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公主执掌燕国的天下。
    燕蒹葭不知道,扶苏说这话究竟意欲何为。他或许不知道,萧皇后早就与她说过,不愿她沾染皇权。
    “哦?”燕蒹葭故作讶然,道:“母后竟是嘱咐了国师这等事情?可本公主可是……从来不干涉朝政的。”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干涉朝政,何来的掌控燕国天下一说?
    “公主这次不是干涉了吗?”扶苏笑容温暖,似乎在说着什么安抚人心的话,可纵然语气神色再怎么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有些不同寻常。
    “本公主这次干涉朝政了?”燕蒹葭不为所动,依旧吃了几口热乎乎的肉,仿佛不以为意,口齿含糊道:“国师说说看呢?”
    “公主今日不是应承要救张广洲一命吗?”扶苏云淡风轻道:“张广洲虽说此次办事不利,从前也收受贿赂。但他是个有才华的,放眼整个燕国,大抵没有人比得上他。”
    燕蒹葭喝了口酒,笑:“国师觉得他有什么才华?”
    “张广洲乃当世治水之能臣,从前凉城水患灾害不断,自他来了以后,凉城再无水患灾害。”扶苏道:“想来当初陛下也是看到了张广洲的此才华,才刻意将他调遣至凉城。”
    张广洲虽说死罪难逃,但他是治水奇才,自来便对水利一事极为拿手。这一点,燕王不会不知道。比起这小小的罪恶,显然留着张广洲的性命治理各地水患灾害要来得有用一些。
    这大概就是帝王与普通臣子不同的地方。帝王考虑的是江山社稷,并非眼前善恶。
    “那如果真如国师所说,留住张广洲的性命勉强算作一雕。”燕蒹葭依旧不以为意,继续道:“国师方才说本公主一箭双雕,这第二雕是什么?”
    “第二雕,张小姐。”扶苏回:“公主知道陛下不会当真取其性命,但张小姐正巧求上门来,公主借着交换的由头,答应保住张广洲的性命。这样一来,公主将张小姐留在身边,张广洲自是不敢造次。”
    说到这里,扶苏忽而轻笑一声,赞道:“公主心思玲珑,谋略过人啊!”
    张广洲为什么不愿意老老实实治水?当然是因为他是官场的老油条,知道治水辛苦、捞不到好处不说,若是搞砸了还少不得丢了性命。而如今,燕蒹葭拿了他唯独的子嗣要挟他,别说治水了,就是当牛做马,张广洲也是不敢拒绝。
    燕蒹葭耸肩,反问道:“可今日张小姐纯属路过,若是本公主真如国师所言精心谋划,那若是张小姐不去那成衣铺呢?这一箭双雕不就变成了什么也不是了吗?”
    “张小姐即便今日不在成衣铺偶遇公主,晚些时候也自会来求公主。”扶苏漆黑的眸子沁出一抹笑来,眉眼生辉:“毕竟公主一早让府邸的下人谣传张太守此次必死的消息,任由是谁听了这等情况,也会拼死救一救自己的父亲,对吧?”
    燕蒹葭放下手中的筷子,鼓掌道:“国师的这个故事编的……真不错。可惜本公主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从不关心黎明生死。张广洲治不治水,对本公主来说,无关紧要。”
    “哦?”扶苏道:“公主难道不怕这天下若是有朝一日到了公主的手中,长盛不过数年吗?”
    为君者,仁德其次,懂得权衡百姓才是重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若是翻了天,那么谁也阻拦不住这天塌下来。
    “天下是谁的天下?”燕蒹葭弯唇:“天下非本公主的天下,九重高台,皇权巍峨,本公主……不感兴趣。”
    她明白的告诉他,正如她和楚青临说得一样,她对皇位无意。当然,这一次,她只是为了迷惑扶苏。毕竟这一箭双雕的事儿,的确如扶苏所想,皆是出自她的谋划。
    只是她没有想到,扶苏这样快就看透了她的动作,看来这个高高在上的国师,的确是她最要防范的人物了。
    “是吗?”扶苏不动声色的牵了牵嘴角,依旧从容:“那看来,是本国师揣测过度了。只是,听闻这次刺杀公主的刺客中,有五皇子派来的人。”
    “不错。”燕蒹葭点头,一脸无辜道:“国师尚且猜测本公主想要称王燕国,那么本公主的那些个好哥哥们,又有谁会相信本公主的一片真挚心意呢?”
