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大帝塑像年代久远,许多地方脱落不少,但不难看出这塑像当年才完工之时定然是精雕细琢,更点缀不少宝石,只不过这些宝石在不知多少年后终究还是被人纳为囊中之物,关于姜家姜明,阿牛这沿途以来也听过不少关于其的传闻,倒不是说姜明生的三头六臂如何等等,只说这姜明实在是剑道奇才,一手姜家沧浪剑早就练就至炉火纯青地步,四十岁之龄紧追姜文太其后,天下同等境界内罕逢敌手。
    姜明究竟是如何境界阿牛不知,只听说姜明曾吆喝着要与祝飞羽比上一剑,燕子李还因此对姜明十分看不顺眼,故此才有后面一系列事端,只是单从外表看起来,姜明绝对不像是燕子李所说大言不惭之人,姜明很瘦,一头长发披肩,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放于膝上,呼吸均匀,面色红润,额前飘下两缕青丝非但没有杂乱之感,反而更显风采。
    庙宇之外共和二十位高手分布均匀,仿佛是要看住姜明一般,但细看这庙宇之中并无任何地牢迹象,除去一座已经残缺不全紫薇大帝塑像,就只剩下几座香炉而已。
    “难道我们猜错了?这一趟是白来一趟?”
    阿牛不禁呢喃一句,只是剑无求却摇摇头。
    “也许这里并无地牢,但我们绝对不会白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兔崽子闭关之地,怎么能如此轻易离开?不如趁机搞点事情出来。”
    剑无求冷冷一笑,他对阿牛道。
    “你看这家伙虽然表面看起来并无不对劲,其实应该已经到了闭关最为关键时候,故此才面色如此红润,不如我们趁机给这家伙一剑,让他心境大乱如何?”
    “……”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且不说能不能破了姜明剑心,光是外面这二十个高手,只要咱们稍微露出一个头恐怕立马就会被追着跑,能不能伤到姜明不说,我们能不能跑的掉都是另一回事。”
    “没事没事,咱们这不有两个人吗?你去负责引开这二十个人,我去对付姜明,咦,臭小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就在剑无求道完这句话时候便察觉一双冷冷目光看向自己,不是阿牛又是谁?剑无求不免一阵尴尬,值得悻悻道。
    “臭小子,咱们只有两个人,不是你引开难道是我去引开?我引开你又如何对付姜明对不对?”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老黄,与姜家恩怨暂时应该放一边。”
    “老黄要救,姜家也不能放过,试想一下,趁这个机会重创姜明,待到大婚之期我再出面故意激他,到时候让他姜明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脸面岂不更好?再说了,你莫要忘了你现在是姜家追杀对象,虽然姜文太不知道你,昨天夜里你也侥幸逃脱,不过姜家负责这些事情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你。只要你一露面定然被发现,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大闹他一次,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也不亏是不是?”
    阿牛到底还是被剑无求说动,只是想从这么二十个高手手下逃掉谈何容易?见阿牛迟疑,剑无求便又道。
    “你只管出去就是,我会帮你出一剑拦住这二十人,一剑之后你能跑多远便跑多远,实在跑不掉就去小姐房间里,他们多半不敢查人小姐。”
    既打定主意,阿牛便再不迟疑,从黑暗中出现,猛的斩出一刀,刀生罡气,直朝那二十人而去,实际上哪里等得到他真正斩出一刀,不过才露出一个头便被这二十客卿察觉,只是阿牛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二十客卿的定力,即便阿牛斩出一刀,但那二十客卿只不过追出去五人而已,还有十五人依旧不动如山,剑无求按照两人约定,自阿牛之后出了一剑逼退五个追杀阿牛高手,只是这么一剑出乎预料的惹来了另外十五人注意,十五人齐刷刷睁眼心中暗道一声高手,便冲着剑无求而去,如此一来十五人与五人分别追杀阿牛与剑无求,二人立马陷入险境,即便之前再早有合计,剑无求此刻也不得不暗骂一声失算,只是就在此时,只有积雪映照的夜里,突兀出现第三个黑衣人,帮剑无求递出一剑,并同时大喝一声。
    “赶紧走。”
    旁人听不出这声音有何特别之处,活了几十年,年轻时候踏遍万水千山的剑无求如何听不出来?这声音虽低沉,却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人是谁剑无求心中大概已经有数。
    以三人对二十客卿,阿牛与这二十人任何一人比起来都差之甚远,并不能力敌,就算能力敌,在这姜家地盘上打持久战也绝对不会是很好选择,这边打斗不用多久就会惊动姜家其他高手,那时候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撤。”
    剑无求当即大喝一声,三人迅速跃下房顶,穿梭在小巷弄堂,身后二十高手又怎可能轻易放弃?就在剑无求一声大喝之后便迅速追了上去。
    直至破庙之外再无一人护关时候,盘膝而坐的姜明才睁开双眼,只是双眼之中却并无任何放松之态,反而如临大敌一般。
    姜明冷冷道。
    “我以为你走了。”
    他对自己身后莫名去而复返的剑无求这样说道。
    “早就在我闭关时候我便告诉过老爷子,让他最好找一些脑子好使的人来替我守关,老爷子却说在姜家的地面上都是咱们姜家自己人,出不了大事情,如今没想到还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情。”
    “那只能说你家老爷子脑子不好使,不然怎么能落下一个老乌龟的绰号对不对?”
