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不由自主的看向程昱。
    程昱抚着胡须看着那尚在冒烟的尸骨,沉思了片刻道:“火堆尚温,说明那帮贼兵刚走不久,辎重车行进缓慢,立即追赶,或许能追的上。
    只是……此路向南有三条路,一条偏东,通往徐州,那是陶谦的地盘,一条向南,通往豫州,那是袁术的地盘,另一条偏西,通往汝南,也是袁术的地盘。”
    曹操不解的看着程昱,谋害父亲的既然是陶谦,扯袁术干什么?
    程昱继续道:“按说,那贼人既然是陶谦派来的,咱们应当直接往徐州方向追便是。
    不过……在下猜想,陶谦既然派人把太尉护送到兖州地界再动手,所下命令必然是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以掩人耳目,可是幸有刘公子相救,太尉得以幸存。
    如此一来,那帮贼兵并未完成陶谦之命,若是怕回去被陶谦降罪,改道向南,往豫州投奔袁术也未可知。
    所以,在下建议,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南徐州方向追,另一路向正南豫州方向追,可保万无一失。”
    这话听得曹操频频点头。
    他本就对程昱极为信任,更何况刚才程昱判断,谋害他父亲的军士以护送为名,送至兖州后劫财杀人,主谋不是陶谦就是袁术。
    现在都已印证,程昱的判断一点都没错,此时对程昱更为信任了。
    “好,就依先生之言,兵分两路,各带二百人马,一路向徐州追,一路向豫州追,务必把辎重夺回,哪队夺回辎重,我重重有赏。”
    曹操拍板,立即奔出两个都尉,各自带二百人马迫不及待的追了下去。
    他们都清楚这批辎重对使君极为重要,若是追回来,使君的赏赐必然丰厚。
    刘平在旁边静静的听着,要说程昱也是三国顶级谋士之一,对此事分析的极有道理。
    那贼兵要么回徐州复命,要么畏罪改投袁术,奔往豫州。
    为什么不考虑往西南方向奔汝南呢?
    只因汝南也是袁术的地盘,但是路途却远了数倍。
    既然要投奔袁术,直接走近路去豫州即可,万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可是刘平脑中有整部三国志的历史,据史载,陶谦部将劫走辎重之后,正是逃往了汝南。
    谁知道那人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反正他选了一条别人看来不可能的路线。
    此时得提醒一下曹操啊。
    “伯父,侄儿觉得,向西南再派出一路追兵,方为万全之策。”
    曹操闻言,微笑着对刘平道:“平儿,难道你不觉得程先生的话很有道理么?往西南,再行百里还是咱们兖州的地盘,贼人可会这么傻?
    日后你若想跟着伯父建功立业,该虚心向程先生这等高人请教才是啊。”
    他虽然对刘平的救父大恩极为感激,但想到刘平以前毕竟身份低微,可能连字都不识一个,天下诸侯大概连名字听都没听过,见识怎么可能比得上智计无双的程昱?
    感激归感激,这等大事却不能马虎,所以才有此一说。
    “请教可不敢当,”程昱晒然一笑道:“刘公子若有何事,可与在下共同探讨。”
    他顿了顿又道:“在下何尝不知,三路共追才是万全之策,只不过毕竟是深入敌方境内追击,必须速战速决,咱们带来的军兵,只够派出两路追兵,必须有所取舍才是。”
    程昱的账算的清楚,他们这次迎接使君之父,本就没做打仗的打算,所以只带来了五百多骑兵。
    而听闻对方有两百人,虽然是步卒,但要想速战速决,必须以同等数量的骑兵应对才行。
    兵分两路,每路两百,已经分走了四百人,他们只剩下一百人守护,再没法分出一拨追兵向汝南方向追了。
    刘平听着,心里一阵着急,难道知道剧情发展,还眼睁睁看着曹操追错方向?
    可是曹操明显不相信他,等两拨人无功而返,再重新往汝南方向追,估计那帮贼兵早就在汝南城吃饱喝足睡觉了。
    不过刘平也总不能明说自己是个穿越者,来自两千年之后,知道这段剧情。
    他的身份是最大的秘密,说出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带来麻烦。
    这个秘密还是一直保守下去为好。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背后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只见北方山谷扬起一片烟尘。
    大约有百余骑飞奔而来。
    转眼那队骑兵到了近前,一个身材欣长的青年滚鞍下马,跪在曹嵩跟前抱拳道:“孙儿曹昂,拜见大父。”
    刘平仔细一看,那青年二十岁左右,生的唇红齿白,甚是英武。
    这便是曹操的长子曹昂了?
