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派治下,灵桃峰往东两千里之地。
    一座兴旺小城依着青山,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那山并不算高,不过山巅上有座道观,取名“王母庙”,坐落在许多参天大树中,也甚幽静。
    前面山门上,铭刻有一行字:“女冠之所,谢绝男客”。
    内院中,张梅姑挥动斧头,一下下劈着柴禾。
    从早晨起床劈到现在,直劈得浑身汗水,手脚酸软,才丢下斧头,背靠着墙壁,瞧那天上白云。
    白云朵朵,静静流淌变幻,蓦地,她跳起来,大叫道:“天菩萨,筑个基怎这么难!”
    隔墙那边,有严厉的女声响起:“鬼叫什么?不知修行要清净?”
    张梅姑吐吐舌头,急将劈开的柴禾抱起一抱,小跑向伙房。
    ——
    兜风岭上,那金刚铁臂猿叫过三声,回转来又挥拳击那妖王。
    头中一枪仍旧不死,若是有本事的妖魔鬼怪,也不算太过稀奇,但这金刚铁臂猿只是头异种兽而已,如意王也有些吃惊,挥枪再扫。
    头上有血洞的金刚铁臂猿被枪柄重重抽打到,它却完全不顾,双手交替拉着那长枪柄,飞速靠近,又一把来抱。
    如意王起身想跳,不料金刚铁臂猿速度飞快,竟被它抱住了脚,一时甩不脱。
    那边远远的,鹿妖瞧出便宜,止住逃跑之意,真身口里抹出块大青石,隔空远远掷过来帮忙。
    神通“疾石”,来源于有举父血脉的猴妖老斑。
    这神通飞砸来的青石,越飞越快,就算青石半点不出奇,到后面也已极沉,落身上定就是个包。
    不过这么远飞过来的,能看清楚来势,如意王轻轻偏头让开。
    水潭下方不远,有歧牛等营造起的一座土石楼,是猿妖黑面、豹妖不争两个驻山丁小妖驻守之地,鹿妖记得当初营造时剩余的石块还剩下不少,就飞身下去,用囊袋全装了来,隔空远远砸如意王,帮那仿佛不死身的金刚铁臂猿。
    再拖延拖延时间,黄花娘等就会来!
    如意王只想打杀鹿妖,但那金刚铁臂猿发起疯,皮肉劈裂、贯穿、断肠、折断全然不管,完全打不死,先是死死抱住妖王身躯不放,四肢不全,不住,也还用牙齿死死咬住。
    原来金刚铁臂猿命那么大,那么难缠啊!
    鹿妖在远处,“疾石”甩得不断,飞砸如意王,逼他不断跳跃,减少对那异种兽的伤害。
    还未等鹿妖砸完手中石块,水潭下面土楼附近又是一声兽吼,常日里上山来打架那头金刚铁臂猿到了。
    鹿妖“哎哟”一声,转声叫:“他正干妖王哩,它今日可没空与你打架!”
    后来的金刚铁臂猿只若未闻,腥红着眼直扑过去,未管它那同类,也直去飞扑如意王!
    如意王见势不妙,跺脚想要起飞,原身下那只突然用断开的残肢撞击了下他下阴。
    于是,没飞成。
    被第二个大力气的异兽抱住,如意王躲避得就慢了,被远处飞来的石块“砰”一下重重砸在面上,顿时出了鼻血,脑袋也有些眩晕。
    流年不利,今日这金刚铁臂猿太过古怪,不敢再被纠缠,如意王也发狂,脚下冰花再度绽放开来,无数冰棱长矛飞刺而出,将两个金刚铁臂猿刺得千疮百孔。
    原先那个身体已经完全残破,再被这一击,眼睛也保不住了,终于放开如意王的脚,挨到自家同类身上。
    它挨过去,两具金刚铁臂猿的身体如同水滴般,竟就慢慢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头新的金刚铁臂猿。
    这是什么本事?
    如意王大吃一惊,飞砸石块的鹿妖也吃了一吓,手上石块险乎掉落:“娘的!别告诉俺老鹿,这也是神通?金刚合体么?”
    两头金刚铁臂猿融合后,地上最前那只掉落的血肉、断肢、内脏肚肠,都又慢慢飞过来,全融入这头新的金刚铁臂猿身躯里。
    剩下的金刚铁臂猿,伤势完全好转,皮肉变得更硬一些,力气也变得更大了些。
    如意王诸般手段用尽,对这金刚铁臂猿只是完全无效,身上被撕咬掉好些肉块不说,又时不时被飞来的大石块砸中身躯。
    间杂着鹿妖的几声“抱歉”“对不住”“俺老鹿的不是了”,“疾石”神通瞄得很准,但如意王会动,会移动着让金刚铁臂猿来受击!
    还好,这金刚铁臂猿眼中只有如意王一个仇敌,被误砸几下,也未回头来对付鹿妖。
    这边缠得如意王暴躁如雷,赤沙河对岸,又一头金刚铁臂猿在翻山越岭飞奔而来,其速只比妖王飞行略慢,稍远处,还有一头!