    剑无求同样冷笑,其实他现在应该出一剑,直接重创姜明,不过他暂时还不确定姜明究竟是不是早有准备,他准备先试探,姜家几个老一辈的从从发现到赶到这里来最起码有二十个呼吸时间,二十个呼吸足够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摸摸姜明的底。
    出乎意料的,姜明对剑无求这句老乌龟并不生气,只是轻描淡写一句。
    “老爷子只给我准备这二十人保护我,除了他的疏忽大意之外,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现在正是我姜家用人时机,能够抽出来的高手实在是不多,更何况你骂我家老爷子为老乌龟,我姑且当做你是在夸我姜家人,因为这天下没有什么比乌龟更懂进退,没什么比乌龟活的更长,反而是那些收敛不住自己锋芒的人死的最快。”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姜明终是缓缓回过头看向身后这位黑衣人。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剑魔剑无求。”
    这次已轮到剑无求有些诧异。
    “你居然知道我是谁?我以为只有你姜家几个老乌龟才能认得出来我。”
    “知道你是谁并不稀奇,这天下与你我二人一般年纪的高手我都能说出一二来,除去南海公孙静,飞仙关野狼外,我北魏以西之地只剩下你我二人,而这天下其他高手要么是在来落霞山的路上,要么就是没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千万里之外的高手会专门过来偷袭我?久闻剑无求生而异像,天生蛇瞳,没想到如此让江湖闻风丧胆的人物居然能做出来如此偷鸡摸狗之事,看来剑冢一脉的传统果然是星火相传。”
    “小狗日的,你说我就说我,别把老子跟剑冢那一家人扯上关系,本来还想着随便让你走火入魔一下就行了,没想到你这小狗日的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把爷爷认出来了,那爷爷今天也就干脆送你上路算了,免得你姜家遗祸苍生。”
    “几个呼吸之前你才说我爷爷是老乌龟,怎的几个呼吸之后便这么着急做老乌龟了?剑无求,堂堂一代剑魔竟拐着弯儿骂自己,也无怪能被自己的剑控了心智,我姜明与你剑无求同名,真是奇耻大辱。”
    “……”
    剑无求忍住骂娘冲动,原本高手之间实在不屑于言语之间反唇相讥,他也实在不屑于如此做,只不过是想试探姜明是否真在闭关紧要关头而已,倒是没想到几句话下来自己反而被姜明冷嘲热讽一番,姜家第三代传人果真名不虚传,怕是这姜明也将姜文太曾走过的路也全部走了一遍。
    “姓姜的,你今天小命算是不保了,看老子一剑。”
    剑无求当即出剑,强大剑气对着庙宇中姜明顺势一斩,那般动静像是要将这城隍庙都一分为二一般。
    蒲团之上姜明并未动,他不过随意摊手,便有一剑自两丈之外飞来,一剑入手,与剑无求一剑对上,轰隆隆一声,紫微大帝庙宇不可控制的急剧颤抖,好在总算没有塌下来,一剑之后剑无求骇然,姜明虽在闭关之中,怕是也到了关键时候故此才不离开蒲团,没想到就是这般情况的姜明一剑之后仍是能与剑无求持平,不过一剑而已,剑无求便心知这番计划怕是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这一剑之后便有好几股强大气息迅速靠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剑无求再不做迟疑,收敛之后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黑夜里。
    几乎就是同一时候,被剑无求骂成老乌龟的干尸老人紧随其后而至,与此同时姜明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之前红润脸色也立马变得萎靡起来。
    “受伤了?”
    姜文太沉声问道。
    “嗯。”
    拄着剑勉强能撑着身子的姜明轻轻点点头。
    “本就在闭关关键时候,没想到杀过来一个剑无求,若非我强行压制住沸腾气海挡下剑无求这一剑,恐怕不等爷爷你来我就死在他剑下了。”
    愤怒至极紧紧捏住皮包骨头拳头的姜文太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眼下正是计划最关键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昨天夜里剑无求闯山我本就打算结果了他,只因南海药王谷药王出言相留,便不得不罢了,没想到这小子竟闯到这里来了,好在你总算没事,我问你这些日子以来闭关有何收获?”