    说完,她还朝着扶苏眨了眨眼睛,那张素来傲慢的玉雪小脸儿,一时间竟是意外的明艳动人,让人心头一颤。
    扶苏长长的羽睫微微一动,面不改色:“公主此次蒙受刺杀,当真极为……”
    他正想说‘凑巧’二字,燕蒹葭忽而打断道:“国师不动筷子吗?难不成是觉得拘束?”
    一边说,她一边拿了双筷子,给扶苏夹了几块肉:“这是真的好吃,国师尝尝?”
    “师父一向饮食清淡,”一旁的牧清忍不住道:“吃不了如此辣味的东西。”
    “呦呵?吃不了辣味?”燕蒹葭吐字清晰,似笑非笑道:“那便罢了,本公主也不强人所难,西遇,送客。”
    说是不强人所难,可燕蒹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扶苏若是想留着,今儿个这东西便必须入口。若不想留着,麻溜儿滚蛋。
    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以‘家人’假借。这一刻她忽然变了脸,没有任何预兆。牧清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临安公主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扶苏闻言,不仅不恼,反而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轻笑:“公主亲自为扶苏夹的菜,扶苏怎么会推拒呢?”
    扶苏的回答,是在燕蒹葭预料范围之内的,毕竟他方才提及的遇刺之事,正是表明了他想证实心中所惑。相处这些时日,燕蒹葭也算是领悟到了扶苏的性子。
    这个人,旁的破绽没有,但唯独……太过偏执。他想做的,想知道的,不择手段都会达到目的,可惜燕蒹葭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所以他的机会,只此一次。倘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便再没有法子让她开口回答了。
    那一头,扶苏已然轻巧的将燕蒹葭给他夹的肉送进嘴里。单看那股云淡风轻的优雅,没有人瞧得出来这是一个吃不得辣的人。
    心下有几分想笑,燕蒹葭面上却是一副期待的模样,问:“国师觉得,这味儿可是不错?”
    “不错。”扶苏神色平静,眼底笑意如初道:“这……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扶苏便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原本白皙的俊颜也渐渐染上几抹红霞,一时间竟是好看的过分。
    只是,燕蒹葭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脸上,而是在他的咳嗽上。她莞尔笑着,似乎在奚落他被自己作弄。
    这吃食的辣本就呛人,扶苏又是吃不得辣,她故意引他说话,就是要他被辣呛个彻底。
    “国师喝点酒,喝点酒就好了。”燕蒹葭伸手去,将杯盏递到他的面前:“从前本公主第一次吃辣,也是与国师一样。”
    扶苏这一次,倒是来不及开口说话便将酒一饮而尽。果然,喝了酒之后,喉头呛人的感觉顿时轻减了许多。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燕蒹葭眸底划过阴恻恻的恶意,转瞬即逝。
    “公主既是捉弄了扶苏,可算解气一些?”扶苏很快平静下来,笑着问道。
    “算是解气了。”燕蒹葭冷声道:“只是下一次,国师可莫要这般自证揣测,本公主一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扶苏的确将她的心思摸得极为透彻,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透彻,让她有种被扒光了任由他赏玩的感觉。
    扶苏今日前来,或许并不是单纯的寂寥,而是……示威。
    他在激怒燕蒹葭,若有若无的激怒着她,这是擅长攻心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挑起她的胜负欲,而后一次又一次拆穿、继而再开始去打压,直至最后让人彻底臣服,让人彻底不敢与之挑衅!
    “是扶苏僭越了。”他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看不出丝毫赔罪之意:“只不过,公主此次遇袭……”
    “本公主有些倦怠,怕是不胜酒力。”然而,这一次,燕蒹葭还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她扶额起身,整个人晃荡起来,似乎走不稳路。
    前后脚不过一瞬间的事情,方才她还言笑从容,这会儿竟是醉了酒的模样,明摆着不想回答扶苏的话。
    扶苏见此,不动声色起身,眉眼弯弯:“既然如此,扶苏就先告辞了。”
    奇怪。
    和预料中的不一样,扶苏竟是没有炸毛。难不成……她揣测错了?
