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了三个月寒冷的冬天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树春芽,回来得较早的候鸟已经开始筑巢了。袁家冀州中山郡治所中山的城门四闭,其中北城墙已经显得有些残破不堪,袁熙和乌桓人的无数次进攻在这里留下了鲜明的印记。
    校尉张萌在城墙上例行公事的巡视检阅,他清楚以中山城中所剩的不足三千部队,很难在抵挡气势汹汹的乌桓人下一轮进攻了。在上一轮抵抗中,镇守中山郡的袁家将军孙星被乌桓的首领蹋顿一刀斩于马下,这幅血腥的场面至今还在张萌的脑中萦绕不去。况且数次与蹋顿的交锋他都是一招即溃,若非他最擅长逃命,否则今天他还不知能否有命站在这城墙上,他实在不想再与蹋顿交手了。
    与这袁家主将怯战的心意不同,中山城中所剩的两千四百余名士兵,却是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阳光洒在城墙上,照得袁家的兵士们心中一阵畅快,士气更盛,半年多来,他们凭借着顽强的精神,挡住了数倍于他们的袁熙乌桓联军,他们每一个人都经过了血与铁的考验,中山郡两万守军剩下的这两千多人,都是袁家真正的战士。
    看着手下士兵们高昂的斗志,张萌叹了口气,也是不愿将自己心中的恐惧泄露出半分,以免让人瞧不起。他刚刚走下城楼,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脚下的大地竟是微微颤动起来,乌桓!张萌的脑中出现了这个念头,当下拔腿又奔上城楼,只见中山城的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渐渐浮起了数十旌旗,眨眼之间,北方旷野上便布满了黑压压的一片部队,从衣着和旗帜中可以辨出,这群人正式中山守军的老熟人,乌桓和袁熙。
    张萌倒吸一口凉气,这次的进攻目测望去恐怕足有一万五千人,自己的两千多部队就是一个拼五个也不见得能够赢下来呀。
    那城楼上的兵士们显然也着实让这蚂蚁般密集的敌军数量狠狠打击了下锐气,不少人面色凝重起来,看起来甚至有些发白。张萌握紧了拳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乌桓之前三次的进攻带走了七千多袁家士兵的性命,自己手下的这两千多人还不够那凶狠的蛮族塞牙缝的,莫非这次中山城真的在劫难逃了?
    就在张萌六神无主的时候,“大人!你看!!”身旁的一名兵士突然指着东方兴奋得叫了出来,张萌转目望去,只见在那袁熙和乌桓大军的斜后方,蓦的又出现了一大批人马,当先竟有着数千骑兵,在乌桓的部队长龙上当腰一拦,几番冲刺,乌桓的队伍便已经开始有些散乱,气得冲在最前头的那位头顶貂皮裘帽的蹋顿大王哇哇叫,立刻便甩了袁熙的部队,转头与那新出现的大军交起火来。
    袁熙此次虽是亲征,但半年多下来,他的人马也仅仅剩下了两万出头,此次不过带来了三千人,岂敢独自攻城,立刻也是踌躇不前,让自己的部队拨转马头,随着蹋顿一起杀去。
    张萌见状,心下稍稍松下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新出现的部队是哪路兵马,但总算稍稍缓解了一下中山城的压力。不消片刻,新出现的大军已经露出了全貌,骑兵背后跟随着的近万步兵弓手中,扬起了无数旗帜,上面分明绣着诸如“唐”“昭武将军王”这般的字样。
    这下看得城墙上的士兵面面相觑,询问似的道:“大人,是诸葛家,怎么办?”
