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上了阁楼,此处静谧,少有人来,张明月倒也不担心擅自闯入这估计是气宗最重要地方会被人发现,虽说如今气宗早已今非昔比,统共就剩下三五十个人,但若是被人抓住始终是不太好,不说自己落下一个盗贼的名声,即便是公主与老爷子等人脸上都不会好看,所幸是这小哥带进来,就算到时候被发现只需要一口咬定是这小哥带路就成。
    阁楼依旧,只是看起来却比白日里干干净净许多,看那模样应该是被眼前娘娘腔打扫过。
    “你倒是挺勤快,这里这么多书,想必打扫起来不会太容易。”
    “算不上勤快,只不过不想让那老头子视为珍宝的秘籍就这样烂掉而已。”
    阁楼中虽蒙尘已久,却没有发霉的气味,这倒是让张明月舒服不少,只是如此一来就更加好奇了。
    “你又让我家老爷子揍你家老头子,现在又要保护你家老头子看中的秘籍,你到底是……”
    等等,张明月瞬间愣在原地,老头子,秘籍,他又不笨,能在这气宗之中堂而皇之建造这么大一座阁楼又存放这么多秘籍的老头子这清扬山唯有两人而已,赵洪涛已死,那这小哥口中的老头子除了宗主何文远又还有谁?兴许是借着远处微弱灯火,小哥倒看清楚了张明月的震惊,她便似笑非笑道。
    “看起来你还不算太笨。”
    “我倒是怀疑过,只是不敢相信罢了,只晓得宗主有一个孙女,却不曾听说宗主有一个孙子,虽然你这家伙长的实在娘娘腔,即便说话走路也娘里娘气,可到底是个男人,难不成宗主其实还有一个孙子。”
    张明月说话间仍多看了小哥几眼,却是越看这张脸越像女子,大抵是被张明月这样一直盯着看,小哥微微有些脸红,狠狠瞪了其一眼后才道。
    “也只有你这么木讷的人才会将本小姐当成男子,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本小姐也不妨告诉你,我就是老头子的孙女。”
    “不可能。”
    张明月直截了当摇摇头。
    “为何不可能?你说说看?”
    如同昭阳公主当初女扮男装的女子连忙问道,大有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张明月顿了顿还是犹犹豫豫着说了出来。
    “我虽然没接触过多少女子,可在我见过的女子当中,从没有像你这样……”张明月指了指小哥的胸,虽不曾明说但意思已经摆在眼前,那就是寻常女子哪儿会像男子一般胸部平平,即便不能有如同南瓜那般大小,至少也应该有苹果大小才对,谁知不过做了这么一个指胸的动作张明月脸蛋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下流。”
    “……”张明月捂着火辣辣的脸蛋说不出来半个字,被打了这么一巴掌若是还能有脸在这阁楼待下去,那恐怕他张明月也并非张明月了,所幸的事小哥并未调动这阁楼无数藏在不知哪里的机关暗器,张明月终是有惊无险踏出阁楼,待其离去之后阁楼上的小哥才宽衣解带,取下勒得慌的裹胸布,阁楼微风吹进,书架暗影重重,借着微弱风光便能看见地板上一具妙曼女子身躯的倒影。
    “本以为这家伙是个真老实人,不曾想居然如此下流。”
    何青秀暗骂一句,但大概也知道自己那一巴掌打的有些重了,说到底其实不过张明月太年轻了而已,随便一上了年纪有些阅历的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拙劣的男扮女装技术其实是个女儿身。
    张明月挨了一巴掌,这么久以来流过血流过泪,倒唯独不曾被人丢过巴掌,这么一巴掌倒是挨出了那小哥果真是何文远孙女的事实,他没心思再想什么千卷秘籍,回了自己房间就草草休息,只是尚未躺下不久便听闻敲门声,夜已深,四处无人,东海之民大多不喜欢如同汴京城那般通宵达旦夜夜笙歌,一入夜便很少有人出来活动,更何况是这差不多该月升中天的时辰。
    打开房门那一刹那,尽管惊艳却还是皱皱眉头。
    “很好玩儿吗你这大小姐?若是又想来拍我一巴掌怕是你想错了,此处并非你阁楼,我若想在这里杀你有一千种办法。”
    “谁说本小姐要来拍你一巴掌?”
    换下了男装的杨青秀倒真对得起青秀二字,不施粉黛,眉头一颗被人称为美人痣的小痣,张明月默念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见过的女子,当真是各有千秋,峨眉山上的两个女子,一人冷若冰霜,一人热情,再后来,昭阳公主的沉稳以及雍容华贵,杨幼倩的朴素,即便这位由农家女子真正一跃枝头变凤凰的女子现在已是公主身边红人,却依旧能见到当初那农家女子的身影,再后来就是此刻说不定依然在山下守候的船家爷孙女两二人,他不知道那渔家女子多大,甚至连名字都不清楚,但却在其身上看到了属于这天下最底层百姓的淳朴,也记得那几枚亲手送上的青果,以上女子虽都好,也不如眼前这何青秀的泼辣来的更让人印象深刻。
    何青秀大抵也知道那一巴掌是扇痛了眼前的少年人,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奈何放不下大小姐的性子,即便是道歉都有些气势汹汹。
    “谁让你在本小姐身上乱比划?”
