以,她们才有机会见识皇家威严,虽说距离不近,但比起往年的秀女只能待在储秀宫里,她们今年这一届是好太多了。
    宋玉蝉挺直背脊,与有荣焉,众秀女也都多少知道些她和定王就快定亲的事情,都暗地里对她递去了羡慕的目光,就连纪婉宁都是相当羡慕的。只有宋玉汐知道,纪婉宁以后会是淮王妃,淮王夺了萧齐豫的皇位,她就是皇后,实在没什么好羡慕宋玉蝉的。
    皇家场地那头,气氛被淮王和景阳公主吵得更火热了,一派和乐融融,旌德帝大手一挥,说道:“王新,你跑一趟,把太子也给请过来,今儿难得景阳生辰,让他放松一日,交给内阁去处理,不会有事的。”
    王新是大内总管,皇上的贴身内侍,闻言后,立刻回道:“是,奴婢这就去。”
    “行了,咱们也不等他了,该上什么好戏就上吧,今日我儿生辰,大家也不必拘礼,务必尽兴。”
    旌德帝一声令下,宫人们便领命准备,顿时礼乐之声自四处传来,仙乐飘飘,仿若仙境般,景阳公主敬了帝后一杯谁就之后,便说道:
    “父皇,儿臣想去船上看,和秀女们一起,好些人我都认识。待会儿我还要带她们游湖,划船采荷,一定很惬意。母后想和我们一起吗?”
    景阳公主天真无邪,帝后共同失笑,皇后横了她一眼,说道:“我才不跟你们那些小丫头去呢!行了行了,你要去就快去,待会儿水戏上演,你走动就不方便了。”
    “好,那儿臣便过去了。郭家姐姐回京了,她又学了一首古筝曲子,还说待会儿要弹奏替我祝寿呢。”
    景阳公主说完之后,就下了高台,敬过一种兄弟姐妹,便领着两个年纪较小的公主一起往船台走去。秀女们见公主们过来,便全都站起来给公主请安,她们所乘的船都相当稳健,因此这么多人站起来行礼问安都不觉得晃悠。
    景阳公主笑着让大家免礼,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和一些相熟的世家女热聊起来,而坐在她身边的就是太尉千金郭怜卿了。宋玉汐在最后,偷偷的看了她一眼,温柔婉约,大家风范,言谈笑语间气质流淌,一身与其他秀女有别的紫纱绢花襦裙让她看起来典雅又大方,景阳公主和她似乎有很多话说,两人不住凑在一起说笑,景阳公主似乎对郭小姐头上的衔珠金钗很有兴趣,郭小姐便当即取下递到景阳公主的手中。
    这样的底蕴,这样的身份,才配的母仪天下呢。萧齐豫今日没来,来了之后见到这位端庄典雅的郭小姐,定然会后悔招惹宋玉汐的,自己和郭小姐相比,简直就是皓月和米粒。是个理智的男人都不会放弃郭小姐这样家世显赫,品貌端庄的女子做妻子的。
    看过几眼,宋玉汐便不在自虐,她上一世的心气儿非常高,觉得谁都不如自己,直到流落之后,才看清楚自己的斤两,其实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空心大草包,仗着一张脸生的漂亮,却不知暗地里树敌良多,最后被人毁了引以为傲的容貌,被纪家赶出京城。
    ☆、103|1100
    第一百零二章
    舞台上做水戏的人都上来了,给四方观客行过礼之后,从水面就升起很多事先安排好的竹竿,这是做水戏必备的道具,水底下的准备可不比岸上的准备要少。那些戏子们上跳下跃,人就跟鱼儿似的灵活,入水上岸,一切动作都那么赏心悦目,惊险刺激。
    姑娘们看的可开心了,景阳公主一会儿就站起来说要赏做戏的人们,宋玉汐的手都给拍红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厉害的杂技,觉得可新鲜了。这样的水戏可比她那时在北靖王府后院瞧见的要好看多了。
    戏子们做完了九傀儡,水秋千之后,便集体上台谢赏谢恩,宋玉汐目光盯着他们的箱笼外写着的‘喜家班’这几个字,宫里虽然也有伶人舞姬,可是像这种民间杂耍类型的宫里却是没有的,所以这些做水戏的定然是宫外请来的,等到出宫以后,她还想去打听打听,等到林氏生辰的时候,让宋逸给她也请一回,说不定林氏看了高兴,对宋逸就会好些……
    心里打着小算盘,宋玉汐暗自笑了。舞台之上立刻就有十几个宫人上来清理水渍,不一会儿,舞台便干净如初了,一架古琴被抬到了舞台之上,一名唱官上台,对帝台之上的帝后,和帝台之下的皇子公主们说道:“下面便是秀女献艺,有请太尉府郭大小姐。”
    景阳公主满怀期待的看着郭怜卿走上了舞台,给帝后行礼过后,便做到古琴之后,古琴坐落在水畔,焚香雅趣,郭怜卿高贵典雅,一派从容淡定,气质端庄。一曲意境十足的古琴曲自她指尖缓缓流泻而出,和她清冷高贵的风格十分配合,琴曲也是走这种风格。大家闺秀中偏好一个‘雅’字,而这雅从何来,便是文采斐然,出口成诗,写的一手好字,下的一手好棋,画的一手好画,还有就是弹得一手好琴,再加上这古曲幽深,更能增添其高雅的艺馨。
    后宫女子亦然,虽然未必人人都是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雅士,可对于这种清高还是很向往的,不管听得懂听不懂的,全都称赞起来,皇后满意的看着大家的反应,稍稍凑近旌德帝说道:
    “皇上,您看此女如何?”
