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狗呆呆地看了我很久,然后慢慢地道:“我知道。”
    这完全出呼我的意料,我似乎感觉到了胜利在望。
    可是张二狗突然眼泪哗哗地就流了出来,道:“我知道我死了,可我……可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好想回去,我想再见我妈最后一面,不管怎样都好,我想回去……所以……所以杨秘书,我求求,先放我回去吧,待我办完了事,我回来给您做牛做马,任您使唤……让我回去吧,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原来他不是怕死,只是有牵挂,我突然对他多了几分敬重之情。
    这时马哥开口了:“牛和马都有了,您这是戗行知道不?”
    我睥睨了马哥一眼,马哥继续道:“再说了,谁规定的牛和马就得听人使唤?”
    我愠道:“看你的戏去,没看这边正忙嘛?”
    我又对张二狗道:“你能不能回去,其实不是我说了算的。”
    张二狗道:“我知道,我知道。”说着,瘫软在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
    我道:“你哥哥呢,他可以照顾你妈啊。”
    张二狗道:“他在煤山做工的时候犯了错,被关进去了。”
    真是当头一棒,我几乎哽咽。
    张二狗又愣了片刻,道:“我真的可以再见到我妈妈吗?”
    我快速点头道:“当然,我可以带你去见你妈,或者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去给她呢?”
    张二狗道:“那我妈能看见我吗?”
    我道:“不能,但他已经记住你的样子了不是吗?”
    张二狗依然泪眼婆娑。
    这时黑无常刚好走进来,道:“都挺清闲哈,不用做事吗?”
    我道:“黑老板,我们清闲怎么了,就差没命回来了知道不,你以为你煤老板哪?”
    黑无常膈应,咳了一声道:“不,就问候问候。”
    我道:“我也问候问候你妈。”
    黑无常道:“我妈挺好。”
    时髦骂语在这好像行不通。
    黑无常继续道:“苏放怎么样?”
    我顿了一下,道:“谁?”
    黑无常道:“从秦皇陵带来的那个人。”
    我没好气道:“你认识他?不会是你放他在哪的吧,那还叫我去干嘛。”
    黑无常道:“阴间的生死簿里记录了所有人类的资料。”
    这我倒一时忘了,道:“原来他真的是人哪?”
    黑无常道:“不然你觉得那是什么?”
    我做了个明了的表情,继续喝我的酒。
    黑无常道:“你去说服他为阴间做事,和你一样。”
    我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马哥幸灾乐祸地笑而不语。
    原来真打算要我当说客啊,我这造的什么孽,磨嘴皮子的事都来找来,得罪人也由我来得罪。
    我道:“看来真应该开讲座了。”
    黑无常不解,我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刚刚说服张二狗安心地死。”
    黑无常道:“这么说我真没找错人了,好好干。”顿了顿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又是一条冤魂,看来这事宜早不宜迟。”
    我眼前全都是问号飘来飘去。道:“什么事?”
    黑无常好像才晃过神来,道:“没事。”
    我道:“那……那个苏…..放是吧,他怎么办?”
    黑无常道:“你去办。”
    我道:“我是问你怎么办!”
    黑无常道:“要我想办法还叫你干嘛?”说完就走了。
    我转身问马哥:“马哥。小时候我都听说黑白无常只是勾魂小鬼,怎么他就那么得瑟呢?”
    马哥眼睛笑成一条线道:“他跟崔判有一腿。”
    我的嘴巴形成一个“o”字形,道:“你们阴间的有一腿和我们人间一样意思吗?”
    马哥道:“我是照搬你们的词汇。”
    我惊呼道:“靠!搞基啊?”
    李白和张二狗迅速回应:“谁养鸡?”
    俩人神同步。
    我道:“我家养过几只鸡。”说完埋头喝闷酒,这场面,凌乱啊!
    张二狗笑道:“嘿,原来杨秘书家里也有养鸡,我们家也有,几百只哩。”
    我干笑道:“呵呵,这么巧啊,你家养的是公鸡还是母鸡。”
    张二狗愣住了,道:“你们家只养一种啊,那怎么配种。“
    我道:“所以说要让它们搞基嘛。”
    瞎了我的狗嘴,张二狗继续愣。
    我站了起来道:“干活干活。”
    张二狗道:“你要带我去见我妈了?”
