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心腹见徐盛若有所思,不敢嬉顽,都凑过来恭敬道,“中郎将。”
    徐盛压低声音道,“孙江东那边还有多少时间?遭了这场雨,赶不赶得及?”
    几个心腹对望一眼,一个叫做侯庆的百骑长不情不愿的应道,“大人,那么多将军、校尉都巴巴的去分那块肥肉,咱们何必去凑那个热闹。落手的实惠不多,还讨不了好。”
    徐盛素来知道这个侯庆勇猛有余,但是个没脑子的,他这次轻车简从也没带多少能商量事情的人物。
    当下不由得看向了左手边的江冲。
    江冲是徐盛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军侯,当然不似侯庆这般莽撞。
    他看着徐盛扬声道,“大人,既然咱们来之前早就拿定了主意,这时候再有退意,成了什么?一场雨而已,怎能折了锐气?”
    徐盛本有些犹豫,但听了江冲之话心思开朗,又甚壮其言,当即拍着这位军侯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既然军侯锐气正盛,我也来助你兴。”
    接着环视兵卒,一声暴喝,“都给我立时整束马匹,缠裹兵刃,等会儿吃完就走!”
    远近的士卒听了,不见迟疑半点,都嚷一声“诺。”
    手上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王厉害忙碌间本就在对徐盛一行察言观色,当下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徐盛不似轻佻的性子,外面这般大雨遮蔽路途,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徐盛满意于自己兵卒精锐,令行禁止,侧侧头看着一旁的江冲,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一日之间打破铜墙铁壁般的皖城,却因为吕蒙甘宁争功,大军竟然迁延一月不能撤回,这也是天大的笑话了。”
    江冲附合着取笑道,“听说还让一个少女带着千余俘虏横营而出,最后不知所踪,真是丢尽了人。”
    几个心腹闻言都跟着幸灾乐祸。
    这件丑事让孙江东勃然大怒,当即声言所得虏获绝不赏赐吕蒙甘宁这些征皖诸将一丝一毫!
    然而这个决定的后续发展,让孙权小哥哥目瞪口呆,原本没出战的将军听说之后也跑来争功了……
    这些将军、校尉们的观点十分朴实,抢来那么多人口牲畜物资,总要分下去的,既然不给那些征皖的将领,自然就是我们的了。
    徐盛也是这些朴实将领中的一员,他以中郎将食芜湖军赋,同时兼任着芜湖令。
    作为潘璋最羡慕的独治郡县的军阀,徐盛也承担着打理内政的压力。
    当然,在担任芜湖令繁忙的工作之余,徐盛也没忘抽空把好朋友蒋钦的心腹给杀了——这什么人啊。
    这一批掳掠自皖城的百姓都熟悉耕种,自然让徐盛心动不已。
    因此尽管像狗抢骨头一样来分肥,让骄气的徐盛觉得有些操蛋,但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看看能不能从孙权这里弄走一些百姓。
    听到江冲的话,徐盛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吕蒙和甘宁这俩杂种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不是废物。千余俘虏,不知所踪……”
    旁边的侯庆不知徐盛所想,只顾大着嗓门哈哈嘲笑,“争功!争功!真他娘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众人哄笑起来,却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件事丢人的何止是吕蒙和甘宁!
    当时张辽骤马驰援已到夹石,听到皖城已破,当即自信回头。
    谁知兵回合肥,却听说攻打皖城的江东军竟然自己打起来了。
    面对李典乐进的冷嘲热讽,错过大好机会的张辽又羞又恼,恨的咬牙切齿以刀砍地。
    ……
    徐盛皱了皱眉,抓住自己的一丝灵光,他将手往外一摊,“我看看地图。”
    江冲连忙解开内甲,取出保藏好的几幅粗布。
    徐盛展开一张看了看,又检出一张拼在一起,嘴里喃喃道,“要是连他们两个也没找到人,那只能是……”
    徐盛的手指跨过长江,慢慢挪在一个地方点了点,“虎林。”
    正想着,那给山猪剥皮的老卒向马忠挤眉弄眼道,“兄弟,俺们也不欠你的,那边有的是好姑娘,尽情你们挑。”
    老卒说着,目光往放置马匹女人的偏殿一丢。
    马忠自然没有这样的心思,旁边的王厉害也眼观鼻,鼻观心的默然不语,操守好的让马忠有些吃惊。
    徐盛来了兴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三个。
    那老卒又笑,“莫不还都是雏?”
    这是又拿话去撩拨丁奉。
    丁奉一脸无所谓的继续翻动烤着的鹿肉,跳跃的火光照在丁奉平静的脸上,映着他的眼珠分外通红。
    正当马忠想说些什么应付下老卒,丁奉却晃悠悠站起身来,吊儿郎当的向老卒道,“承你情。”
    丁奉大步进了偏殿,借着外面的光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姿色不错的姑娘,当即一把抓了过来。
    那女子似是早已麻木,只是默默流泪,并无半分反抗。
    丁奉当然不是怜香惜玉之辈,扯开那女子仅能蔽体的衣裙就挺枪上马。
    在激烈的碰撞中和呜呜的忍耐中,间或的才传出那女孩儿一两声抽泣。
    马忠脸上还带着错愕,心却冷冰冰的一直在往下沉。
    王厉害沉默无语的往前一挪,接过了丁奉的活,翻动起烤着的鹿肉来。
    王厉害的手艺一般,不过这对马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马忠咀嚼着鹿肉,味同嚼蜡。
    不知什么时候,心满意足的丁奉已经回来,他撕下一块尝了尝,不禁破口大骂,“这他妈烤的什么玩意!”
    接着一脚把王厉害踢开,毫不可惜的用小刀削掉上面一层重新烤了起来。
    徐盛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丢给丁奉一个小布包,“没有盐,哪能好吃?”
    丁奉倒没客气,从布包中抓出大颗的盐粒随手递给王厉害,“砸!”
    王厉害沉默的找了一张纸垫着,抽出身上的小刀,用刀柄将蚕豆大的盐粒砸成粉末。
    丁奉取来,小心的将细盐抖在鹿肉的脂油上。
    火光闪烁,看看渐熟,丁奉先挑了一块细嫩的递给马忠,马忠默默接过心不在焉的咬了几口。
    丁奉又将一些好割的大块肉包好当作干粮,这才和王厉害将不太好取的带骨肉分食干净。
    王厉害去向徐盛的人讨来一只残破的瓦罐,淋着雨去外面取来清水。
    他将这只盛着浅浅清水的瓦罐递给马忠,“大人,洗一洗吧。”
    马忠接过瓦罐,怔怔发呆。
    王厉害犹豫了一下,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大人可是对丁奉有些看不惯?”
    马忠没有说话,看着水中照映出一张有些的薄情负义的清秀脸颊。
    那一道长长的刀疤像是随时都在提醒着他乱世的事实,割裂着他眉宇间的温情。
    在乱世中,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就是这样弱不禁风。
    马忠最终都没有阻止丁奉……
    王厉害见马忠走神,小心的又叫了一声,“大人?”
    马忠看了眼水中的自己,嘲弄的一笑,淡淡道,“这么丑陋的我,还是个好男儿么?”
    说着,将那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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