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图攸一惊,慌忙道:“这是怎么说的,你?你看你,你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嗨?这么大热的天儿,快起来,快起来。”
    雒皇后眼里已经有了泪,啜泣道:“妾忝为陛下的正妻、大照的皇后,却未能给陛下诞下聪颖之龙子,也未能给大照教养出深肖陛下的皇子。妾万分愧疚,日夜自责,深感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照列祖列宗!”
    雒皇后竟然伏地痛哭起来。
    逄图攸起身,将雒皇后扶起,关切的说:“你看你,咱们好好说话,你这么着做什么呀??还行这么大的礼。你看,哭的脸都红了!大热的天儿,小心哭坏了身子!”等雒皇后稍微安抚下来,逄图攸又道:“这些年来,圣都里头,谁不说你是贤妻良母?!谁不夸赞你把咱们的孩儿们教导的个个出色?你怎么这般苛责自己呢,嗯?!”
    雒皇后深呼了几口气,道:“陛下啊,咱们自己的孩儿,咱们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依妾看,这些个孩儿,没有一个得了陛下的真传。这些年,妾之所以不惜顶着妒妇刻薄的名声来严厉治家,就是因为觉得这些孩儿天分不足、教养不够,不能承继陛下的大业呀!”说着,又动了真气,胸前不断起伏。
    逄图攸拍拍雒皇后的手,缓缓道:“你呀,对自己也太苛责了!圣都里,人人都说咱们家的孩儿们教养的极好啊。几个年长的就不说 了,就是那最年幼的简儿和稊儿,也都是人中龙凤啊。你不必太苛责,不必太苛责。”
    “陛下,咱们这些孩儿,总有这里那里的不足,难有一个完全称心如意的。老大秩儿吧,心智迟缓,心计上差了些,实在是难堪大任,好歹呢,在‘德’上,颇有陛下之风姿,总还算是个厚德宽仁的孩儿。其他的孩儿呢,个个倒也聪颖干练,也确实颇有龙凤之姿,品德也都不错,但好似都单薄了一些,至于哪里单薄呢,妾却总也说不清爽,总之呢,就是都感觉差那么点意思!”
    逄图攸自己给雒皇后倒了盏茶,道:“我看,这些孩儿倒是都好。秩儿的德行孝心都好,这是我最欣慰的,他是忠孝天成,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做人主的,聪明不聪明,不是最主要的。作为人主,不可能时时、事事都比臣子精明,真要是时时事事都比臣子精明,反倒是不好。所以,你对秩儿,也不用过虑,更不要贬损!其他的皇子么,岁数都还小,还没定性呢。你说的很对,他们就是‘单薄’了一点。我把他们全都放出去,就是想看看他们的才干和德行。要不然,就像大郜的那些宗室子弟一样,从出生就薨逝,全都在圣都里窝着,那可不行。人的德行、才干,不经点大风雨、大历练,是看不真切的。”
    “陛下仁厚!恕妾斗胆说一句,妾觉得,咱们现在的这些孩儿们,从秩儿到稊儿,没有一个像是有大福报的样子。不瞒陛下,妾如今只盼着,咱们的云娙娥能够争争气,给陛下和大照诞下一个如意龙子来。我看着,云娙娥别看年轻,倒真像是个有福的呢。”
    “嗨!那还是没影儿的呢!谁知道她能给咱们生个什么呀?生男生女尚不得知呢,别的更谈不上了。就算她侥幸生个龙子,可我今年都四十一了,哪里能够等这么久?!日后继承大统的,终究还是要在现在咱们这些孩儿里面挑的。”逄图攸这话说的很巧妙,一方面,把云娙娥推到自己和雒皇后的对立面,从而显得自己和雒皇后更为亲近,二来把云娙娥腹中孩儿排除在继位候选人之外。虽然逄图攸说的轻描淡写似的,但雒皇后心里知道,这是逄图攸对云娙娥的保护。逄图攸越是如此,越说明他心里对云娙娥腹中孩儿的期许之高。
    于是,雒皇后接话道:“陛下这话,妾可不敢苟同了。陛下正是春秋鼎盛的壮年,享国必能长长久久,陛下尽可以慢慢等、慢慢挑。还是那句话,妾看云娙娥的相貌啊、说话啊、行事啊,认定她必是个有大福报的女子!正因如此,妾才对她格外上心呵护。不怕陛下笑话,妾的秉性,陛下是最了解的,最看不得狐媚子人儿。在没有见云娙娥之前,妾对这个琉川舞姬出身的孩子,心里是很厌烦的。可自从上次一见,竟大有好感,不仅有好感,还颇有亲切之感,仿佛这孩子就是妾的女儿一般。妾和她说话,也顺溜,也舒畅。妾看着她,心里就是喜欢。陛下您说,这不是难得的缘分么?又加上云娙娥怀上了龙嗣,这可是关系到陛下万年基业的天大的事,妾可真是万万不敢马虎呀。妾看云娙娥受宠如此之深,估计她日后还要为诞下更多孩儿呢。陛下日后挑选的余地,可大着呢!”