    曹嵩见到长孙曹昂,顿时眉开眼笑,双手扶起道:“昂儿,咱们爷孙得有四年多没见了吧,你怎么来了?
    让大父好好看看,几年不见,你可长高了,也壮实了”
    当年在洛阳之时,他们一家住在一起,曹嵩对这个曹家长孙极为看重,曾亲手教他习文习武。
    虽然曹嵩这个最高军事长官,文武都不咋样,但是教年幼的孙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四年前,曹操陈留起兵,曹昂便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征战,也就再没见过大父。
    这些日子他早就知道大父要来,他本想跟着父亲一起来迎接,但是父亲却给他安排了别的军务,待军务完成后,也就不管不顾的跑来了。
    “昂儿,为父叮嘱你专心军中之事,你却偷跑来此,这是不把为父的话放在心上么?”曹操疾言厉色道。
    即使是儿子,也不能违抗他的军令。
    并非他不近人情,接人,他一个人来即可,反正接回去之后儿子又不是见不到。
    只因此时乃是多事之秋,三个月没发军饷,手下军兵人心浮动,他这个时候离开兖州毕竟不大妥当。
    所以他安排曹昂巡视军营,目的就是用他大公子的身份震慑那些怀有二心的军兵。
    可是看这情况,曹昂这是巡视一圈,也跟着跑出来了,所以才令他大发脾气。
    曹嵩看着曹操那急头白脸的样子不乐意了,把曹昂揽在身后道:“昂儿来接我怎么了?难道只许你来不许昂儿来?”
    几句训斥,曹操不敢回嘴,但是狠狠瞪了曹昂一眼,曹昂吓得赶紧低下头。
    他知道父亲的脾气,此时有大父说情,父亲还瞪了自己一眼,等大父不在身边时,这顿斥责恐怕免不了。
    以前小的时候,父亲要揍自己,自己还能跑到大父跟前躲灾,如今都近二十岁了,还能这么干么?
    曹嵩不知道曹昂这心思,反而把刘平拉过来道:“来来来,我来给你们兄弟介绍。”
    曹嵩又把昨夜的事跟曹昂说了一遍,曹昂看到边上那尚在冒烟的尸首堆,不由吓得直冒冷汗,冲刘平深施一礼道:“贤弟救了大父,愚兄要说谢你就见外了,以后不论任何事,只要愚兄能做到,贤弟尽管开口便是。”
    “大哥如此一说,小弟倒真有一件事相求,”刘平借坡下驴,笑道:“我见大哥的马匹神骏非凡,不知借我骑一下如何?”
    “此马乃正宗大宛名马,贤弟看的出来不凡?”一说起马,曹昂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此马虽比不上父亲的绝影和爪黄飞电,但也是马中之极品,贤弟想试试?”
    刘平点点头,又不好意思道:“正是,不过我骑术不精,还请大哥带人护佑一下。”
    “那没问题,”曹昂豪气干云的拍着胸脯笑道:“我带手下这一百骑护在你旁边,总是够了吧。”
    “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这儿胡闹?”曹操听两人在那里谈论马匹,不由得心头火起。
    他还在担心辎重追不回来,无法给军士发军饷,这俩家伙还有论马的闲心,也太没心没肺了。
    曹嵩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冷着脸道:“你有气也不至于冲他们两个发,辎重追的回来追不回来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曹嵩又冲刘平和曹昂道:“你们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男儿就该时时苦练骑射,有我在这儿给你们撑着,不用管你父亲。”
    曹操给噎了一下,没再说话,没办法,父亲素来对孙儿宠溺,新收的刘平又刚刚救过父亲的命。
    父命难违啊。
    刘平跨上曹昂的大宛马,曹昂看到父亲那张冰冷的脸,心里便一阵胆寒,有心劝刘平,大宛马改天再给他骑,可是刘平一抖缰绳,已经冲了出去。
    曹昂只得从旁边又牵来一匹,带着手下一百余骑兵,追了过去。
    曹操虽然没有阻止,但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自己这儿子都二十岁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晓事。
    还有,看来那刘平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回去以后得给这俩家伙立立规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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