    挥散心中的想法,燕蒹葭点了点头,与扶苏道了声别,便任由着西遇搀扶着入了屋中。
    鹅毛般的飞雪,不大不小的下着。屋脊开始渐渐发白,似乎有几分深冬的妙趣。
    扶苏回到自己的院落时,撑着的是从燕蒹葭那儿得来的六十四骨节寒梅纸伞,伞上的鲜红宛若燕蒹葭那明烈的性子,令人深觉晃眼。
    “师父,这伞有什么奇特之处?”看着扶苏盯着那把纸伞大半天,牧清不由问道。
    “没什么。”扶苏收回目光,脸上再次浮现笑意:“只是这伞看来是又要再撑一次了。”
    “为何?”牧清不解,正抬眼,便惊讶的发现,扶苏脸色极红:“师父,你的脸?”
    分明喝酒不多,为何这会儿师父看起来颇有几分醉意?
    扶苏没有回答,只缓缓撑开纸伞,往外头走去:“临安公主……是个有意思的。”
    ……
    ……
    与此同时,燕蒹葭坐在窗前,早已没了方才的醉态。那清醒无比的神色,比起人前更要冷冽三分。
    “查到了吗?”她垂下眸子,细细嗅着桂花酿的清香。
    西遇沉声回道:“公主,另一拨人马,是五公主派来的。”
    五公主燕灵兰派了杀手前来刺杀燕蒹葭,那些人一路尾随,本不打算这么早动手,但那日见情势有利,他们便趁乱而来。
    “燕灵兰啊……”燕蒹葭红唇扬起,一抹嗜血的味道随之而来:“看来,她是过得太安逸了。”
    “公主打算如何?”西遇俯身问她。
    燕蒹葭食指叩桌,问:“你瞧着整个皇城,谁最是与她相配?”
    “属下不知。”看来,公主是要毁了五公主的姻缘,这手段不可谓不狠辣了。
    燕蒹葭抬眼,笑声里满是恶意:“我瞧着李溯不错,你觉得呢?”
    “李溯?”西遇错愕。
    李溯才被公主断了手,如今躺在府邸里头,基本是废物一个了。
    “公主,李溯的年纪怕是……”李溯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而五公主燕灵兰比李溯还要年长一两岁。
    “年纪有什么的?”燕蒹葭掀了掀眼皮子,道:“自古女大男小,不是没有。更何况,难道你没有听过一个词儿吗?”
    西遇:“什么?”
    燕蒹葭笑:“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
    西遇有些愕然,若非公主自来和李溯没有什么情仇恩怨,他都要怀疑先前砍断李溯手的时候,公主是不是早就谋算到了今时今日?
    “可陛下……未必答应。”西遇道。
    陛下虽独宠燕蒹葭,但并非无情,五公主好歹也是陛下的子嗣,陛下未必忍心将她往火坑里推。
    “什么时候本公主做事,也要父皇的答应了?”燕蒹葭撑着下巴,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稚嫩而邪气:“龙之九子,必定互相残害。怪只怪她燕灵兰技不如人,自寻死路罢了。”
    妄想害她燕蒹葭呢?难道她不知道,临安公主是个杀人如麻的‘混账东西’吗?
    西遇颔首,问:“公主要怎么做?”
    “不急。”燕蒹葭云淡风轻道:“再给她几日逍遥快活,等本公主回京了,再收拾她不迟。”
    燕灵兰不成气候,就像是她能随意捏死的蚂蚁一样,反倒是另一拨人马……
    “那五皇子那头呢?”西遇道。
    今日张淼淼说,她偷听到掌柜的与那蒙面女子的对话,其中一拨杀手乃五皇子燕诀派来。
    “你觉得那批人马真是燕诀派来的?”燕蒹葭嗤笑一声,手中的桂花酿尽数落入腹中。
    西遇眉头紧锁:“公主是说……张淼淼说谎?”