    我问马哥道:“马哥,怎么办?”
    马哥道:“找个人给他附身然后就去了。”
    我道:“问题就是找谁?”
    马哥:“那个苏放。”
    我打了个响指,道:“这主意好。”转身对张二狗道:“走,附身去。”
    张二狗缩了回去道:“那家伙?他会不会砍我妈啊?”
    我道:“附身!明白什么意思吧?就是把你的灵魂装在他身体里。”
    张二狗道:“那他的灵魂呢?”
    我又问马哥:“对哦!那他的灵魂呢?”
    马哥道:“没试过,不清楚。”
    张二狗脱口而出:“对了,附在马身上,然后你骑着去找我妈,多好啊?”
    我睨了他一眼,道:“除非马能上牌!能上高速!能过收费站!”
    张二狗闭嘴,马哥道:“再说了,我的身体是你想上就上的吗?”
    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啊,要我绝对不会上一匹马,不管怎么“上”。
    马哥继续道:“杨秘书,你有什么亲人朋友可以先借用的不。”
    我警惕地喝道:“你们这群渣,休想动我老婆的念头。”
    马哥一击掌,道:“有道理,你老婆最合适了,支持老公的工作,天经地义。”
    我愠道:“你没听清我的话还是选择性地听一点?”
    马哥道:“你不觉得这办法很好吗?”
    我道:“好你个死马头,不,死马面。”
    张二狗哀怨地看着我,泪眼汪汪,我骂道:“少给我装可怜,你去附自己的尸体好了。”
    马哥道:“也有道理啊,虽然有点像僵尸,但究竟是自己的肉身。”
    我指着马哥对张二狗道:“对啊对啊,这办法挺好嘛?”
    张二狗带着哭腔道:“要是他们还当我尸变把我又敲倒怎么办,不行啊。”
    可怜的孩子,但再可怜也休想用我老婆的身体。
    我问马哥道:“尸变是个什么状态?”
    马哥道:“在你们人间,自古就有发生了很多类似尸变的情节,大概就是死了的人突然活动起来,僵尸也是其中的一种。还有血尸,荫尸,肉尸,皮尸,玉尸,行尸,诈尸,汗尸,毛尸,醒尸,甲尸,石尸,斗尸,菜尸,绵尸和木尸……”
    我囧道:“没记住,再说一遍?”
    马哥道:“没叫你记,一般在古代,如果有发生死去的亲人尸变他们会迅速地入棺下葬,这样亡灵才能安息。”
    我道:“那如果不是尸变呢?只是没死刚好活过来?”
    马哥看着张二狗道:“就像他一样,白无常带他去还魂,村民又把他敲死了。”
    我托腮道:“这么说张二狗应该已经下葬了,要是再去上身,村民肯定会当他又尸变回来咬人了。”
    突然,苏放的声音传来:“杀光这些愚昧的恶人,杀光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苏放游荡到我们这边来了,手里依然握着那把骨头刀。张二狗迅速躲到马哥身后,我本来也想这么做,但想想还是算了,太掉我杨秘书的面子。于是假装镇定道:“马哥,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再烧他一遍?”
    苏放怒目盯着我道:“他们在哪里,我去杀光他们。”
    我战战道:“跟二狗说话不要看着我好吗?再说了,杀人犯法的。”
    马哥道:“人家也是为了全村的安全着想…..”
    苏放道:“那我兄长就应该冤死吗?”
    我打了个问号道:“啊?二狗是你哥?”
    马哥和张二狗同时一脸狐疑地看着苏放……
    苏放的表情凝固了,眼光呆滞。
    我鼓起勇气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依然如此。似乎陷入了沉思或者回忆当中。
    这家伙明显是有故事的人。
    而且故事一定非常曲折。
    然后…..好像冷场了,每个人都保持原有的姿态,李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跟前,一个个仔细地看一遍,道:“我刚刚又作了一首七绝,大家要不要听一听?”
    差点忘记房间里还有这号人物。我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道:“现在是他的戏了,你也可以偶尔当当观众,休息下。”
    于是李白也很安静地坐下来。
    我道:“苏先生!您可以开始了。”
    苏放回过了神,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房间。
    李白道:“他走了,可以听我吟七绝了吗?”
    我,马哥,张二狗继续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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