    张明月懒得解释这实在没什么必要解释的问题,淡淡看了何青秀一眼,也不做停留。
    “如果你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挨了这一巴掌我也认了,还是回你的阁楼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要关门却被女子一只脚踏进门槛给拦住。
    “还有事?”
    “有事。”
    “如果是你说的交易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我对你的交易并不是很感兴趣,或许之前有,不过现在没了。”
    “我并非要找你交易,只不过提醒你别将我的事情乱说出去而已,不然有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虽然我武功不如你,可是本小姐能无声无息在这气宗之内任何地方装上机关,你敢说我就敢让你死。”
    “让我死?”张明月冷哼一声。
    “何大小姐,你可能搞错了几件事情,第一,我张明月并非任人拿捏的蝼蚁,你想让我死,我可能会现在就让你先行一步。”
    少年人眯眯眼,单手抓住的房门发出一阵无力呻吟,何青秀娇躯一颤立马后退三步。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四目相对,虽无火光溅射,何青秀却仍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你跟我距离不过三步而已,这个距离,就是你布置机关有再快的速度也绝对逃不过我的手心,你要不要试一试?”
    张明月最终还是放开了青筋毕露的手,他或许动过杀念,但绝对不会真杀了眼前这女子。
    “还有一件事情。”
    张明月冷冷道。
    “那就是我对你,对你这位气宗大小姐并没有多大兴趣,更不会逢人就说你的事情,你爷爷说你已经下了山,下不下山随便你,说得难听点,哪怕是你现在立马就死也跟我没多大关系,这么说你可放心了?”
    房门被啪的一声关上,面色阴晴不定的气宗大小姐跺跺脚之后最终还是离去。
    ……
    说是逗留几日光景,但其实不过才两日而已公主便再也呆不下去,倒不是说气宗招待怠慢,也并非因为公主习惯了皇宫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不来这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是武林大会之期将近,要在这么短时间内踏遍西楚万水千山实在是一门力气活儿,清扬山再好日后也未必不能有再来之日,还是应当先做正事要紧,下山时由宗主亲自相送,只送出宗门便被公主谢绝再送,溪潭没有了垂钓的农夫,倒是船家爷孙女两依然在渡口等候,九人上了船昭阳公主才道。
    “司马云,早先给你放消息的人可是百花宴被你狠揍的那练气士?”
    “公主倒是看的透彻。”
    司马云笑了笑。
    “没错,毕竟司马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来西楚,但既然要开武林大会,便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百花宴过后,那练气士在京城逗留了几日,我便去找到了他吃喝了一顿,江湖中人性子豪爽,不会计较那许多琐事,也就在清扬山布下了这么一个耳目,没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
    “恐怕不只是清扬山,其他地方你也拉拢了不少人,本宫说的可对?”
    “公主慧眼如炬,不过人再多,也都是为公主一统江湖做准备而已。”
    二人话题到此戛然而止,似有话未说完却都有默契不再去提。
    上了船已是正午,这几日都是好天气,船夫老头儿除了撑船载客之外也做打鱼的生意,这么几日倒是打到了不少姜水鲫鱼,午饭是在船上解决,船上有炊具齐全,那渔家女子倒是烧的一手好菜,只是一双本应该绣花的手因为长年累月生活在江上已经磨出了不少茧子,九人吃饭,他船家二人却到了炉灶处窝着吃饭,公主本就宅心仁厚,自是看不下去,她把老头儿拉过去一起,奈何那渔家女子却是好赖都不过来,司马云便冲张明月使了一个眼色,虽不知为何偏偏挑中了自己,张明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怎的不在桌上吃饭要来这炉灶旁边?”
