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帝缺和观花在禅房内聊了很久,也聊了许多。
    帝缺向观花解释了他为什么发笑,因为很多年前,他有一位叫魏宏业的朋友,总是在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人生哲理时,堵着耳朵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刚才就是想到了此事,才觉得固执的观花,果然像个王八,遇到自己面对不了的事,就缩到名为“佛”的龟壳里念他的经。
    夜落离场,帝缺缓步走入后山竹林,在那里,他还要赴另一场约。
    竹林之后,峭壁之下,有一山洞。帝缺走入此处,选了一处大小合适的凸出岩壁坐下。化指为刀,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划过,拉出一条大口,鲜血汹涌流淌。
    流出的血液如一条红线从手心滑落,落下处,是一张丰盈的小嘴。
    从嘴唇滑入,流入口中,随着喉咙的颤动缓缓下咽。一股气血之力充盈,躺在帝缺身旁的女子缓缓睁眼。
    而帝缺手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他信了吗?”女子恢复意识后,问出了第一句话。
    “他会信的。”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那样的结局,是他自己想要的。如果你是他的心魔,他只要放过自己,就可渡化。可如果他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他对你的感情和欲望是真的,他就再难释怀。”
    帝缺说完,就将女子轻轻扶起,此时他手上的伤痕已再不可见,完好如初。
    他又说道:“你身上的毒对我的血液已经有所适应,我无法再为你续命。”
    女子道:“没关系,你已经告诉了我想要的结果。”
    帝缺道:“作为交换,你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了。”
    女子闻言点头,生命最后一刻,她很想和人追忆曾经:
    我叫徐鹿,是梅花鹿的鹿。
    很多年前,我的确还只是一只梅花鹿,被豢养在青楼中,供往来宾客嬉戏。
    那是城里最好的青楼,有最好看的女子坐镇,生意要比别家好上很多。
    而那位最好看的姐姐,就是一直照顾我头牌花魁,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氏,所有人都叫她:
    徐姑娘。
    最好的青楼,自然只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往来之间,大多都是达官显贵,名流士人。却也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城中地痞帮派的扛把子,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恶老大。
    另一个是自称盗圣后人的大盗贼老大。
    他们都是徐姑娘的追求者,每日都来此争风吃醋。
    徐姑娘是青楼的头牌,自然不会轻委于人。贼老大与恶老大之间相互制衡,反而使她未到破 瓜的年龄之前,一直没受到什么骚扰。
    所以在她十六岁生辰那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初夜,只会属于恶老大和贼老大其中一人。
    纵然也有背景雄厚的高官倾慕徐姑娘,可是在这座城市里,恶老大手眼通天,贼老大神出鬼没。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得罪这两位老大,于那些能够混到高位的真正大奸之人,实为不值。
    有时候,那些高官也羡慕这些不入流的民间地痞,后者肆意妄为,偷人钱财杀人全家纵然可恶,却也是应为之事。毕竟他们的行当,本就该做这些事。
    反而那些有权有势的高官,万民看着,袍泽盯着,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还要靠恶老大这些人出手。
    他们心中计较清楚,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妓 女,大动干戈。
    他们有更多身世清白,多才多艺的大家闺秀可以玩弄。
    所以那场声势浩大的宴会,最终变成贼老大与恶老大之间的争夺。
    说是争夺,其实也就是看谁的银钱更多罢了。
    恶老大纵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可无论如何搜刮,也比不过贼老大去到大户人家随手“借”回来的宝贝。
    因为就算恶老大上门抢夺,也不知道那些富人将真正贵重的珍宝藏在哪里。而贼老大却是此道行家,无论如何藏,如何躲,他都能找出来。
    表面热闹的喧嚣过后,贼老大就以二十颗夜明珠,拔得头筹。
    就在老鸨子欢喜相迎,要请贼老大入幕时,恶老大忽然发狂,竟不顾高官在场,拔刀发难。
    恶老大的发难,不像一般的痞人还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他先是一刀劈开身旁相伴的姐姐,才摔杯为号,召进一群持刀打手,将整座青楼重重包围。
    这是他一早设计好的,他自己也知道,仅是比拼财力,必然不是贼老大的对手。以己之短予人之长,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叫傻瓜才做的买卖。
    而他的长,便是这一群亡命之徒。恶老大许下重诺,今日,整座青楼的女子,除了徐姑娘,都是他们的,所有搜刮道的钱财,他一分不要,让手下们瓜分。
    等到众人都被制服之后,恶老大狞笑着走上二楼,就要进徐姑娘的房间。贼老大忽然跳起来,不知道是想阻拦恶老大,还是要离开。就看到一片大网掉落,把贼老大裹在里面。
    恶老大早就料想到,贼老大不会这么容易屈服,独独为他设下陷阱。
    但那可是官府追缉多年的要犯,自然不会被一张渔网束缚。我也没看清贼老大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就从网中脱离。
    就在此时,贼老大忽然对恶老大说:“早就知你这老狗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在你酒中下毒。”
    恶老大说:“放你娘的臭狗屁,就算下毒,到了老子身上也是让老子更加威猛的秋石。一会儿老子就要干得你娘嗷嗷叫,你就在外面好好听着吧。”
    帝缺忽然插嘴打断徐鹿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徐鹿脸色苍白,却俏皮的一吐舌头,道:“这些年听小和尚说了不少故事,我也学会了一些添油加醋。”
    帝缺很有耐心,听着这个无关的故事,他并不焦急,只是提醒道:“你时间不多了,我怕你说不完这个故事。”
    徐鹿道:“那你还打断我?”
    帝缺道:“你继续。”
    徐鹿继续说道:
    其实恶老大的确没有中毒,毒在徐姑娘的门房上,除了贼老大以外,任何人去推开这扇门,都会中毒。恶老大并不知情,很容易就中了贼老大的计。
    就在贼老大要享受胜利果实时,忽然大厅之内,传来一句。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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