    这时候姜文太已下令遣散所有人,原先的紫微大帝庙宇之中也只剩下爷孙二人。
    姜明苦涩一笑。
    “收获甚浅,我始终做不到爷爷说的集合百家之长融合最后一剑,在这门槛徘徊已久,始终不能得见灵光一线,说不定爷爷看错了人,我绝对练不成这沧浪剑最后一剑。”
    “没事,不着急,本就少了一剑,自然困难,你不过才四十年纪便能有此境界已是天纵奇才,爷爷总时常告诉你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天下人都传言爷爷已练成沧浪剑最后一剑才能建造出如此一座宏伟城堡,只有你我爷孙二人知道我并没有练成这一剑,无非只是靠着这些年的老骥伏枥以及日积月累沉淀方能有如今修为,当然这其中或许也少不了那人暗中提携,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任何一个人只要矢志不移练剑八十年光阴都能踏进剑道至高境界,当年爷爷败给春秋剑神也正是出于此考虑,我要让天下人看不透我姜文太深浅,如此才能对我姜家敬而远之,只不过这些年天下人或许当面不说,实则背地里总少不了骂我姜文太一辈子只龟缩在落霞山不肯出门,只不过因为没有绝对的信心吃下落霞山这神仙道场,不然早就动手,爷爷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一但爷爷走了,我姜家近百年基业倘若无人能扛旗,势必会瞬间瓦解,姜家三代人的一辈子努力也都毁于一旦,所以爷爷只能将这些寄予在你身上,只有你悟出来最后一剑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时候恐怕就是连道教三大圣地都要忌惮我姜家三分,待你大婚之期我便昭告天下姜家家主之位传给你,你也就有了与其他老东西平起平坐资格,再加之我们与那人大事一旦成了,从今以后谁还敢说我姜家是无胆鼠辈?”
    “爷爷你只说成了,倘若败了又会如何?”
    姜文太摇摇头。
    “不会败,有他们相助,这次绝对不会出意外,再者,就算出了意外,所有的事情,爷爷一个人担着,与你们全无任何关系……”
    “爷爷,你这是……”
    “什么都别说,爷爷本就活不到几年了,此生踏进陆地神仙无望,倒不如把希望留给你们。”
    姜文太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姜明自然知道自己这位爷爷要做什么,便强撑着起身让开蒲团,也不见姜文太如何用力,只不过随意旋转一番蒲团,为世人供奉数百年的紫微大帝塑像便轰隆隆扭转过身子来,原来剑无求阿牛所寻找的地牢入口竟是在这佛像之后,取了长明灯,百岁老人持灯缓缓踏入地道,姜明紧随其后,穿过约摸有十丈远的甬道,再抬头时候已是豁然开朗,说是地牢,其实并不能算是牢,至少这些被锁在地牢里的小姐所说的高手们都是被以礼相待,只不过如今这些高手却都不复以往风采,一个个跟被抽筋扒皮了一般浑软无力,虽年前有酒有肉,甚至有温暖床榻都提不起半点兴致。
    姜文太不去理会这些人,而是直接去向地牢深处,在那里有一个最为执拗的始终不肯交出一剑的人。
    这老头儿无时不刻不背着一副剑匣,腰间挎酒壶,时不时乐呵呵一笑就会露出一口大黄牙齿,他是唯一一个算是有精神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面前桌上酒肉吃了个干净的人。
    姜文太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见老黄,第一次一剑败了老黄,老黄如约被囚禁在地牢之中,这之后又找了老黄不少次,无奈始终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你没看见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吃我给的东西,故此饿成有气无力模样,你就不怕我在吃的里面下了毒药?就不怕我毒死你?”
    百岁老人笑着问道。
    “你若想杀我,有很多种办法,又何必选择最为让人不齿的下毒呢对不对?”
    老黄咧嘴一笑,他是在这地牢之中唯一还能笑的出来的人。
    “你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我孙儿如今剑道已经纳百家之所长,唯独就差你的一剑,当然,若是能得到昔年剑神的剑道更好,不过想将李文谆囚禁在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见过你的剑,你的剑无我孙儿的剑无比契合,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愿意交出你的一剑,我姜家定然涌泉相报并且将你视为座上宾客,待我孙儿大婚之后便放你下山,反之,我们还有十天时间,这是你最后的考虑期限,十天一过,恐怕你就再也下不去落霞山了。”
    “我也就那么一句话,只要你让你所孙子跟我走,我便传他一剑,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们就啥也不说了,更何况你家孙子早晚都是要离开落霞山的人,何不趁巧呢。”
    “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你执意要明儿与你下山去,你又如何笃定他就会离开落霞山?我姜文太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不久之后明儿就是姜家之主,你觉得他会离开落霞山跟你走?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自信?”
    这时候老黄悠悠取下腰间酒壶,打开壶嘴饮酒一口,随后用有些脏乱的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老黄悠悠道。
    “姜老太爷,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啊,要姜明走的人不是我老黄,因为我老黄也是替人家办事儿而已。”
    “你说的这个人真有你说的那么有本事?”
    姜文太自是嗤之以鼻,只不过继而老黄再度叹气道。
    “有呢,那家伙的本事,大的很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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