    这两头金刚铁臂猿跑到赤沙河边,都未稍停顿,直接奔入河底,不一会,又从对岸离水上来,开始攀登兜风岭。
    兜风岭后山焦土上,同样有头金刚铁臂猿在飞快翻爬,未上山顶,直接从某段山脊处折到正面,疾奔而来!
    待第三头金刚铁臂猿攀爬至水潭边,一声吼叫,又再次“金刚合体”后,鹿妖手中石块真正滑落,他忽然发现,自家的帮忙好像有些多余,这里完全用不到他。
    如意王又惊又怒,见到随后来的第四头金刚铁臂猿时,很想飞逃而走,只是蓦然发现,自家飞行能力都丧失了,被这大力的金刚铁臂猿抱住,完全飞不起去!
    三头融合在一起的金刚铁臂猿勒抱在他身上,非但身躯更硬,力气也更大,还更沉了些,拖着直让他飞不起身,冰矛再刺不破它那皮肤,长枪能刺进去些,但随即就会被骨头卡住,全都失去作用,被死死勒着,不知是有什么奇怪本事,如意王连本相都变不出来!
    第四头一晃就到面前,合身扑上,直接又融入之前的金刚铁臂猿身上去。
    如意王已经感到气闷,浑身骨骼被勒得发响!
    他可是堂堂一方妖王!
    接着,是山背后赶来的第五只,待融合了五头,那金刚铁臂猿不再甘心只抱着他的胸腹撕咬,开始顺着如意王身躯往上爬!
    就像死亡也在同步慢慢逼近,如意王完全吓破了胆,“哇哇”哭叫着:“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圣猿爷爷饶命!”
    金刚铁臂猿慢慢爬上他的胸膛,扳住肩膀,再往上摸到脖颈,直接“咔嚓”一声,竟就将如意王脖颈折断扭下!
    金刚铁臂猿这才松开两臂,任如意王身躯倒下,慢慢涨大,变成个无头山蛙尸。
    妖王的两腿还抽搐着,到死也没能自爆!
    不用听如意王临死前的惨叫求饶,目睹全过程的鹿妖也已有猜测,心头“砰砰”巨跳:“天菩萨,这么大的金大腿突然飞出来,俺老鹿抱还是不抱?”
    心头还有疑问,身躯却极实诚地跑过去,给那金刚铁臂猿下跪,嘴里叫:“小妖给圣猿爷爷磕头!给圣猿爷爷磕头!”
    “圣猿爷”不理他,随手丢掉如意王的蛙头,起身走到狼藉的桃树林中,摸着一株折断野桃,怔怔出神。
    那不是俺老鹿种的第一株灵根么?
    白鹿妖小跑过去,抹出颗灵桃核来,双手捧着,甚狗腿地陪着笑:“圣猿爷,还有哩,俺们还能再种!”
    双眼看到灵桃核,“圣猿爷”目光柔软了许多,只是又摇摇头,回头去抚摸那株折断的灵根。
    怎么回事?圣猿爷要桃树?要长成灵根的?
    鹿妖一时猜测不出来,兜风岭后山方向,一只小小麻雀已疾飞过来,盘旋着降低,在半空开口叫:“老爷老爷,花后领着朱厌王来哩!可以逃......”
    嘴上喊着,才发现水潭边一片狼藉,自家老爷竟完好无事,冲自家咧嘴笑,旁边蹲着自家山上常见的那头金刚铁臂猿,稍远处躺着头野牛大小的山蛙,只是已头首分离。
    黄花娘、朱厌王来了,要请来与“圣猿爷”见礼么?
    不妥不妥,圣猿这般合体出现,动静并不大,万一是有意为之,不想让妖王、妖祖们知晓呢?
    时隔千年,谁知道妖祖们怎么想的,现在的“圣猿爷”本事瞧着还不大的样子,会不会有意外?
    若面前的真是圣猿,他到底分成多少个金刚铁臂猿?全都散居在东西万里,南北三万里的圣猿山中?
    鹿妖推测,圣犀当年打破猿山,或许这位圣猿爷的同族,已经全被灭族,圣猿山里所有的金刚铁臂猿,全都是这位圣猿所分化,所以才无论吃多少灵药,都不会晋级!
    圣猿今日合体,只是周边的分身先到,之后是又散开去各自过活,还是所有圣猿山金刚铁臂猿都会赶来合体,就此平地一声吼,妖圣现世?
    万一圣猿不想面世,又要分散开去混迹山野,自家把事情宣泄出去,妖祖中有针对他的怎么办?外面圣犀、化神知晓了,有来针对他的怎么办?
    万一这合体被打断,圣猿就要出问题呢?
    虽对“圣猿爷”并没什么感情,但毫无疑问,圣犀谷中圣犀、人类修士,不敢轻易进这圣猿山,让万花谷妖丁、小妖活得那般滋润,都只是因这位圣猿爷还在!
    就是他撑起整个圣猿山的天!
    他若倒下,天就要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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