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是玩政治的,别的不敏感,对这些可是一点就透,当下只是嘿然一笑。不过马忠话里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而且这些可能是真的。
    南蛮营的长官由马忠的属官担任,说明这支力量确确实实的掌握在他手里。司马亲自去抓兵权,这本身就不太寻常。而且一营之长只是个都伯,就又说明这南蛮营确实受到了打压。
    聊了几句,远远的就看到了营地。马忠对一名亲卫使个眼色,那人立刻不动声色的落后几步,从袖子中摸出来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借着阳光对着营地一晃。这铜镜本身就被磨得黄亮,日光一照,晶莹炫目。
    营地那边得了讯号,立刻发出一对骑兵赶了过来。
    张平正走着,就听蹄声连连,眯眼看去,一对骑兵已经到了跟前,两个士兵在马上行个军礼,也不多话,调转马头作为前导。
    马忠说道,“这是营中斥候密探,负责来回传递消息,因此马匹尽皆配备给了他们。”
    这话就有点假了,真相是马忠和四个军侯,以及丁奉、王厉害每人一匹,剩下的才给了军中哨探。
    这些骏马,岑狼和丁奉走的时候每人带走了两匹。
    岑狼的那匹老马替换了下来,马忠也把自己那匹温顺的母马送给了王厉害。
    蒙果走的时候,还没赶上陈祎入伙,因此还是骑着自己的瘦马。
    这样一来,现在营中总共还剩下八匹马,这次为了彰显军威都被贡献了出来。
    几人接回了刚才的话题,正谈笑着,又一对骑兵过来,这次他们是跟在队伍后面负责殿后。
    马忠用铜镜控制着节奏,转眼又是一对骑兵,这一对骑兵仍旧是作为前导。
    王厉害见了,心道,两对在前,一对在后,这都快到营门了,另一对呢?
    王厉害正琢磨着,就听营中闷腾腾的鼓声咚咚的敲响起来。
    营门口出来一对骑兵,这对骑兵在营门口左右摆开,马头向着营门充任仪仗。
    骑兵的数量虽然不多,但马忠控制着节奏,整个过程竟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张平见了也暗暗称奇。
    张平在孙权那里担任功曹,经常要计点军功,出入各处的军营。他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纯文官,相反,他对军务非常的了结。
    张平在马忠和王厉害的拥簇下进了营门,抬眼一看就有点犯迷糊。他对马忠奇道,“这营前挖掘壕沟的,我见得多了,营里挖掘壕沟的可不多见。”
    马忠听了说道,“我手下的武猛校尉营,和别处的兵马不同。”
    张平有些好笑,“怎么谨慎成这个样子,嗯,倒也说得上老成持重。”
    他以为马忠作为文职,在潘璋不在的时候出头领兵到底有些犯怯。不过他也是文官,心里还是偏向马忠多一点。
    马忠听了,知道张平误解了。于是淡淡回应道,“事情并不像功曹所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别人家的军营如果被攻破营寨,要么就会溃逃,要么就会投降。但我还是要打的!”
    马忠经历过这么事,已经成长了很多。他的粗犷的嗓音低沉的说着,语气虽然平淡,但自然带出了一丝凛冽!
    张平听了也是大感诧异。
    原以为马忠是谨慎过头了,谁知道这位竟是个能打苦战的。
    守营不比守城,城墙丢了还能反复争夺,但是营地哪有什么纵深,一旦寨墙丢了,那再抢出每一寸空间都得用血肉堆出来。
    张平沉吟了一会儿,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是个务实的人,来之前就隐隐听孙江东身边的人说,武猛校尉营连夺三县的功劳有些花巧。他不知道马忠是不是光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因此没发表什么看法。
    一见马忠示意,守卫壕沟的士兵立刻在正对营门的狭窄处放下预备好竹排。马忠领着张平边走边说道,“守营如果光知道死守就失了先机,营地内部的设置,在妨碍敌人的时候,还得保证自己方便攻出去,因此这壕沟狭窄处对面是大片的空地,没再设置工事,这是整队出兵的地方。”
    过了这一小块空地,眼前的营地就拔高了一截,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凹”字型的矮墙,凹口正中就是马忠所说的整兵的地方。
    “敌人要是攻进营地也难以长驱直入,必须绕着两侧奔走。这两侧的短墙和壕沟之间,只有一条只容两人并行的小道,上面我都布置了弓手。”
    马忠说着举起巴掌来拍了拍,原本空无一人的短墙上忽然从矮墙挡板后面站起一排排的士兵,手中弓箭圆张,齐齐的对准前面的小道。
    马忠正边走边和张平讲解,这些弓手瞄准的方向刚好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们几人。
    张平唬了一跳,汗流遍体。抬眼所见,尽是锋利冰冷的箭头,一时间惊的心慌胆怯。
    马忠忙又拍了拍手,那些士兵齐齐合上手中的弓弦,藏回后面的挡板。马忠满脸歉意,假假的说道,“都是卑职的错,刚才讲到此处,下意识的拍手,想让大人见识下营中防务,谁想未曾提前招呼,惊到大人了。”
    张平恍惚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擦了擦汗,前后左右一看。
    前面小道的尽头是一队枪兵把守,侧面一方是壕沟,一方是大队弓箭手。张平叹了口气,“果真是********一般。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大营里面还有这样一条黄泉路。一旦敌军毫无戒备的冲入此营,那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继续进兵,就要在猝不及防之下大量的死伤,要是退兵,那之前辛苦获得的成果又要再吐出去。”
    说完,他笑着看了看马忠。
    “司马不必分辩,军中大将都以炫耀兵威为能事。想当年,我第一次出使朱桓将军那里,他可是让我走的刀门。”接着有些感慨,“我做了这功曹,时常要勘合军功,是个得罪人的买卖。这些年早不知道被江东这些骄兵悍将吓过多少回了。”
    马忠被张平看透了小心思,老脸也有点发红,他一摆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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