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可回来了。”周端将宣仁皇后迎入殿内,满脸焦急的问道,“臣一直担心,陛下会不会对您做什么。您可算安然回来了。咱们下一步如何做?今夜还走么?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应该还是来的及的。”
    宣仁皇后抚着周端的头,关切的说:“难为你了,端。不过,我看,今日是走不成了。”
    周端忙道:“那明日如何?”
    宣仁皇后苦笑道:“明日也不成了。一时半会,咱们都还走不成。出宫的计划只能延后了。”
    “啊?!为何,娘娘?是您改了主意了么?”
    “没有,端。我恨不能现在就飞出这个肮脏的伤心之地,去北陵郡国与北陵郡王会合。但现在形势有了变化。图攸比我们早了一步,早已派人前往泰罗多,控制住逄稼和融铸了。”这是宣仁皇后灵机一动想到的理由。
    “怎么可能?”周端惊道,“中秋大火也是刚刚发生的事,就算大火结束之后,陛下立即派人赶往泰罗多,现在也绝不可能达到泰罗多啊。娘娘莫被他们给骗了。他们肯定是拿这个理由来要挟娘娘的。”
    宣仁皇后拉着周端的手,脸上露出无奈的样子,道:“你忘了么?这场大火,原本就是图攸他们预谋好了的。所以,他们在大火之前,早就已经布置得周周全全的了,那能等到大火之后才派人去泰罗多控制逄稼和融铸呢?我们还是落了后手啊,端。哎。可惜了北陵郡王和你的一片忠心。”
    周端道:“这是方才陛下跟娘娘说的么?”
    宣仁皇后道:“是啊。方才,图攸将我和象廷郡王深夜召去,啰啰嗦嗦说了半日,实际上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当然,他是隐晦的点明给我们的,并非明说他控制了泰罗多里的逄稼和融铸。而且,象廷郡王被他们哄骗到了圣都里,实际上也被图攸他们完全给控制住了。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还怎么能走的出去呢?你说是么,端?”
    周端一时无语,脸上失望的表情十分明显,过了一会道:“是的。娘娘所言甚是。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娘娘,我们日后可要更加谨慎行事了。”
    宣仁皇后看着周端,轻轻点点头,道:“对。我们看看情况,择机再动吧。我估计,图攸暂时还不敢对我怎么样。”
    周端皱着眉头,点点头。
    宣仁皇后道:“端,今夜无事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有须泼焉侍奉就好了。我也乏透了。”
    周端起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千秋无极。臣告退。”周端遗憾无比的离开了。
    宣仁皇后丝毫睡意也无。周端走后,宣仁皇后将逄图攸和象廷郡王今日所说的话原原本本跟须泼焉又陈述了一遍。
    一向冷静无比的须泼焉惊呆了,说道:“奴婢与绣衣使者跟踪北陵郡王多年,竟然没有获悉一丝一毫这些信息。奴婢的信息有误,险些误导了娘娘,酿成大祸。奴婢有罪。”
    宣仁皇后道:“嗳,哪里能够怪你呢?这一次,若不是象廷郡王起了疑心,派人到北陵郡国去秘密监视北陵郡王,又加上华安夫人去北陵郡国消暑,二人幽会,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秘密的。你和绣衣使者主要在圣都里活动,而且是在大照立国之后才行动的,大郜时候的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呢?真是没有想到,图修的野心竟然这么大,手段竟然这么高。”
    须泼焉想了一会儿,又道:“娘娘,奴婢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娘娘觉得,陛下和象廷郡王殿下说的都是真的么?他们说的这些,也太离奇了。有没有可能……”
    须泼焉没有说完,但宣仁皇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须泼焉是怀疑,逄图攸和象廷郡王有可能联手,共同编造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宣仁皇后接过须泼焉递过来的热参汤和点心,递给须泼焉一块糕点,示意他陪自己一起吃。宣仁皇后咬了一小口桂花酥,慢慢咀嚼着,没有说话。