    张萌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心中暗道,半个月前听闻诸葛家再次北上,想不到竟这么快来到了这里,这样最好,就让他们与袁熙乌桓狗咬狗去吧。张萌死死的盯住城下的战场半晌,却不愿落个见异族入侵而不出兵的骂名,始终不发一言。
    “大人,郡守张大人有事找您。”背后一名身着太守府亲兵服饰的兵士呈上一枚腰牌,低首禀报道。张萌心中有些不屑,如今乱世,那中山郡守不过一名小小的文官,如何当得上中山郡的一把手?孙星死了,中山最大的军官便是他张萌,只消找个机会除掉这张郡守,他便是中山的土皇帝。但张萌又望了一眼城下的战场,猛地摇下头,暗暗警告自己,外地未平,还是不要想着内讧的好。于是道:“知道了,带路。”
    那亲兵应了一声,便引着张萌下了城墙。张萌随着亲兵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他们走的路根本不是以往通向太守府亦或张郡守家中的大路,而是一条幽暗的小巷。张萌不禁停下脚步,皱眉道:“张郡守一向是在城南太平大道上的太守府办公,如何今日却在这里?”话刚说完,张萌突然从一个角度发现那亲兵的领口内竟然绣着一只银白的雄鹰,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未等张萌细想,那亲兵的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道了一句:“大人终于发现异样了?”说着,猛然转身出刀,朝张萌的胸口直刺而入。张萌大惊,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他对于危险也有着惊人的敏感,足下发力,向后一纵,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忽又觉得背后生风,心知不妙,怎奈自己已是旧力已尽新力未发的阶段,只感背后一凉,一柄剑尖从自己胸前透出。
    张萌艰难的回头,只觉自己眼花了,眼前竟然又有一个活生生的张萌出现,可那个张萌的脸上却是带着无比狰狞的笑容,一撤手,长剑带着一蓬飞舞的鲜血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张萌只觉自己的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了,眼前一阵模糊,终究完全暗淡下去,倒在了地上。
    “阎大人,你的易容术愈发精纯了。”那亲兵朝刚刚杀死张萌的那个假张萌道。
    这假张萌正是阎柔,阎柔微笑了一下,拭去长剑上的血迹,道:“我刚刚拜访了郡守府,张路那个家伙倒也真识时务者为俊杰,已经表示将完全配合我们对乌桓和袁熙的征讨。刑怒,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夜鹰一起完成任务,期望一切能做到最好,时间不多,你收拾一下现场,我去城楼了。”说完,阎柔便转身奔走。
    刑怒点点头,一招手,在巷子的两旁有闪出两人,有别于刑怒的银色,领口上绣着的乃是暗青色的雄鹰,这两人处于铁鹰级别。几人在瞬间就将张萌的尸体清理干净,丝毫看不出在这里刚刚发生过一起命案。
    中山城外的战场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这些来自草原上的乌桓骑兵从小便与自然斗,骑术高明,又是力大无穷勇猛万分,远要比在关内养尊处优的汉人实力强悍,饶是诸葛军训练有素,也只能是凭着装备上的精良,才算将将不落下风。
    蹋顿高舞着自己手中的大刀,双腿不断催动着夸下的战马,嘴里兴奋得大叫,在他的腰间已经别着三颗头颅,蹋顿有个习惯,能别他挂在腰间的人头,至少也要是校尉级别。如今诸葛家已经有三名校尉死在了蹋顿刀下,远处又是一名身着诸葛家校尉服饰的军官,在乱军中左刺右挑,眨眼间便将两名乌桓骑士杀落马下。蹋顿立刻两眼放光,一抽马屁,高叫着冲了过去,一路上双手一振,大刀横着舞出一道锐利的刀风,立刻便有四五名诸葛骑兵浑身冒着鲜血,惨叫着翻落下马。
    曲义在军中杀得正爽,自从跟了王双后,这两年来已经是履立军功,相信只等对袁家的战役结束,晋升将军只不过是易如反掌,如今又是面对乌桓异族,曲义更是手下不留情,在曲义的枪下很少留下活口。一杆大刀忽的从侧面袭来,曲义慌忙往鞍上一伏,大刀从自己背后掠过。
    曲义只感自己背上火辣辣的痛,被凉风一吹,又感背上凉飕飕的,心知自己的轻铠已经被划破,这劲势绝不是以往和曲义交手的那些寻常高手可比,曲义当机立断,纵马往前跑了数米,方才回首望去。只见一名身长九尺肌肉虬结的壮汉,正舞着大刀对自己狞笑。而那壮汉的腰间……
    曲义猛地被震住,他看到了他的三位同僚泰山派殷可、吕氏刀门吕赛、赵家赵发三人的首级,他们三人的武功虽然都没有进武林榜,但也是武林中绝对的好手,隶属王双麾下的四大校尉竟在短短的不到半个时辰内,便仅剩下了他一人。
    “哈哈!”蹋顿狂笑着,又是一刀气势万钧的劈向曲义。曲义挺枪相迎,决意试探一下这个凶名在外的北方蛮王的实力究竟若何。大力相撞之下,曲艺的枪杆尽折,喷出一口鲜血,幸得跨下坐骑机警,带着曲义从蹋顿的身旁冲过,躲过了蹋顿紧随而来的横扫。
    曲****下马鞍旁的长弓,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挽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向出刀后不及回手的蹋顿,蹋顿听得箭声,一声大喝,竟是朝羽箭的来向迎去,当得一声,箭尾尚待颤抖的被蹋顿咬在口中。蹋顿不屑的将羽箭吐在地上,又是气势汹汹的舞刀冲来。
    仅仅三五招间,曲义便已是黔驴技穷,脸色刷的变白,正不知所措,听得身旁一声大喝:“叔竟闪开!”曲义下意识的往旁一侧。只见一支飞枪呼啸的从身旁射出,疾电般的刺向杀来的蹋顿。蹋顿用刀背一磕枪尖,岂料枪尖竟然只是微微改变了方向,大股大力也让蹋顿不由得身体往后一仰,蹋顿脸色一变,只得缓下攻势,侧身先躲过了这致命的飞枪。
    只见曲义的背后一人纵马赶来,虎背熊腰,在如此寒冷的早春,也只是穿一件单衣,外面套着轻锴,显然身体甚是壮硕。那大汉舞着一对人头般大小的双锤,一路杀来,凡胆敢拦者一律兵断人亡,较之蹋顿挥舞大刀的气势不相遑让。这来者正是王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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