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试验的十名罪囚,现只剩下三个。
    其中一名妖丁结束采日华,爬起身哭叫道:“白老爷,再采下去,俺也要被烧哩!”
    被押到这里来,他还不知这山主老爷的根脚姓名,只瞧他穿白袍,就称“白老爷”。
    剩下那两个也随之爬起。
    白泽出声叫:“元香,后面那两个奸猾,装模作样,本未采到日华,打杀了开席面!”
    后爬起的两个也只是妖丁,便未被穿琵琶骨,也不会是元香的对手,被麝妖走上前,两刀砍翻,叫修业随雁妖拔毛一起送去伙房。
    妖丁有玉骨的可能更低,且青萝就在旁边,不用修罗眼,鹿妖只好奇地问活下来那个:“你能察知妖气快要燃?”
    这妖丁摇头,老实道:“得老爷这神通相助,每粒日华都被包裹住似的,俺不敢管它,神识只感应自家肉骨,那入体的日华,自被收入血肉里化开,未曾与妖气相触,不知几时燃,只是血肉似乎已吃不消哩,已渐不收!”
    注意力不放在日华上,而是放在自家肌肉骨骼,反能察知可接受多少?
    这是个聪明妖,还是误打误撞?
    白泽已传音过来:“本祖有辨谎之能,他说的话真!”
    白泽老祖到底有多少本事?
    之前并未规定要采多久的日华才算过关,虽嫌时间太短,但这是第一个回馈有用信息的,鹿妖决定留他多活几日,就问:“你叫何名?”
    那妖丁忙答:“老爷,俺叫八狗,是个獾妖!”
    “今日算你过关,再采得九日,便让你得活!”
    又收掉幽阳,转对其他罪囚道:“想得活命者,多与八狗学学,且心都稳些,见别个被燃,也勿惊惶!老爷俺看那几个,被吓的反死得多!”
    说完,再拿出大叠树叶:“来抽明日的!”
    每天只破晓这片刻机会大些,今日已不能再继续,第一日就算过去,运气不错,活下来一个,还算得顺利,主要原因在于自家幽阳真的有用,西望和龙王、龙婆没有料错。
    活下来的罪囚们只好又抽签定命运,决定明日的倒霉蛋,虽从未听说过,这山主放出的冷日似乎真有效,前面有妖探雷的话,失败的都化为灰烬,当然是越后面越安稳,都不愿就被抽到。
    抽出树叶,若是空白,就长舒口气,树叶上刻了划痕的十个顿时哭丧起脸,被叫出来聚在另一边。
    八狗能活下来,其他罪囚也见到些希望,特别是才抽到签的十名,向他反复询问,问到后来,八狗都有些飘飘然,话语已不知夸张了多少倍。
    连八狗在内,第二日是十一名罪囚同采日华,最终白泽辨认未说假话且活下来的,有四名。
    据八狗说,隔日之后,血肉确实又可重新再吸收,避免日华与妖气接触。
    活下来的三个,全都是学他,未再管日华,只集中所有注意力感应血肉与骨骼,感觉吸收不了就起身,当然,日华入体后惊慌失措的都已死了。
    白泽的辨谎之能,确实不错,鹿妖瞧着又被拉去开席面两个神色,也断定是说谎。
    幸存者的反馈信息,鹿妖都先记心里,回书房后再拿兽皮写上,以备总结。
    此后天天如此,到了第十日,虽仍有不少烧成灰烬的,攒下来得活的也有近四十个,八狗运气一直不错,足够小心,心态也稳,活到了这日。
    在此期间,晓事把狐妖送到猿山,已经回转山场。
    第一日只能采撷一小会,此后时间慢慢变长,可见血肉的吸收日华能力在加强。
    西望夫人让圣猿分身转告,少了另外八日,鹿妖的幽阳又只是神识具化之物,比上古天有十日时危险得多,至少上古之时,与月精淬妖气一样,妖族生来就能采日华,从未听说有被烧死的。
    月精淬妖气,日华淬体,乃是上古妖族立足的根本,星光淬法相和法宝法器,就是少数者才掌握的了,倒不是日华月精一样的大路货。
    怪不得伏羲临走,并不多说如何借日华,想是凭鹿妖这假幽阳行事,他也没多少经验。
    第十日采日华完毕,在八狗和所有罪囚期盼目光中,鹿妖道:“金禺王家在东南向千余里外,八狗若敢不去,下次捉到,定就打杀不饶!”
    八狗忙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鹿妖再叫:“来松开他皮绳,白肩驮这厮下山,周边寻个顶上能瞧见的山头,丢下自家回来!”
    听老爷吩咐,元香来解开系在八狗琵琶骨上的皮绳,白肩嘟哝着驮这獾妖飞下去,找个兜风岭山顶能看见的山头降落,放下八狗,就转身飞回。
    山巅上,罪囚们欢声雷动!
    那獾妖八狗得了自由,急就往山下飞奔,跑出几里后,化出本相,又往密林里钻。
    在密林深处,八狗取些松脂、草汁涂抹在身上,才又换个方向钻出来。
    按那白鹿妖的吩咐,本是叫自行往金禺王家去戍边,八狗却不是傻的,不想去伺候大爷,辨清方向,改往东北走,还是要回离离原!