    吃完了一块桂花酥,宣仁皇后啜了一口参汤,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这些信息,全凭象廷郡王一人所说,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够证明。就算去质问北陵郡王,他也绝不会承认的。而图攸所说的那些话,原本就十分可疑。他说他无意于争夺皇位,这话,骗骗别人是可以的,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我早就提醒先帝警惕图攸,只是先帝不听我的罢了。但是,图攸说,当初他为他的几个世子请封郡王,是他与隆武大帝商量好的,这个倒是也有可能。否则,以隆武大帝的秉性,决不会允许自己最看重的亲弟弟、位分最尊的永诚亲王,公开做出违逆自己大政方针的事情来。”
    须泼焉道:“确实。陛下和象廷郡王所说,都是无法验证之事。而所有这些话,都对陛下十分有利。不仅洗脱了他所有的嫌疑,而且还将将娘娘和太子殿下完全拉入了他的阵营。”
    宣仁皇后道:“是的。这正是图攸和象廷郡王他们俩说的话,之所以值得怀疑的根源。这些话对图攸都太为有利了。若是事情太反常,就显得有些假。”
    宣仁皇后又拈起一块松子酥,就着参汤,慢慢吃掉,道:“不过,如果结合他俩所说的话,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北陵郡王肯定主导并参与了毒杀隆武大帝。至于图攸是不是有意毒杀隆武大帝,反而就不那么重要了。或者这么说吧,隆武大帝被毒杀,可能有两条线,一条是北陵郡王主导的,一条是图攸主导的。两条线当时可能同时在推进,也同时起了作用。图攸和北陵郡王可能相互利用,共同促成了隆武大帝被毒杀。”
    宣仁皇后喝光了一盏参汤,起身踱步,道:“不过,局势发展到现在,隆武大帝到底是被谁杀的,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和谁联合,才能保住逄稼的命。”
    须泼焉恍然大悟,道:“娘娘圣明。”
    宣仁皇后道:“无论象廷郡王说的是真是假,有一条是肯定的。现在象廷郡王已经和图攸站在一起了。假如他所说是真,我们若起兵,象廷郡王绝不会答应。假如他所说是假,那就更表明他与图攸已完全合谋,也就更不会支持我们起兵。所以,从象廷郡王这边儿来看,我们与北陵郡王合谋起兵,是不可取的。”
    须泼焉点头表示认可。
    宣仁皇后又道:“另外,即便我们不顾及象廷郡王不与我们联合这个关节,单从我们起兵的名义来看,似乎也不可行。有了象廷郡王这一套说辞,图攸身上一点错处都没有了,反而成了替天行道、除恶扬善的救世主,而北陵郡王反而是罪大恶极。我们如果与北陵郡王联手,各地郡守、天下百姓,没有人会响应我们的。”
    须泼焉道:“如此说来,我们决不能与北陵郡王联手了?那么,与陛下联手,就一定安全么?”
    宣仁皇后皱眉道:“与图攸联手,也不一定安全。但肯定比与北陵郡王联手,要更加可行一些。现在啊,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图攸联手。”
    须泼焉道:“如果太子殿下重入圣都,那娘娘和殿下就完全置于陛下控制之中。现在象廷郡王又与陛下联合了。到时候,娘娘和殿下岂不是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宣仁皇后点点头道:“是啊。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啊。现在,图攸有了象廷郡王提供的这些证据,就再也没有道义上的把柄了。即便他现在除掉逄稼和我,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北陵郡王包揽了所有罪恶的情况下,图攸完全可以把屠杀逄稼和我的罪名安到北陵郡王身上去。”
    “那可如何是好?娘娘和太子殿下就束手就擒吗?”
    “当然不行。逄稼和我之所以有危险,是因为他太子的位分。只要取消他太子的位分,将太子的位子让给图攸的皇子,那么逄稼也就安全了。可是难就难在,图攸在中秋大火之后,为了迅速扭转颓势,已经复了逄稼的位分。这事才刚刚发生,短期内绝不可能再更改了。”
    须泼焉焦急万分:“太子殿下收到圣旨之后,马上就要进京了。到时候,一切可就定局了。”
    须泼焉的话提醒了宣仁皇后,宣仁皇后道:“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与图攸,明明白白地摊牌吧。”
    ……
    刚刚进完早膳,华耘就到了奉德宫:“娘娘,陛下请您过去议事。”
    “去哪里?”
    “乾元宫。”
    “好。你与春佗何时出发?”
    “今日午后就出发。”
    “有劳你了。”
    “娘娘言重了。”
    逄图攸在乾元宫东阙接见宣仁皇后。东阙里只有凌姬一人侍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宣仁皇后行礼后,逄图攸道:“皇嫂免礼。快坐吧。春佗今日午后就走了。我已经遣开他了。这里只有凌姬和华耘、须泼焉三人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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