    逄图攸眼睛一亮,笑道:“嗨,再说吧,再说。”
    “这确也急不得。陛下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看、慢慢挑。妾别的做不了,给陛下看顾好、教养好他们,是完全做得到的,也是妾份内的事啊。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呵护好云娙娥,让她顺利诞下龙子。方才,妾出去,就是去督促管遄,一一验看明日典礼所用一应事物了,免得有什么东西克冲了云娙娥。”
    逄图攸道:“怪不得你不在宫里头。这些琐事,让大长秋带着其他内侍们去做就是了,你还用得着自己上手么?还有啊,你让管遄去全权负责云娙娥的安全,甚为高明!你费心了!我听说,那管遄极为上心,连家都不回了。你看,咱们总要赏他点什么,以资嘉奖吧。”
    “陛下,妾以为,现在嘉奖他,好像还不到时候吧。”
    “哦?怎么说?”
    “陛下,管遄是心气很高的人,心思都在官职禄位上。若是赏他赏的轻了,金银财宝什么的,他也不稀罕。若是赏的重了呢,分派给他的差事,他还没做成,实在没有这样的规矩,而且看上去,好像咱们求着他似的,这就不成体统了。妾觉得,不如,现在暂时什么都不赏!先让他吊着一口气也好,免得他懈怠。等他保的云娙娥顺利诞下龙子,母子平安,那他的功劳可就大了。到时候再好好嘉奖他,也不迟。”
    逄图攸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吧,暂时不赏他。不过,你记着这件事,别到时候咱们一高兴,把管遄再给忘了。”
    “喏。陛下放心就是了,妾记下了。”
    “还有,你前些日子惩处了春佗。这事儿,做的也很好。你善待宣仁皇后和奉德宫,此举很得体。现在,朝廷上下,对此都颇为赞赏。都说皇后要母仪天下,母仪天下!什么叫母仪天下啊?你这就叫母仪天下。很好,很好!”
    “陛下过奖了。陛下说到这里了,妾有一事请旨。明日云娙娥的认亲典礼,可否请宣仁皇后也一同出席?”
    逄图攸略一沉思,说:“行啊。这事你定就行。”
    “妾谢过陛下。”
    逄图攸的心情很好,夜间歇下之后,想要临幸雒皇后,可是无论如何努力,终还不举。雒皇后颇为体贴,用帕子给逄图攸擦着汗,道:“陛下国事也太劳累了,登基这些日子一来,身子耗损的太厉害了,这可不行!陛下还是要多歇息。”
    逄图攸摇头道:“倒也不是劳累的事儿。我继位之后突患的隐疾,其实一直还未痊愈。”
    这是雒皇后没有想到的,惊道:“啊?!不是听说,自从云娙娥侍寝之后,陛下的隐疾就不治而愈了么?”
    “没有。不怕你笑话,也不怕你气恼,我与云娙娥在一起的时候尚可行房,与其他嫔妃时却仍是不能够。”
    “想来,大概是因为云娙娥是琉川舞姬、身上有秘技的缘故罢?”
    “也不是。凌姬同样也是琉川舞姬,几次侍寝,我却也仍是不行。”
    “那可真是怪了。”雒皇后端来茶水,道,“妾斗胆再问一句,那云娙娥,并不是美艳绝伦的相貌啊,她可是有何特殊的地方么?”
    “也说不上她有何特殊的地方。只是,只是,只是她身上有一种兰花的幽香,每次闻到,我都不能自已。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
    “那这样吧,妾在其他嫔妃宫里都多摆一些兰花,以助陛下性致。另外,是不是找人想法子配些药来?这可不是为了别的,都是为了要多生龙嗣啊。”
    “你看着办吧。我现在心思也不在这上头。朝廷的事千头万绪,要忙活的事,一桩接一桩,没有一刻得闲的时候。我现在才算是明白,二哥在位之时为何每日烦忧了。自从继位以来,每日一睁开眼,就是一脑门子官司在那里等着。就算是夜里,也始终不得安眠。嗨,做皇帝可真是苦差事!”
    “陛下现在推行了郡王郡守共治的制度,各郡国里做郡王的,咱们自己的孩儿居多,事情应该会顺手一些吧?妾日常听闻,大家都说新法甚好,万无一失,都盼着崇景盛世的到来呢!”
    “这还都说不上呢,都得等着再看看。咱们的孩儿虽然年纪不大,但一来忠心,二来做事也很看得过去,我都很放心。我最担心的,是图修他们这几个老牌子郡王。我前前后后,褫夺了他们好些特权,那都是他们的命啊,不知他们会如何应对。”
    “这又要说到添子嗣的事儿了。要是咱们自己的孩儿能够再多一些,那可就好了。如果各郡国的郡王都是咱们自己的孩儿,陛下就不用再这么担心了。”
    “哎!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早些歇息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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