    旌德帝正在喝茶吃点心,听皇后这般问,知道此女是太尉之女,而太尉与她是表兄妹,郭怜卿算是她的表侄女,自然是要夸得,点头说道:
    “此女,很好啊。”
    皇后见皇帝也说好,心中对郭怜卿不禁更加满意了,说道:“此女尚太子,皇上觉得如何?”
    旌德帝眉心一跳,便知道皇后是在这里等他呢,不置可否,却是指了指依旧琴声流泻的郭怜卿,然后放下茶杯,由衷的说了一句:
    “这个……好是好,就怕太子不愿啊。”
    皇后敛目想了想,也是叹了口气,又道:“唉,也是我从前没有好好教导太子,使他这般冷然,可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儿子,哪有做父母的不为儿子操心的,他眼看今年都二十了,各家千金皆拒,我真怕他再这么下去,会耽误出事儿啊。”
    皇上听她说起当年,勾唇笑了笑,说道:
    “你担心也没用啊,他也不听你的,如今他是监国太子,处理国事比朕还老练,他自己有主意,咱们说什么都没用,要不你且问问吧,若是你觉得郭家这小女子好,那便与他说道一番,看他是个什么评价。”
    “这……陛下也知道,太子与我并不亲厚,他还在气我当年抛弃他,狠心将她送给前皇后抚养,可我也是没办法……我……”
    皇后似乎又在回忆当年,皇帝立刻打断她:“好了好了,陈年旧事你就别成天的提了,太子不是那等小器之人,对皇后你也颇为尊敬,太子和淮王的性格虽然不同,但都是你生的,错不到哪里去的。别说话了,太子过来了。”
    远远的只见宫人们簇拥着一个面目冷峻,周身贵气的萧齐豫过来,皇子公主们纷纷起身对萧齐豫行礼,萧齐豫脸色似乎不太好,对众人挥挥手,让他们不用多礼,自己给帝后请了安之后,就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太子到来,皇帝的话又让皇后没法往下接了,心里头还是很担忧的,大儿子跟自己不亲,偏偏还是太子,小儿子又是那样没心没肺,一点都不知道争取,若是她再不能让大儿子和她一条心的话,将来的日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啊,所以她才急着给太子娶妻,太子不听话不是,找个听话的太子妃也是好的呀!
    奈何,如今这位太子可是连皇帝都说不得,朝里朝外一把手,她想要让皇帝直接赐婚,可看皇帝这样子,只怕不会不顾太子意愿,直接赐婚有点困难,看来还得另外想办法。
    郭怜卿一曲毕,似乎还在陶醉这种高雅的音调之中,景阳公主看着她静默了一会儿,才站起来鼓掌,说道:
    “嗯……怜卿姐姐,弹得真好,对吧。”
    景阳公主和郭怜卿是表表姐妹,小时候一起玩儿过,感情很不错,尽管她也不怎么听得懂郭怜卿琴里的高深,但姐妹的场还是要捧的,她一鼓掌,大家也就都鼓掌了。
    郭怜卿这才上前对景阳公主贺寿,谢过皇恩,回到座位上,身旁的秀女皆对她的琴艺表示了赞赏,郭怜卿婉约致谢。
    唱官又道:“接下来有请镇国公府宋七小姐上场献艺。”
    宋玉汐正在鼓掌,突然听见唱官说出个‘七小姐’,原本还没在意,可转念一想镇国公府……七小姐!不就是……她?惊愕的看了过去,转头看向了宋玉蝉,只见她正和纪婉宁凑在一起说话,好像完全没听到这回事似的。
    纪婉宁倒是若有似无的朝她递来几眼幸灾乐祸的眼神,宋玉梦也有些惊讶,暗自问宋玉汐:“你什么时候递的名字?”
    宋玉汐盯着宋玉蝉的后背,这才明白她昨天那话是什么意思,她现在不敢看自己,两只手攥着帕子,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请镇国公府七小姐上场献艺。”
    唱官又说了一遍,因为第一遍无人应答,大家已经开始翘首顾盼,也有人在问,这位镇国公府七小姐是谁?怎的这般冒进?郭小姐献艺,那是因为她和景阳公主是表表姐妹,她自己又是皇后的表侄女,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可这位七小姐又是何方神圣?
    定下心神,就算心里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是宋玉汐却也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有什么帐今后再算便是,若是今日她不上台,那么丢的可就是镇国公府的脸面了,尽管上了台,也会给人批判为强出风头……
    从容自座位上站起,众人方知她是谁,她妆容简约,可天生的美貌足以震慑全场,神情淡然,从容淡定,仿佛闲庭信步般走上了舞台中央,对帝后参拜,皇后认出她是谁,心中虽然不悦,可说到底,这女子打的名目也是替公主贺寿,等闲训斥不得,便说道:
    “原来是你呀!今日又要拉你的胡琴吗?公主生辰,可不许那样晦气!”
    宋玉汐迎上凤目,莞尔一笑的风情震惊全场,萧齐桓的眼睛都看直了般,一刻都不想从她身上挪开,只听宋玉汐笑道:
    “回娘娘,今日公主生辰,自然不能简单拉一曲胡琴了事,还请皇上皇后及诸位贵人稍候,容民女与乐庭司的主司商议舞具再行上台。”
    皇后嫌她麻烦,既然要献艺,却不事先准备好,平白的浪费时间,刚要开口,却听皇帝陛下开口道:
    “你是镇国公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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