    “不,她没有说谎。”燕蒹葭道:“说谎的另有其人。”
    西遇不解:“公主的意思,属下不明。”
    “派人去查一查,看看燕然在做什么。”燕蒹葭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道:“栽赃嫁祸,玩得真烂啊!”
    打着燕诀行刺的名头,想要栽赃给燕诀。若是她死了,燕诀也逃不掉。若是她没死,燕诀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得不说,她这个四皇兄,可真是精明的很。
    “公主是怀疑四皇子栽赃?”西遇有些后知后觉。
    “退下罢,”燕蒹葭无奈的瞥了眼西遇,道:“你将来要是娶媳妇儿,记得娶个聪明些的,否则将来孩子要是随了你……后果不堪设想啊!”
    西遇:“公主……”
    燕蒹葭挥了挥手,打发道:“记得本公主吩咐的事儿,另外,让人备水,本公主要沐浴更衣。”
    “是,公主。”西遇拱手,很快掩门离去。
    ……
    ……
    半盏茶后,屋内烟雾缭绕起来。燕蒹葭挥退了此后的婢女,兀自褪去衣裳踏入浴桶之中。
    殷红的花瓣飘满浴桶,夜明珠的光照着她那胜雪的肌肤,透亮而诱人。
    即便是年岁尚小,她披散着乌发的模样,也极为魅惑,沾染了水珠的红唇淡去骄纵的伪装,令人垂涎欲滴。
    然而,就在她深觉周身疲倦散开的那一刻,忽觉一道冷风吹过,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她眼前的光,落下一大片阴影。
    “真是不巧,”那身影的主人发出低沉而散漫的声音:“没有想到公主在沐浴。”
    三分轻笑、七分从容。这声音的主人,燕蒹葭再熟悉不过。
    “国师半夜不睡,这是来找本公主投怀送抱?”她缓缓睁开眸子,微微上挑的眼尾满是不以为然。
    可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杀意翻腾。
    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看她燕蒹葭沐浴的人,扶苏排第二,没有人有种排第一!
    “公主!”屋外,西遇等人听到屋内的动静,急忙询问。
    “无妨。”燕蒹葭神色不变:“国师夜深投怀,实乃本公主之艳福。”
    “是,公主。”屋外的西遇沉声回道。
    “公主说我投怀送抱?”屋内,扶苏笑道:“难道不是公主先给我下药的?”
    “下药?”燕蒹葭故作惊讶:“国师被人下药了?”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浴桶之中,神色伪装的极为轻巧,仿佛与之赤裸相对并非什么大事。
    扶苏平静的看着她,语气依旧很是温良:“公主方才给我递了杯酒,酒里有什么,公主当是知道。”
    “在国师的眼皮子底下,本公主哪有胆子下药?”纵然现在的场面让人抓狂,但燕蒹葭还是极为镇定,言笑如初:“更何况,国师说是被人下药,怎地现在还安然无恙?莫不是揣着这等借口,心里想着偷窥本公主沐浴罢?”
    “公主看起来,好像不怕。”扶苏风轻云淡的绕过屏风,隔着百鸟朝凤的绣屏,坐了下来。
    “怕什么?”水声在扶苏坐下的一瞬间,哗啦啦落下,暗影浮动,烟雾缭绕,燕蒹葭缓缓起身,素手托起屏风上的衣物,兀自穿上:“难不成国师会吃了本公主?”
    她的这一举动,让扶苏有几分诧异。说到底燕蒹葭只是个小姑娘,可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闯入,她竟……是了,他忘了,燕蒹葭府邸面首甚多,她也早已不是什么清白女子。
    “公主还是早些给解药的好。”扶苏没有回答,只攒出一个出尘的笑来,淡淡道:“否则,扶苏便要失礼了。”
    他抬眼,正对上晃出屏风的燕蒹葭,就见小姑娘裹着外衣,发丝凌乱,白日里的少年清隽,这个会儿竟是分外妖娆。
    “国师还不算失礼吗?”那张精致而桀骜面容,宛若芙蓉:“夜闯本公主的闺阁,偷窥本公主沐浴,若是本公主宣扬出去,怕是国师必须要委身本公主了。”
    “委身?”扶苏轻笑:“公主难道是心悦扶苏?想要以此逼扶苏就范?”