    他不懂女子心思,更是极少与女子交流,即便是那位如今仍与他信件往来远在故乡的女子其实也没说过多少话。
    原本渔家女子见张明月过去就低着头,这么一来头却更低了,羞到了耳根,她索性别过头不去看身旁少年人的目光。
    “我不饿,吃不了多少,公子就不要管我了,玉儿自打小开始就是这样过来的。”
    船家姓柳,这女子自称玉儿,张明月虽不曾问这女子真名也大抵猜到了那么一些,他笑了笑。
    “玉儿姑娘这话倒是奇怪,这饭菜是你做的,哪儿有你不去同坐的道理,你若不去,那我也就不吃了,干脆与你一同在这里比较好。”
    不远处公主几人险些笑出声,即便不苟言笑的独臂小老头儿也不得不夸奖这小子总算聪明了一次,见张明月果真赖着不走,柳玉玉也知道这少年人怕说的是真的,半推半就之下也就上了席桌,一双经过寒冬被冻了不少裂纹的手才伸出来便又被其缩了回去,只因这席桌之上的三个女子除了她柳玉玉之外,公主与杨幼倩皆是纤纤玉手。
    公主心思细腻,怎会不知这渔家女子自卑心作祟,她便不住往女子碗里夹菜,司马云也眼疾手快立马说了那么几个话题,饭桌哄笑阵阵,这么一来二去倒也让柳玉玉逐渐融入了气氛之中,掌舵之事柳老头负责,其他人也做不来,饭后柳玉玉收拾桌子,见不得这么一个姑娘前前后后忙碌半天不休息,杨幼倩也赶去帮忙,公主想去也去不成,只因这么一点事情全让两女给包着干了,独臂小老头儿回到船仓内好整以暇去看从气宗带下来的几本气功孤本,时不时沾沾口水翻阅,倒也看的津津有味,几个马夫兼侍卫将船只两个方向看守的紧紧的,确保有任何危险第一时间会做出反应,书呆子李沐智一如既往不合群站在船头发呆。
    下来时候顺江而下速度快,再沿姜水西上就没那么容易了,柳老头撑船,除去书呆子以及老爷子之外的几个男子倒也换着去帮忙,只是掌舵是门技术活儿,并非那么容易,好在这时间还长,闲着无聊多学一门本事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一直到了日落黄昏姜水变成火红色时分船只才抛锚在江面上。
    公主侍卫有三人,皆是侍卫中的高手,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张明月却是连这三人名字都不知道,倒是见其中一个最为冷酷的家伙找到了司马云。
    “司马公子可曾发现?”
    他问了这么一句神神道道的话。
    “发现了。”不知道二人说什么的张明月见司马云轻轻点点头。
    姜水渔船很多,夜晚在江面住宿的船家也不少,就现在这个时辰江面上已经停泊了至少二三十渔船,并非船家喜欢在江面过夜,只因这段路程两岸皆是荒郊野岭,莫说住宿,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司马云眼神灼灼,张明月顺着其方向看去不过就是一孤舟而已。
    “不过就是一孤舟,为何大惊小怪?”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只见司马云收回目光,倒也没想象中那么慎重,想来倒也是,即便是敌人来犯,在这有陆地神仙坐镇的渔船之上又能翻出几朵浪花?
    司马云笑道。
    “孤舟不值得大惊小怪,可这孤舟已经跟了我们三个时辰,虽是打鱼季节,你可曾见到这孤舟放下过一张渔网?”
    “敌人?”
    “是敌是友暂时还说不清楚,既然它不上来,咱们安心等着就是,看他究竟要跟多久。”
    不说还好,司马云这么一说张明月便忍不住频频眺望,望了半个时辰也不见那孤舟船仓有一人出来。
    渔船共有十一人,夜间女子睡船仓,男子睡甲板,原本老爷子是不被公主介意睡船仓,只因是和衣而睡,并非如同自己家里面一样脱了衣衫,行走江湖哪儿那么多讲究,奈何老爷子实在不肯便只能作罢,三个侍卫通宵轮班守夜,说是守夜,其实都知道此船有独臂小老头儿坐镇,即便天上仙人来了都未必能讨得到好处,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再加之江面清风拂面,实在舒坦,白日里换着撑了那么久的船,也已经疲惫都睡了过去,这么直挺挺躺在甲板上,隐约也能看见满天星辰,倒也不失为一番享受,没多久便响起了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栏板老爷子轻微的鼾声,书生李沐智即便是睡觉都自己寻了安静的地儿,这渔船虽并非大船,但对于十来个人说空间也已经足够,江面时不时传来姜水流淌之声,张明月睡意全无,偏头一看,只见远处江水发出轻微逆流而上声响,夜幕之下,孤舟正缓缓接近渔船。
    张明月一个跟头坐了起来。
    “你要去?”
    司马云并未睡着,事实上这位富有经国之才的书生极少数有时间睡的香甜。
    “不去不行,倒要看看这船上是什么人。”
    “那你小心点,最好不要被发现,你可曾记得你在峨眉山学到的一门蜻蜓点水功夫?绕到后面去。”
    “知道了。”
    张明月点点头,整个身子遁入黑暗之中,跳下船头,只不过几声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的点水声几个呼吸就不见了踪影。
    孤舟之上,一生的俊俏眉毛有痣的小哥正轻轻划桨,缓缓靠近尾随了一天的渔船。
    “真差劲,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本小姐一路尾随至此都没发现,就这点本事还想行走江湖,岂不是也太小瞧了这江湖。”
    “你这么有本事也不见得你真敢明目张胆靠近我们的船,而是这样偷偷摸摸,难不成气宗大小姐有这样偷鸡摸狗的习惯?”
    一个声音冷冷出现在小哥身后,这位从气宗一路尾随众人至姜水的男扮女装气宗大小姐后背发凉,尚不转身便感觉一双手紧紧掐住自己脖子。
    “你最好别乱动,我怕我会杀了你。何青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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