    如野獾一样跑出十余里,再见不到兜风岭的山坳里,背后忽然飞出头巨型猫头鹰,双爪往他脊背抓来!
    听到风声,八狗急往地下一扑,“土遁”欲走!
    猫头鹰背上,有轻笑声发出,接着不等猫头鹰落地,先跳下个妖将,双脚跺地,“震荡践踏”之后,周边泥土又尽化为石。
    石块破碎开,看到重伤的獾妖,那妖将取出牛角刀,一刀割下他头颅。
    八狗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猫头鹰落下地,化出人形,却是平顶山的妖将夜枭,对先前那妖将叫:“俺多年未得打斗了哩,大角哥哥好歹让俺试试手!”
    先前这妖将,却是牛妖大角,他嘿笑道:“不是哥哥不让你,这厮也足奸猾,知晓掩味儿靠本相逃走,又会‘土遁’,俺们两个妖将,若是大意被他走脱,往后莫想在白鹿妖面前有脸!”
    瞧地下尸体还在抽搐,夜枭道:“百宝哥哥足不出门,只叫俺们来沾杀孽,这厮死得倒也冤!”
    大角瞅他一眼,哼道:“既在离离原信了佛门,不好生念经,反潜来圣猿山,哪是安好心的?怎就死得冤?”
    听大角语气有些不善,夜枭忙笑道:“俺就眼红百宝哥哥拜师圣猿爷浑家,娶得龙女,牢骚几句,哥哥莫见怪!”
    大角骂道:“俺老牛比你更眼红,只是牢骚哪里有用?直接骂那狗日的就是!”
    听他这句,夜枭顿觉得能和这牛妖投契,急点着头。
    大角还想再多骂几句,金禺王从远处飞过来:“山上传消息,明日有两个下来,这是驮他们的飞行妖的味儿,快快快,莫散了!”
    他手里,不知哪拔来的两根羽毛。
    等记住味道,大角道:“过几日下山的更多,这厮等多半奸猾,连上夜枭,大王也只带六个妖将过来,走脱一个都不好哩!”
    金禺王答:“老祖想着哩,已令参房王再带几个妖将来助,若不足用,还可再遣来,只不许走脱一个,动静也小些,莫惊动兜风岭顶上!”
    夜枭笑道:“俺们妖将打杀妖丁,妖王打杀妖将,哪会走脱了去?若要动静儿小,金禺大王倒要小心,打杀妖将时再远些才下手!”
    金禺王哼哼道:“小心无大差,你忘了大匿王家的泼顽?广莽王都吃亏在妖将手里,惹下泼天大祸,后来还冤死个如意王!罪囚里万一也有个泼顽那般的哩?老祖已发话,谁放走脱了,害他在西望老祖面前丢脸,也学兜风岭风俗,日辣三十次!”
    大角“啧啧”两声,笑道:“那白鹿妖,硬要把俺们灵桃峰风俗在圣猿山传开哩!”
    金禺王就看着他:“你也是那边过来的,想也善能日辣?”
    獾妖的尸体已经凉透,大角将之拖出来,装入囊袋,才叫道:“真不与大王吹,俺是靖平山最日辣妖丁,当年都要压百宝一头,倒从未被罚过!”
    鹿妖答应的去金禺王家戍边百年免罪,原本是假话,本未准备放过一个!
    如同大角所说,离离原遣过来的妖,并未安好心,打杀并不冤。
    兜风岭上的日子继续。
    鹿妖获得的反馈越来越多,后面的罪囚也不是傻子,当对日华的恐惧感渐褪去后,淬日华中慌乱渐少,按照前面的经验,活下来的渐也开始增多。
    淬炼满十日,送下山的妖丁、妖将也越来越多。
    这其中,叫半玄偷拔了钢骨羽毛,鹿妖夹杂着也叫钢骨送下山两趟,圣猿分身暗随着,那厮却足够小心,与送下山的罪囚全程无交谈。
    第十九日的时候,有个活下来的猪妖丁死活不走,哭喊着道:“俺真未信和尚,也不是外来的妖,与这等该千刀的不同,只是生来憨,往日只会奉承大王,听着他逃走,一时心慌,不合想差了,也随着乱跑,才被捉来此,白老爷饶命!”
    白泽盯着这厮,感应中并未扯谎。
    鹿妖问:“你叫甚名?莫慌张,往金禺王家戍边百年,就可免罪哩!”
    猪妖答道:“俺叫大彘,俺不与这等该千刀的再厮混,不去金禺王家!愿冒死替白老爷再采几月日华,只求白老爷另指派个去处!”
    白泽密语传了句“所言是真”,就不再管这蠢猪妖死活。
    鹿妖盯猪妖看一会,笑起来:“随金鬃直辖妖王厮混得久,隐秘事想也知不少?”
    猪妖叫屈道:“老爷,俺连心腹都不是哩,都嫌俺憨,哪会知隐秘事?”
    鹿妖又以“浴日通幽”查看,不想金鬃地界,渡己一个佛念儿都没让传,看不出什么东西,不过神识倒已具化了的,里面是头在泥塘里打滚的大肥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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