    他看得出来,燕蒹葭对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甚至于他能感觉的到,燕蒹葭很不喜欢他。
    可……天底下万般女子,当真有这么‘心如磐石’的吗?
    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蹙,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顷刻又恢复了神色,令人无法察觉。
    “国师今夜好似尤为不一样。”燕蒹葭顺势坐在了他的对面,给自己斟了杯茶。
    “何处不一样?”扶苏问。
    燕蒹葭举杯,不怀好意的勾唇:“今夜国师特别感性,难不成吃什么了助兴的东西?”
    扶苏望着她:“公主这是承认给我下药了?”
    “国师扫了本公主的兴致,妄图让本公主臣服,本公主给国师随意下个药,不是礼尚往来吗?”燕蒹葭冷笑。
    扶苏这厮哪里是什么圣人,他其实就是躲在阴暗处的毒蛇!心有七窍,胜于比干。
    这样的人,若是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解药。”扶苏依旧笑眯眯的盯着她。
    “没有解药。”燕蒹葭耸了耸肩,道:“痒痒粉能有什么解药?国师不也知道,熬着过了一夜,明儿个就没事了。”
    这世上有一种痒痒粉,不算奇痒难耐,但就是让人彻夜难眠,这种毒,天明散去,本就没有解药。燕蒹葭给扶苏下这毒,就是教训教训他而已。只不过,燕蒹葭有些后悔,早知道扶苏这么危险,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毒死他好了。
    “公主下的可不是什么痒痒粉,”扶苏显然不信她的话:“合欢散若是可以自己熬着过去,本国师就不会来找公主了。”
    “合欢散?”燕蒹葭诧异抬眼,道:“本公主可没有给你下合欢散,国师可莫要诬陷好人。”
    “看来,扶苏还是要失礼了。”他微微颔首,下一刻就见他倾身而去,点了她的穴道。
    “国师不信本公主的话?”燕蒹葭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本公主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说没有给你下合欢散,就是没有下!”
    扶苏道:“公主向来鬼话连篇,恐怕不仅扶苏不信,旁人也未必相信罢。”
    说着,他忽而起身,雪色衣袂划过,他高大的身姿也随之而来。
    “你要干什么!”燕蒹葭瞳孔一缩,呵斥:“扶苏,你是国师,不得动凡尘之欲!”
    “谁说不可以?”扶苏一笑,倾国倾城:“国师也是人,也可以……娶妻生子。”
    这暧昧的语气,如风一样钻入燕蒹葭的耳畔之中,听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了。奈何扶苏这厮的确生的极好,一副天妒人怨的皮囊,愣是很难让人生出一丝反感的情绪。
    “扶苏,你别乱来。”燕蒹葭咽了口唾沫,心神一瞬间有些乱了:“本公主真的没有给你下什么合欢散,你若是不信,可以搜本公主的身,本公主身上只有痒痒粉的毒药!”
    话是这样说,但燕蒹葭觉得,她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扶苏应当不会真的搜身,好歹她是女子……
    “公主觉得,扶苏不敢搜身?”仿佛看穿了她的计较,扶苏忽而低笑起来,依旧似清风朗月一样:“可公主忘了,现在扶苏中了合欢散的毒,早已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烟雾翻腾,一室暧昧。
    想她燕蒹葭何等称霸建康,人见人怕,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下场。
    “扶苏,本公主真的没有给你下合欢散!”燕蒹葭深吸一口气:“本公主所有的毒药与解药都放在床头,你可以去看看,是否有合欢散这等下三滥的毒!”
    她话音方落下,扶苏脸上的笑便渐渐深了几分,下一刻就听他道:“公主早些说不就好了?为何还要逼扶苏做坏人呢?”
    一边说,他一边朝着燕蒹葭的床榻走去。
    燕蒹葭微微一愣,顿时明白扶苏是在给她下套子!他根本就没有中什么合欢散的毒,他在声东击西!
    而那一头,扶苏也很快摸到了一个绣袋,他打开绣袋,里头瓶瓶罐罐许多,其中正是有痒痒粉的解药。
    听闻燕蒹葭的一个旧友是个毒医,那人研制的毒药,大大小小皆是无人可解。因此,扶苏在察觉自己中了毒之后,才二话不说朝这儿走来。
    屏风的另一侧,传来燕蒹葭的声音:“国师既是得了解药,就请回罢。”
    “公主狡诈,我不敢轻信。”扶苏踱步而来,眉眼如水:“看来只得委屈一番公主了。”
    说着,他从绣袋中拿出瓷瓶,行云流水似的从里头倒出痒痒粉的粉末,继而掺在燕蒹葭的茶盏之中,斟茶送水,亲自给她喂过去。
    燕蒹葭见此,自是紧闭唇瓣,半分不愿让扶苏得逞。
    扶苏好看的眉眼一派从容:“公主想让我动粗?”
    燕蒹葭凝眸片刻,骤然勾唇笑了起来:“国师伺候,本公主荣幸至极。”
    说着,她挑眉示意扶苏递来茶水。扶苏倒是不恼,依旧笑眯眯的送上茶水,亲眼见着燕蒹葭咽下。
    而后,他取出解药,再一次送到燕蒹葭的嘴里。
    柔软的唇不经意便触到了他的指腹,扶苏垂下眸子,不置一言。
    “如何?本公主可是诓骗了国师?”燕蒹葭不耐烦道。
    “公主所言不假,”扶苏笑:“是我多心了。”
    说着,他兀自也服了一颗解药,运气感受。果不其然,周身那股痒劲儿散去,再没有任何不适。
    “既然如此,公主便早些休息。”扶苏道:“明日咱们还要一早赶路。”
    燕蒹葭冷笑:“国师如此明目张胆,偷盗本公主的东西?”
    “这不是偷盗。”扶苏回头,眸底深邃:“这是惩戒。”
    说着,他很快夺窗而去,就像来的时候那样,走得也悄无声息,极为迅速。
    “西遇。”燕蒹葭淡淡喊了一声。
    “公主!”西遇推门而入,见燕蒹葭被点了穴道,眉头便紧锁起来:“公主为何不让属下等进来?若是硬拼,属下众人,未必不是国师的对手!”
    燕蒹葭不是没有机会让他们进来,早在她穿了衣物后,便可以让他们进屋保护。可奇怪的是,燕蒹葭却独自和扶苏周旋至今。
    西遇说着,便一边给燕蒹葭解了穴。
    燕蒹葭活动了下筋骨,气定神闲道:“扶苏不是来刺杀本公主的,何必与他撕破脸皮?这个人,太危险了。”
    她方才之所以没有怀疑扶苏说中了合欢散之事,就是因为扶苏身上没有丝毫中了痒痒粉的痕迹。无论是脖颈还是手臂,光洁如寻常,看不出丝毫异样。要说不同,大抵就是扶苏吐气的温热与他今夜异常邪魅的举动。
    瞧着燕蒹葭如此踌躇在胸的模样,西遇忍不住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燕蒹葭问。
    西遇道:“公主白日里,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有刺客伏击?”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后终于意识到,今日燕蒹葭再三说要去成衣铺,便是有些奇怪。出门前分明刚吩咐他穿上新衣,应应节气,之后竟是又一副不知道他穿了新衣的模样……若非公主执意去那家成衣铺,想来之后的刺杀也未必会有。
    燕蒹葭睨了眼他,淡笑:“你总算开窍一次了,西遇。”
    果然……公主是一早就知道有伏击!
    他本以为公主是想逗弄楚将军,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深谋远虑,难怪今夜国师提及那些事情,公主才有些恼羞成怒,在他的酒里下药。
    西遇敛眉,继续问:“公主并未让属下探听这些事情,为何能悉知的这样彻底?”
    “这还需你们去探听?”燕蒹葭慢条斯理道:“难得有一个刺杀本公主的机会,你觉得会没有人动作?”
    就连扶苏和楚青临都怀疑她想要做燕国江山的王,她那些个皇兄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所以途中暗杀的事情,绝对少不了!
    ……
    ……
    ------题外话------
    扶苏大旗何在?哈哈!终于是有感情戏了???不瞒你们说,过两天更新时间可能会变得很晚了~凉凉刚入职新工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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